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第三十九章 ...
-
第三十九章
鲜艳的包装袋刺痛了池鱼鱼的眼睛，天底下棒棒糖的牌子有很多种，形状模样也有很多种，可是这一种，她就算是换了个身体，也没有办法忘记。
那是小叶喜欢吃的棒棒糖。
是她在商店里面费力带回去给叶止愆吃的任务物品。
脱了外套的尸王仍旧乖乖巧巧站在身旁，看着像个反应迟钝的傻大个。他的身体很大，个子也很高，上身厚实宽大，是普通成年男子的两倍，站在这个男士服装店里面，将本来宽敞的空间塞得逼仄了很多。
池鱼鱼感觉自己的脑袋就像是被什么东西重重敲过一般，她缓慢抬起头，视线落在他的身上，就无论如何都没有办法再挪开了。
是巧合？还是……
思绪一下子变得混乱了起来，她慌忙蹲下身，将那袋棒棒糖从地上捡了起来。塑料袋上面还印着那家商店的名字，是她印象中的那家店没有错。
这个糖果为什么会在他的兜里？
叶止愆遇害，这袋棒棒糖碰巧被他捡了，还是他杀害了叶止愆？又或者……他就是叶止愆？
想到最后这个可能，池鱼鱼呼吸猛地停滞，就连心脏都成了漂浮在胸膛中的细微尘埃颗粒，万籁俱寂下，她也听不到一丝一毫的心脏跳动声音。
脏兮兮的外套还搭在那堆衣服上面，她气息不稳地将它扯过来，翻开一看，商标一样，就是叶止愆过去常穿的那件。
这些巧合全部加在一起，就是事实了。
可不论再看多少眼，池鱼鱼都没有办法将眼前这个庞然大物和过去那个白净干净的少年联系在一起。
丧尸王丝毫没有注意到身旁人类的情绪变化，太久没有拿到想要的衣服，身上仅剩的一件外套也被扒走，他有些不开心。
踱着步子往外面走了两步，他路过挂衣架的时候，又扯了一件衣服，动作粗鲁地套到自己的身上，黑色眼珠转了转，破了的嘴角往上扬起，似乎很是满足。
但是一转身，他便看到了立在对面两个挂衣架中间的东西，那是一面巨大的试衣镜，足足能装下两个他。
本来心满意足地尸王在看到镜子的那一瞬间僵在了原地，他对着镜子里面脏兮兮的丑陋怪物看了很久。
这是……他吗？
壮得像个怪物，连这么大的试衣镜甚至都快装不下他了。
血迹覆盖了身上的大部分皮肤，裸露在空气中的那部分看起来也诡异非常，青灰色，干巴巴，像是被放干了血的尸皮。视线缓缓上移，在脸上停留了良久。
变丧尸以后，他常年和一群丧尸小弟混迹在一起，身旁全是丧尸，自己也是。
没有记忆，没有智商，没有过去，没有未来，这是他。
渐渐的，他便感觉到了自己和其他丧尸的不同，到底有哪里不同呢，他也说不清。直到站到了试衣镜前面，他才终于摸清了不同点究竟在哪里。
他会被镜子里面的自己吓到，其他丧尸不会。
尸王好像能理解，为什么那个脆弱的人类，会不想看到自己了。
他看着试衣镜里面的怪物，脸上的表情经历了由震惊到惊吓再到沮丧的变化，身上突然飘起了名为意志消沉的泡泡。
看了一会儿，尸王便颇为嫌弃地移开目光，拖着沉重的步伐缓慢往门外走了两步，找了个地方蹲下来，想要自我消化会儿。
池鱼鱼跟出来，看到的便是这么一个悲伤的背影。高大魁梧的尸王，蹲在地上缩成了一团，看起来似乎很是委屈。
这场景本应该很搞笑，可她却怎么都笑不出来。
这是他吗？
是的吗？
为什么他会变成这样？
找不到原因，找不到答案，她心中堵塞难受，却不知道自己究竟是该靠近他，还是站在不远处看着他。
可微微抬眉，便见到马路对面多了抹画风极其不符合的颜色，那是一辆车子，干净到几乎能反光的车子，和周围横七竖八躺着的破烂车格格不入。
