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麒麟见世》相思樱

17、第 17 章

　　逍遥岛，麒麟居
　　尚麒，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雅树蹲在地上，滚烫的泪水不断从眼眶滴下，浸湿了他的衣襟，你的左眼为什么会变成代表魔族的红色？人类固然有罪，但你这么做不值得啊！这个世界应该还有你留恋的东西吧？？
　　雅树在心底呐喊着，可是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我真是没用，明明看到尚麒这么痛苦却一点忙也帮不上！！神啊！我应该怎么做？应该怎么帮尚麒？只要他能安然无恙，就算要我付出生命、重新变回没有感觉的昆仑镜，就算赔上我的万年修为、永世不得为人，我也再所不惜，神啊，请您告诉我！！告诉我啊！！
　　“雅树，”尚麒的声音从厨房外轻轻响起，他的音调与以往一样，就好似一潭死水，没有一点涟漪，也没有一点波澜，“我要出去，你去吗？”
　　雅树急忙拭去眼里的泪水，清了清喉咙，想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尽可能地正常：
　　“不去了，我，我还没有重新做好斋菜呢。”他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面对尚麒。
　　“那好吧，我走了。”尚麒的声音听起来有点如释重负，若说这世上还有让他在意的人，那便是雅树了，自己的变化他肯定已经看到了，想必也极为痛心吧？可是他却不知应该说什么，也不知道应不应该辩解，不，没有必要，若是雅树，他一定能理解自己的！
　　“嗯。”除此之外，雅树不知道应该说什么。
　　过了一会儿，听到外面没有了响动，雅树才站起来，却发现自己的双腿已有些发麻，他站起身，悄悄将厨房的门打开了一条缝，确定尚麒已经离开后，才回到厅堂。
　　雅树知道只是祈祷是没有用的，他应该怎么办，怎么样才能帮到尚麒，心里却没有一点主意。
　　就是雅树茫然不知所措的时候，青龙出现了：
　　“咦，只有你一个人吗？雅树。”
　　“是啊！”雅树见到青龙像抓到了救命稻草，“青龙，你来得正好，尚麒他……”雅树正想说出尚麒的变化，可是话到嘴边又停下了，他不知道自己应不应该把此事告诉青龙——尚麒身为治世圣兽，却遁入魔道，这将引起多大的震憾，雅树不敢想像，他也不知道若是被大神知道了尚麒的变化，他将受到怎样的惩罚！
　　“尚麒怎么了？”青龙一副很感兴趣的样子，“他出去了吧？你怎么没去？”在他眼中，自从雅树跟着尚麒后，两人便形影不离，现在雅树居然一人独自留在麒麟居中，令青龙颇为不解。
　　“我……肚子不舒服。”雅树向青龙说了慌。
　　“是吗？”青龙看着雅树涨红的脸，眼睛笑得弯成了两道月牙儿。
　　“青龙找尚麒有事吧，他刚走，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呢，你要等一会儿吗？”
　　“呵呵，其实我是来找你的。”青龙说着径自走到卧榻前坐下，“雅树，你还记得上次我对你说过的关于尚麒的事吗？”
　　“嗯！”雅树重重地点头，若不是知道了尚麒那不堪回首的过往，恐怕他还下不了决心帮助他灭世，可是也正是如此，尚麒他……。
　　想到可能是自己的原因导致尚麒遁入魔道，雅树的心里有说不出的内疚与痛苦，他咬紧下唇，低下了头。
　　“雅树，别灰心，昨日我向大神询问尚麒的事，大神告诉我，尚麒之所以如此坚决地要毁灭人类是想报复砍断他麒麟角的王子尚，因为没有麒麟角，尚麒没有办法变回麒麟的样子，而且现在他的身体也不是他自己的，而是尚的，圣兽的自尊心都很强，怎么能容忍自己高贵的灵魂被禁锢在卑微的人类的身体里？所以尚麒恨透了和尚属于同族的人类，想要亲手杀死他们以泄心头之恨。”
　　“若是找到麒麟角，尚麒便会放下对人类的仇视吗？”雅树像是看到了希望，目光烁烁地看着青龙。
