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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身为奴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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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太子一时间看来是哄不好了。顾衣不明白梁温怎么身体恢复的越好,脾气就越差,她左思右想,只得出一个结论——这小子吃饱了撑的。
每次嘴欠,都在吃了东西之后。
更让她不理解的是,为何梁温已然平安到了阳乐县,却不进城内找官府庇佑,反而愿意以奴的身份继续跟着她。
莫非阳乐县县令有问题?
原著中,是这位县令将太子送回皇城,应该不是伤害太子的人。
那为什么梁温不愿意回去?
拿小金剪剪了烛芯,屋里顿时亮堂不少。顾衣取出梁温的卖身契,在灯下细细研究。
卖身契落款是梁温,用的假名,小子倒是有点心眼。
户籍等信息,写的都是不详。卖身原因倒是写的清楚,是家境落魄后,被父母以一两银子卖了。
奴婢贱·人,律比畜产。这是官奴卖身契上才有的印文。官奴都是犯官亲眷,梁温这种被拐被掳的奴仆,应该是民间发卖,怎么会是官奴?
她的目光落在官府用印上。
是西让州司狱的印。
顾衣托腮细想,似乎梁温开始变得话多,正是在她提到让陆恩去西让州寻知府高盛之后。
“原来小太子这么沉得住气,是想暗访良民变作官奴一事。”
“姑娘,嘟嘟囔囔说什么呢?”香草推门进来,服侍顾衣净面。
顾衣摇头,没有多说什么。接过香草递来的帕子,随意擦了擦脸。她皮肤像是剥了皮的水煮蛋,又白又嫩,根本不必以粉涂面。加之她年纪尚小,平时也不刻意打扮,出门在外,她连多余的首饰都懒得带,头上最多一根簪子一朵珠花。
饶是如此,也是美得不可方物。
“梁温歇下了没?”
香草道:“还没呢。这小子也太能吃了,方才又唤厨娘给他做吃食。他嘴巴甜,模样也好,很得厨娘喜欢,这么晚了还给他开了灶,要煲鸡汤呢。”
顾衣撇嘴。嘴巴甜?
“之前姑娘觉得奇怪,我还不觉得,现在我也觉得梁温怪怪的。虽然老话说‘半大小子吃穷老子’,可府里他这般年纪的小厮,哪个像他一天嘴都不闲着?”香草给顾衣递了漱口水,里面掺了盐和特质的药粉,含上片刻,便可口干齿净,唇齿留香。“他的肚子就像个无底洞,我明儿倒要看看他肚子下面是不是真有个洞,吃进去的东西能掉出去?”
顾衣被她逗笑:“他可能是在人牙子手中饿坏了,过些日子说不定就好了。”
“可别把咱们姑娘吃穷了。”
顾衣本能地摸了摸胸前的玉佩,她有顾府,有她娘留给她的嫁妆 ,就是一百个梁温,也吃不穷她。
此地到西让州知府府邸,脚程快的话,也不过一日路程,明日或许张管事和陆恩便能带着高盛的手令归来。
说不定后天,就要见到女主任娇柔了。
如果不在任娇柔过来之前,将陆恩和梁温打发走,她身边就会同时存在三个惹不起的家伙,到时候她的处境会很惨。
得想个什么法子,把自己从这三人的世界里抽出来。她有钱有权,关起门来,过自己的小日子,岂不美滋滋?
*
第二日晌午,寒风稍歇,日头暖洋洋的,给这里贫瘠的黄土地添了层金色的薄纱。梁温依旧让人抬出长椅来,到院里晒太阳。他蒙着脸睡觉,旁边摆着一只旧矮几,上面搁着一盘白玉糕,已然去了一半。
顾衣让人搬了把鼓腿圆凳放在长椅旁,笑眯眯坐下,掀开梁温脸上盖着的丝帕。
“小梁弟弟,姐姐有件事想拜托你。”话说的温柔又亲切,任谁都看不出她心里藏着算计。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梁温却半点不给面子,掀开眼皮看了眼顾衣,又懒懒散散合上,“主人,有什么事,吩咐便是。”
“……”真记仇。
顾衣继续奉上笑脸:“什么主人不主人,那是姐姐跟你说的玩笑话。姐姐还说不让你吃饭呢,真让人饿着你了?”
梁温“哼”一声。
“给,这是你的卖身契。”顾衣道,“我买下的所有人,都让他们拿着卖身契走了。你的迟迟没给,是因为知道你身受重伤,一时半会离不开我们的照顾。我只是替你拿着,并非要让你做我的奴仆。”
梁温又“哼”了一声,只是这一声,听在顾衣耳朵里,可温柔多了。
不过,他没接递过来的卖身契。
顾衣把卖身契放在他胸前,又掏出一个绣芙蓉金丝小钱袋,轻轻掂了掂,分量还不少。她将小钱袋也放在梁温胸前,压在卖身契上面。
“姐姐对你这么好,帮姐姐个忙呗。”
梁温撩开眼皮:“讲。”
“这里面有二十两银子,你寻个机会,帮我给了陆恩,当他回家的盘缠。只是要以你的名义,千万不要说出我来。”
“你为何不自己给?”