她定睛看过去，这个身体视线很好，虽然隔着很远的距离，可还是看清楚远处的画面。车子的车窗只开了不到两指宽的缝隙，在那缝隙当中，探出了一个黑洞洞的枪/口。
是枪！
耳朵发出了长长的嗡鸣，同一时间吗，子弹从以快到看不清的速度穿破空气，射了过来。
就是这一瞬间，所有的怀疑，惊惶，讶异，抗拒都被她从大脑里面甩了出去，剩下的便只有快要漫过心脏的惊慌失措。
她没有看错，枪/口正对着的就是尸王的脑袋，丧尸的弱点就在脑袋上，若真的被击中……真的被击中，他便连这样的走尸都当不成了。
这么多想法如鱼儿一般跃上脑海，脑内各式各样的声音纷杂乱耳，可身体早就抢在大脑之前做出了下意识的反应。
她竟然扑上前去，用身体将射往他脑袋上的子弹挡了下来。
灼烫感劈开身体，像是有电钻在身上钻了一个洞，尖锐的疼痛几乎让她当场昏死过去，可正是因为太疼，连魂魄都可怜巴巴挤成了一团，无论如何都没办法轻易闭上眼睛，用昏迷来躲过这一劫。
瘫软下来的身体跌到了尸王的身上。
人类的身体和之前玩家猫的身体不一样，猫身有自我修复功能，再疼的伤口也能很快好，甚至还可以选择挂机逃避痛苦。
可这个身体，像是将所有的疼痛都放大了数十倍。
她浑身上下疼得冒汗，眼泪下意识滚出来，但还不忘垂头去看身前的丧尸。子弹没有穿透她的身体，仍旧留在她的肚子里，所以这只丧尸王被保护得很好。
泪眼朦胧当中，一人一尸的视线终于再次重合交叠。
眼黑外围的眼白终于又多了些，池鱼鱼甚至在他亮得惊人的眼瞳当中看到了自己的身影。
一直很凶很凶的尸王，难得不凶了。
他腐烂的尸脸上写满了慌张无措，张口像是想要喊她，可溢出喉咙的除了尸臭味，就只有呼噜呼噜的沉重吼声。
身体被他横抱了起来。她的意识似乎和那些血液一样，缓慢流出了身体，四肢沉甸甸的，使不上力气。
她努力伸手，轻轻触碰了一下他腐烂的脸。
都到这个时候了，还有什么好怀疑的呢，天底下对她这么好的人，除了他似乎也找不到第二个来。
风声在耳旁呼啸而过，尸王似乎在奔跑，池鱼鱼眼皮沉重，不知道他想去哪里，也不知道自己应该和他说些什么话。
是告诉他，她生命力顽强死不了，让他不要担心？
还是告诉他，就算这个身体死了，她也能重新回到这个世界。
他将她的身体抱得很牢，奔跑的时候，池鱼鱼几乎感受不到颠簸感。不知道过了多久，耳旁终于传来了车轮声，还有人类说话的声音。
半睁着眼睛，只能看到蔚蓝的天空。但是，池鱼鱼还是渐渐反应过来，他带自己来了哪里。
这是北区基地，异能者云集，重兵把守的北区基地。
尸王孤身到来，没有带一个小弟，怀里还抱着个受了伤的人类少女。
看清楚这一画面，围墙上的守卫兵，发出了自己平生最凄厉的尖叫声。
早在三日之前，基地里面就流传出了有关尸王的消息，消息说，曲寒蕴一行物资队前往三鹤镇扫荡物资，遇到了丧尸王。
曲寒蕴为了保护物资队的大家，不幸被尸王咬伤，到今天还躺在基地重症病房里面没有起身过。
据传，他体内异能过于强大，压制了体内的丧尸病毒。
又据传，他早就已经变成了丧尸，只是因为有乔怜大小姐等一众女人拼死守着，所以才能继续待在基地接受救治。
他们第一次听说，这个世界上还有丧尸，能把曲寒蕴这样站在神坛上的人物干趴下。
三日之前物资队归来的那日，尸王的画像便像小广告一样，贴满了基地的各个角落，人人望而生畏，见之变色。