　　“尚麒被困在人类的身体里，这是无法抹灭的事实，”青龙摇摇头，他见雅树失望得几近绝望地垂下眼睑，拍拍他的肩，安慰道，“雅树，当局都迷，旁观者清，若是尚麒已经认定了人类有罪，不管我们如何规劝，他都不会听的。”
　　“不会的，一定有办法！一定有办法！！”雅树摇着头，喃喃道。
　　“雅树，”青龙看着雅树若有所失的样子，露出担心的表情，“不如这样，我问问朱雀，看他有没有法子。”
　　“朱雀？”雅树不明就理地重复。
　　“呵呵，六圣兽都有自己独特的能力，尚麒的能力是预见未来，青龙，也就是我的能力是读心术，而朱雀的能力则是找到命运的转折点。”青龙目光深遂地看着雅树。
　　而我螣蛇的能力是变身术，这个你就没有必要知道了，呵呵。
　　“找到命运的转折点？”雅树不明白了。
　　“是的，所以不如让我去问问他，如何？”
　　“嗯！！”雅树原本灰淡的眸子放出了光彩，“青龙，一切拜托你了！！”
　　“呵呵，小事一桩。”青龙起身告辞。
　　目送青龙离开后，雅树如释重负地吸了口气，虽然他不知道能不能真的找到尚麒的命运的转折点，但总算有了希望，他看着右边满柜的布丁，在心里道：
　　尚麒，我一定会帮你的！！不遗余力地帮你！！

　　就在雅树开始挽起衣袖准备重新做斋菜的时候，在X市通往C市的高速公路上
　　“老婆，你别这样！”在一辆飞速行驶的汽车中，一个男声颤抖着。
　　“别叫我老婆！！”一名女子狠狠地踩住油门，疯狂地打着方向盘，“你跟那个女人在一起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我是你老婆？你有没有想过我的感受？！”她歇斯底里地咆哮着。
　　“我只是一时，一时冲动，我保证，保证不会这样了！”男人不由地拉住了车窗上方的把手，身子也不住往后靠。
　　前方的景物呼啸着冲到他们后面，虽然车窗紧闭，但男人依然感觉到了“呼呼”地风声和自己飞速的心跳。
　　“我不想再听了！！”女人尖叫着将头摇得像拔浪鼓，泪水也不自觉地夺眶而出，“我嫁给你这么多年，哪里做得不好？你父母生病了，我衣不解带地服侍他们；儿子的家长会你什么时候参加过？结婚后，你什么时候陪我逛过街？买过什么东西？我把最宝贵的青春都给了你，换来的是什么？换来的是什么？？你的不忠，你的无情无义！！”她怒视着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昔日对她誓言旦旦的爱人。
　　“是，是我，我对不起你，我，我，你要我怎么做都可以，你，你要多少钱都可以！”男子颤抖着，直至现在，他才对自己的不忠感到后悔。
　　原先他也考虑过东窗事发会有什么样的后果，当时他以为大不了她就跟他吵几场，他万万没想到，在人前人后都一向温柔贤惠的林苓红竟会有如此疯狂的举动。
　　“怎么做都可以？不管你怎么做，你能弥补你的不忠，弥补我对你的爱，弥补我为你付出的青春吗？”林苓红流着泪尖叫道，“罗跃刚啊罗跃刚，你太自私了，你以为钱可以解决一切吗？你以为这世上什么东西都可以用钱买到吗？”她疯狂地打着方向盘，让车从超车道滑过快车道，又从快车道滑过紧急停车道。
　　“停，停，你，你这样开车太吓人了！”罗跃刚看着前方不断飞驰而过的景物，只觉得心脏就快脱离胸腔，这简直比坐翻滚列车还恐怖千万倍。
　　“反正我也不想活了，我不想活了！”林苓红的泪水模糊了双眼，她拍打着方向盘，汽车发着刺耳的“嘀嘀”声。
　　“前，前面，前面！！”罗跃刚看到车子马上就要撞到前面的护栏了，他尖叫着提醒他。
　　“！！”林苓红注意到的时候已经晚了，车子以时速一百八十公里的速度冲出了护栏，冲向下方的陡坡。
　　“轰——”地一声，车头着地，因为惯性汽车在陡坡上不断翻滚着，车里的罗跃刚和林苓红只觉得天旋地转，如同世界末日一般，他们的命运随着汽车的翻滚颠簸着。
　　当林苓红回过神的时候，车子已经停住了，虽然只有十几秒，但对她来说，犹如一个世纪那么漫长，她的头发全乱了，身体早已没了知觉，现在她连自己是死是活也不知道。
　　我，我还活着吗？林苓红颤抖着低下头，看着自己还不断发抖的，带着鲜血的双手，还活着！她沉沉地叹了口气，望向罗跃刚：