顾衣道:“我救了陆恩一次,他便非要报恩。我若再给他银子,他更不可能走了。”
梁温双眼一眯,目光锐利:“你可真狡诈。你自己厌恶他,不肯施舍恩惠,借由我的手送出,那他岂不是要缠着我报恩?”
对啊,就是这个意思。顾衣心道,反正日后你们也是一对好君臣,提前搞好关系,总没有错吧。
如果这两个小子能一起离开,顾衣巴不得他们俩缠缠绵绵到天涯呢。
她一边在心里暗搓搓盼着两人离开,一边又悄悄惊叹梁温的敏锐。这小子看似天天吃了睡睡了吃,没想到别人都瞧不出来她讨厌陆恩,梁温居然看出来了。
梁温一口回绝她的提议:“你想的太美,陆恩又不是傻子,我一个卖身奴仆,哪来的二十两银子给他?”
“所以才让你寻个合适的时机。”顾衣伸手在他额前点了点,“你这小脑袋瓜子聪明的很,对付一个陆恩,应该并不难。”
“你错了。此人可不简单。他在人牙子手中,几次逃跑被抓回,都能轻松推到他人身上,让人牙子将替罪羊活活打死,他自己则丝毫无伤。如此年少,这等心机,这般狠辣,我可不愿意招惹。”
梁温侧身,钱袋子和卖身契便随着他的动作掉到了地上,“这夺命的恩惠,你自己施舍吧。”
不愧是将来熬死了叔父和兄弟的君主,一眼就看透了她的小伎俩。
不过,顾衣可是个小作精,没有她办不成的事!
“唉。”她佯作苦恼,捡起钱袋拍了拍上面的尘土,“那便罢了。其实不用我们送银子,想来陆恩这般人物,高盛见了,定然喜欢,说不定早就奉上银两,派人送他家去了,哪里用得着咱们多思多想。”
她拿着钱袋子要走,梁温却猛然起身,伸手抢了过来。
“方才是我不恭敬,主人的吩咐,我身为奴仆,如何能不遵从?这银子,我会找机会给他,保证他对我感激涕零,绝对想不到姑娘你身上。”
顾衣背过身,抿嘴偷笑。
不管什么人,有欲望就会有弱点。知道梁温想要什么,她就能从弱点下手,让梁温乖乖听她的话。
暮色四合,炊烟升起前,张管事果然带着陆恩等人回来了,跟着他们一起回来的,还有高盛的手令。
“高大人听说咱们遇到的困难,就写了这手令给我,还托我向老爷和姑娘问安。”张管事道,“我们接了任姑娘,回去时,您应该亲自入府拜谢才是。”
顾衣点头。高盛虽没有娶妻,但有个妹妹同住,她可以入府与这位高姑娘说话,表达谢意。
张管事吃了一盏热茶,又道:“陆恩是个极机灵的,这次前往西让州,路上出了几个岔子,全靠他一力解决。后来入了高府,除了我,咱们带的人都说不上话,只有陆恩面对高知府的询问,应对有策,进退有礼,不卑不亢,言辞恳切,不但事办的漂亮,还得了高知府的青眼,赞他后生可畏呢。哦,对了,还给了陆恩一块玉牌,让陆恩随时去高府寻他。”
不等顾衣夸奖,陆恩便起身抱拳,谦卑道:“张管事谬赞了。”
面上的功夫还是要做的。顾衣奉上一个假笑:“确实不错。”
没想到随口敷衍的一句话,却让陆恩整个人激动起来,像是点点火星遇到了满山枯叶,瞬间烧红了半边天。
陆恩感激地看向顾衣,躬身道:“多谢姑娘,姑娘如此看重我,小的一定好好做事,报答姑娘的恩情。”
顾衣:“……”
谁看重你了?
天色已晚,不宜再进城。张管事定了明日巳时入城,最好能在一天之内将任娇柔接出来,早早离开多事的阳乐县。
顾衣也是这个意思。虽然不想看到任娇柔,不过她更想回家。
入了夜,各屋都歇下了。顾衣为明天将要被三个喂她毒药的人围着,而辗转反侧。她索性披衣起来,坐在窗前感受从窗缝里挤进来的寒风。
凉意最能让人清醒。
突然她听见屋外有人小声说话。
“今天是你值夜?”
是梁温的声音。
另一人应了一声,正是陆恩。
顾衣顿时清醒,悄悄将耳朵贴到窗缝上,她倒要听听梁温这个小机灵鬼儿打算怎么哄陆恩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