基地里面讨论了很多种，尸王带着丧尸大军来袭的应对策略，高层会议开了一批又一批，谁也没有想到，它这么快就到了。
还是走的正门。
坚硬巨大的钢铁门被他单手轻而易举折弯。
尸王破坏完大门，光明正大踏进来的时候，警报声响彻基地整片天空。
没人敢上去拦他，也没人敢靠近他。
尸王怎么可能知道自己给这个基地带来了多大的恐慌，他将仅剩的智商从大脑里面翻找了出来，双手抱紧了怀中似乎已经快要没有呼吸的人。
生病了受伤了，要找医院。
要医生。
他救不了她，只有她的这些同类可以救她。这是他唯一知道的事实。
所以在那些惊慌失措的人们端着枪，警惕而又害怕地在数十米远的地方围成圈，又随着他的前进不断后退的时候，他并没有去搭理他们。
只身前往，是他送给这个基地的最大诚意。
“……我们永远都是做这种送死的任务。”
短发队友在身旁小声抱怨。
“说是尸王闯进了基地？真的假的？”
“怎么可能，真要这样，去再多兵都是送死，这次肯定又和上次一样，就是个普通的演习。”
钱茵在接到上面发布的紧急任务，被迫跟着异能小队前往现场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
丑陋的怪物怀中抱着一个奄奄一息的少女。
少女身上的衣服被大片大片的鲜血染红，丧尸的爪子也成了狰狞的猩红色。
这个丧尸她认识，是那天咬了曲寒蕴，又将傻妞带走的丧尸怪物，基地里面的人说，这就是尸王。
穿过前方黑压压的人群，看清楚那个庞大身形的同时，身边的几个同伴都惊叫了起来。
“草，居然真的是尸王。”
“它在做什么？”
“它为什么抱着一个女孩？”
“……我怎么看它不像是要屠城的样子？”
哪有屠城的尸王不带小兵？与其说他是来屠城，倒不如说他是来求助的。
隔着这么远的距离，钱茵都能看到，从这只尸王身上散发出来的无助感。而钱茵也终于确认了，尸王怀中少女的身份。
那正是她原本以为，已经死了的傻妞。
没有人摸得清楚状况，没有人知道这只丧尸王究竟是想做什么，可在尸王真的动手之前，在场所有人都不敢贸然开枪。
钱茵下意识朝前走了两步，她呼吸急促，挤开前方的人群，朝前方跑了过去。
队长声音拔高了不少：“钱茵？你去哪？”
她没时间回答，一股脑冲到了那只尸王的面前，眼眸一瞬间变得通红，雷电异能在空气中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化作一道电网，可在即将落到尸王身上的前一秒，险险停住。
“你伤的她？”声音嘶哑。
钱茵收了异能，将别在腰上的一把短刀抽出来，埋头，双手紧握刀柄，猛地一下将刀尖扎入了面前丧尸的胸口之中。
尸王这才停下脚步，低头看她。
似乎发现了她的情绪波动，他终于明白，这个女人，是在为他怀中女孩报仇泄愤。
钱茵又怕又恨，声音剧烈颤抖：“你把她还给我！”
远处的众人连呼吸都停止了，有人甚至在心中将钱茵骂了千万遍，若是这么激怒了尸王，整个基地都要跟着一起遭殃。
谁知尸王却没有生气，不仅没有生气，他反而真的听话地将怀里的少女交了出去。
舌头僵硬，他自有意识开始便跟着其他丧尸一起无意义地乱吼乱咆哮，从未说过话。
可大概是太着急，又可能是因为害怕面前惊怒之中的女人不能理解自己的意思，他的舌头费力动了动，终于发出了一点含糊不清的声音。
“救。”
救她。
作者有话说第39章 第三十九章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