　　“你没事吧？”也许在这生死之间，令她心中的委屈和仇恨都消失了大半，对罗跃刚说话的口吻也缓和了许多。
　　但就在林苓红望向罗跃刚的那一瞬间，她呆住了，只见鲜血不住从罗跃刚的额上滑落，滴在他洁白的衣领上。
　　“老公，老公！”林苓红手足无措地愣在那里，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像平时叫他起床一样轻唤着，用颤抖的手去拭他的鼻息。
　　还有气！还没死！！林苓红在心里松了口气，竟忘了他的不好，替他担心起来。
　　“老婆……老婆……”罗跃刚用微弱的声音呢喃着。
　　“老公，你怎么样了？对不起，我没想到会变成这样！”林苓红哭道。
　　“好痛，好痛——”罗跃刚非常虚弱，“我的脚，我的脚没，没有知觉了！”他呻吟着。
　　“脚？”林苓红往下一看，这才发现他的脚卡在已经变形的车里，一根断裂的骨头从膝盖处支出来，血不断从断裂处涌出，惨不忍睹。
　　“我的脚，我的脚！”罗跃刚痛苦地呻吟着，“老婆，救我，救我！”
　　“你等着，我去叫人！”林苓红准备解开安全带，但就在她的手触碰到安全带的那一瞬间，她的动作停下了，思绪开始飞速旋转着。
　　罗跃刚一向以俊郎的外表和满嘴的甜言蜜语深受女性的喜爱，当初林苓红也是其中一员，在结婚后她甘愿辞去原本很不错的工作为他洗衣做饭带孩子，但现在呢？仅仅只过了十年，他就完全不顾她的心情，按捺不住地去找更年轻、更漂亮的女人，也完全没有顾念刚满七岁的儿子。
　　依现在的情况，罗跃刚铁定会残废，那她呢？以后不管离不离婚对她都没有任何好处——若是离婚，周围的人肯定会说她是因为罗跃刚残废了才离开他的，在别人眼里，她就成了自私、势利的女人，她就只能在别人鄙夷的眼光、指责声中活一辈子；若不离婚，她不仅要忍受这个曾对她不忠的丈夫，还要照顾残废的他一辈子！！
　　虽然他们还有点积蓄，但在两人都不工作的情况下能够支撑几年？还有他的医药费、儿子以后的学费、家庭的必要开支、双方父母的生活费，这些由谁来负担？他已经残废了，当然不可能再去工作，只有她！这样的话，她不仅要照顾残废的他和孩子，还要去工作，以获得微薄的薪水艰难地支撑这个家！可是已经十年没有工作的她还能适应社会的发展吗？还能找到工作吗？已经习惯在家洗衣做饭的她能在这个竞争异常激烈的社会中继续艰难地生存下去吗？
　　未来日子的艰苦，林苓红连想都不敢想！
　　“你，你还愣着干什么？快，快去叫人啊！”罗跃刚见林苓红还坐着发呆，艰难地催促道，却完全不知她此刻的心思：
　　若是他死了，情况就不一样了！在刚结婚的时候他们一起买了一份巨额保险，受益人写的是对方的名字，若是一人出意外，另一人将得到近百万的赔偿金，这当然不是重点，重点是她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摆脱他，摆脱这个她曾爱过、恨过，背叛了她，现在又将面临残废的男人！
　　如此一来未来的一切不幸都将不再成立，她的人生也不再是一片黑暗！若是他没有背叛她，没有背着她爱别的女人，或许她还会救他，但现在不一样了，先背叛的是他！她现在还年轻，才35岁，还有美好的将来，若是救了他，那她的未来将会苦不堪言，那种没有未来的未来谁会要？而且还是为了这个已经背叛她的男人！！
　　林苓红深深地吸了口气，她知道是决定命运的时刻了！
　　“老婆，老婆，我现在，好痛苦！”罗跃刚此刻还不知道林苓红心中想的是什么。
　　“老公，”林苓红直起身子，冷冷地盯着他，“永别了！”
　　“你说什么？”罗跃刚以为自己听错了。
　　林苓红不再答话，她靠着车窗，缓缓地闭上眼。
　　这里地处偏僻，上面又是高速公路，根本不会有人停下来查看，等我们被发现起码也要到明天高速公路的巡警巡视路段的时候，只要我不去求救，他就会因流血过多而死，到时候警察问起来，我就说我昏了，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要我装作昏迷，直到别人发现我们，一切就成定局了！林苓红打定主意。
　　“老婆，老婆——”罗跃刚想说话，但他已经没有任何力气了，他只觉得呼吸开始急促起来。
　　在旁边的山坡上，尚麒用冰冷的眼神俯视着下方因损坏而变形的汽车，他将手中九藜壶的壶帽打开，一团蓝色的好似火焰状的东西从壶口飞出，慢慢消失在垂暮之北。
　　“这次是狡猊了吗？”尚麒的嘴角浮现出淡淡的笑容。
　　狡猊外形与狮子类似，个性怨毒乖张，以摧毁世上的一切美好为乐。
　　“尚麒！”青龙错愕又略带有怒意的声音从尚麒身后传来，“你为何还执迷不悟？！”
　　“是青龙啊。”尚麒没有回头，他很自然地搂了搂左边的头发，用前面长长的流海遮住了左眼，然后才转身，看着他，神情依如往昔，没有丝毫地慌乱。
　　“尚麒，大神让你到凡界，是亲眼见证人类的善与恶，而不是让你直接决定人类应该灭亡！更不是让你不择手段地放出妖物啊！！”青龙看着尚麒的眼神尽是忧虑，“我至今没有将此事告之大神，也是希望你终有一日能够醒悟，可是你……”青龙的话还没说完，便被尚麒冰冷的语调生生地掐断了：
　　“我并不记得有什么过激的行为，况且，同样的任务，你不也执行过吗？”他不等青龙说话，又继续道，“若是你觉得我做得不妥，大可不必替我隐瞒，”他抬起了右手，露出了已有十五颗珠子变成黑色的善恶镯，“善恶镯已有十五颗变了色，青龙，与你上次判世的结果一样，人类终将灭亡，只是，此次我不会再造那愚蠢的诺亚方舟。”
　　青龙怔怔地看着尚麒冷峻的笑容和冷酷的眼神，竟一句话也说不出，他看着他，几乎不敢相信他所听到的，一边后退，一边摇头道：
　　“不是的，尚麒，你明明很痛苦，为什么……”
　　“痛苦？”尚麒“噗”地一声笑了，“不，你错了，”他浮现出邪美得令人无法生气的笑容，“我很享受呢！”然后生生地消失在青龙眼前。
　　听到尚麒最后的宣言，青龙睁大眼，嘴唇蠕动着，却一个声也发不出来，直到尚麒离开好一会儿，他才怔怔地看着他刚刚站立的地方，咬紧下唇，消失在淡蓝色的光芒中。
　　回到麒麟居，尚麒刚刚进屋，便看到雅树正将做好的斋菜从厨房中捧出，他见他回来，像往常一样，精神百倍地叫道：
　　“尚麒，你回来了，来尝尝我的杰作！”
　　尚麒看着雅树如阳光的笑容，心里一阵发堵，若是这世上还有令他在意的人，那便是雅树了！自己的变化他肯定已经发觉，并且痛心不已，可是他还是选择了义无反顾地支持自己。
　　尚麒走向雅树，轻抚着他的金发，爱怜地看着他，却不知应该说些什么才好，倒是雅树懂事地说话了：
　　“尚麒，你是不是累了？要不要休息一下？”
　　“没有，我不累。”尚麒轻轻一笑，下意识地转过脸，不想让他看到自己左眼中那诡异的鲜红。
　　现在不是感慨的时候，青龙肯定会将自己释放妖物之事报告大神，大神一定会将他召回，若是被他发现自己已经堕落成半魔，他定会勃然大怒，自己以后将何去何从，尚麒并不担忧，他甚至没有考虑过自己的将来，他唯一放心不下的是这个世上的生灵，只要能让大神下令灭世，只要让那些丑恶的人类从世上消失，尚麒愿付出任何代价！！
　　事不疑迟，善恶镯的珠子有越多变黑，大神下令灭世的可能性就越大！！
　　尚麒打定主意，向雅树道：
　　“雅树，想麻烦你……”
　　“穿梭时空吗？”雅树听了尚麒的话，心中一紧，想拒绝，却不知如何开口。
　　“嗯，这可能是最后一次了。”尚麒明白，雅树是昆仑镜转世，他也定是要和自己一起回天界的。
　　“最后一次吗？”雅树垂下眼睑，想起“青龙”的话，他咬咬下唇，思量了许久，才道，“那好吧。”
　　待尚麒消失在诺大的镜面后，雅树又恢复了人形，他越想越觉得不妥——万一朱雀并没有找到尚麒命运的转折点，那又将如何？
　　“不行，我不能将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雅树对自己说，“我要用自己的力量拯救尚麒！！”
　　雅树深吸了口气，将双手合成圆形放于胸前，心中想着自己要回到尚麒遇到尚的那个时代，一道五彩之光从他身上张牙舞爪地挥发着，最后他与五彩光一起消失在麒麟居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