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家少年郎（女尊）》栗栗京

1、第一章

　　俞南好时节，绕城满花香。

　　最是俞南好春光，满风和面。谢湛恩坐在酒楼上座，凭栏杆向外望去。这时节恰好赶上俞南的雨季，淅淅沥沥的小雨时下时驻，倒叫她不好动弹。她慢慢倒着酒，送到鼻尖轻闻，一股幽幽的槐花香的余味充盈鼻腔。她小酌一口，顺势倚在凭栏上等待。

　　临街，几个小郎君抬头瞧着，素锦白衣女子，发髻随意扎着，面色冷清，不似很多商贾大家的清润，反而有种别样的凌厉肃然气。腰间别一款折扇，手指关节一下一下敲着栏杆似乎在等什么人。

　　不多时，她桌前便出现另一锦色华袍之人，那女子似乎注意到楼下小郎君好奇的打量，她放下酒杯，冲着他们笑着，小郎君们害羞的立刻匆匆逃走。

　　“又在发春。”卫函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谢湛恩无所谓的看着她，把另一只酒杯推到她面前，“喝着？”

　　卫函不应承，反而看她，“怎么好心来看我？”

　　谢湛恩从腰边抽出折扇，无所谓的打开摇着，“这不要回京嘛，正好路过，就来看看你。”

　　说着她把酒杯里的酒一口闷下，“你最近过的还好吧？”

　　卫函点点头，眼睛眯着，“短时间是回不去了，你这趟回来是？”话没说下去，等着谢湛恩来接话。

　　谢湛恩收起折扇，身子靠在椅子上，找了个好的位置，“回京述职，父君叫我回去参加什么劳什子的会，实在是赶上这时候了，躲不掉了。”

　　卫函突然乐了起来，那会是挺麻烦，特别对于谢湛恩这样常年在边关驻守的人来说，这样雅兴的东西还真会闹死她，“那行吧。”说着她突然凑过去，“走，小爷带你去会会小郎君？”

　　谢湛恩眼睛倏地亮了起来，“还有这等好事？”

　　卫函边说边摇着头，“你是不是在那什么鬼地方呆傻了，成天看着女人，周围连个侍君都没有？”

　　谢湛恩摆摆手，又倒了一杯酒，“我这打打杀杀的，哪天没了呢？”想想又作罢，“小郎君你留着吧。”

　　卫函嗤笑她，“这小郎君不是普通人家，没听过阮家三郎吗？”

　　谢湛恩讪笑，“我上哪知道。”

　　卫函自顾自的说起来，“这阮家三郎年二十，是俞南阮家三子，这儿商贾大家便是阮家了，阮家和皇家说来还有点亲戚关系，小郎君可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那模样自不必说，他经常会在书院那聚个小台，一些好文的郎君都会去，算算今天应该也有，走，爷带你赏赏去！”

　　谢湛恩没什么兴趣，但好不容易来一趟俞南，被她勾的竟对这个三郎有些兴趣。两个人定好，恰逢外面的小雨已停，不知什么时候日头也跑了出来，一时间艳阳光照。

　　两个人一路走着，沿着主街，两边的商铺林林总总，谢湛恩身上带着边关的肃杀气，整个人在温润的俞南里显得有些格格不入，一路上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力，有胆大的少年郎不时的望过来。

　　谢湛恩浑然不觉，在街边的小摊上这瞧瞧那看看，看什么都新鲜。可怜是在边关待久了，这等小玩意都变得稀奇了。街边的摊贩不时的吆喝着，跟边关的人明显有着不同的感觉，她伸个懒腰，此时的她觉得无比的惬意。

　　两人走了约莫半个时辰，在一家小院前停下。院前门紧闭，院墙上红红火火的石榴树伸出墙外一枝。

　　卫函整理下衣襟，谢湛恩看她小心的模样，不禁嗤笑道：“哎哟，你相好在里面？”

　　卫函啐了她一口，然后拾起门上的铁环轻敲。

　　门被打开，一个老太开的门，卫函稍作一揖，“不知今日可有小议？”

　　老太上下打量了她，“这几日少爷闭关，小议暂时没有了。”说完便立刻关上了门。

　　卫函的鼻子差点撞到门上，谢湛恩在后面取笑她，“罢了罢了，咱们还是喝酒吧，明儿我就要赶回京了。”卫函耷拉着头，只好怏怏离开。

　　翌日一早，谢湛恩从客栈中悄悄走出，她牵着马沿着俞江向城外走去，约莫将过城门口几里外停下，坐在河边歇息。

　　她捧着水净口，随手叼着个叶子闭着眼睛躺在石头上等人。

　　过会儿，不远处走近几人，黑衣马尾。看见她立刻单膝跪下，其中一人递上一封信，“将军。”信封上只有一个火漆封在开口处。

　　谢湛恩睁开眼，吐出嘴里的叶子，慢悠悠的拆开信封，看完后立刻吹了口哨，远处的黑马听见小步跑来。她翻身上马，对着下面几人说道：“走，回京。”

　　谢湛恩紧赶慢赶，终于在回京前和大队伍汇合。在京外不远的小驿站，谢湛恩把坐骑黒啸的缰绳递给小奴，自己率先进了驿站。

　　这次她回京并没有带很多人，除了几个心腹之外就只有一小队亲兵，剩下的包括傅柒都在边关驻守。距离女帝靖远召回的时间只剩不到两日。她思虑许久，才决定不要提前进城门。

　　谢湛恩吩咐底下的人休息一日，调整好再进城门。她赶了一夜的脚程，有些疲累，早早就回房间休息。躺在床上有些睡不着，回想傅柒递来的信，更是心事重重。她翻来覆去，空荡荡的床板只有她一个人来回翻滚。她心想：莫不是自己太寂寞了？

　　第二日，谢湛恩吃饱喝足了，才叫人去城门处递帖子，他们这些从边关回来的人进京前都需要在城外递帖子知会上面。守在城门口的监守见到了名帖，立刻派人加急的从城门送到内城。谢湛恩就带着人在城门外等着，她骑在黒啸背上，手里把玩着折扇，虽看起来平和，实际却给人一种粼粼的压迫感。

　　名帖在内城里转了几个弯，终于在一个时辰后传到了旌鸢帝手里，只见女帝开了折子，对着呈上来的名帖看了一番，笑了起来：这丫头真真叫人头疼。她传召：召谢湛恩立刻进宫觐见。

　　谢湛恩就坐在马背上等了将近两个时辰，终于得到了女帝的召见。指名道姓的，她吩咐属下先回谢府，自己则一个人驾着马朝皇宫方向走去。

　　旌鸢帝散了朝，在御书房见了谢湛恩。

　　谢湛恩没穿官服，一身黑衣，随身拿着女帝赐的官牌，跟着小女官进了御书房。

　　见到明晃晃的帝袍，立刻跪了下去，“臣谢湛恩拜见陛下。”

　　旌鸢帝坐在桌子后，批着奏折，眼睛没抬一下，听见声音回答：“起来吧。”

　　谢湛恩立刻站了起来，扑扑身上的褶皱。女帝的声音再次响起：“说吧，怎么回事？”

　　谢湛恩立即站直，事无巨细的禀报：“上月，在边关的队伍里查出了敌国的细作。臣猜测可能和北边有关系，不过臣暂时还没采取什么动作，只是秘密扣押了那人。但这事儿可能还会牵扯到敬平王......”谢湛恩有些犹豫，她不知道该不该往下说。

　　女帝放下朱笔，手指捏着眉间，“都到这时候了，没什么可隐瞒的。”

　　谢湛恩踌躇了半晌，说道：“可能是通敌，傅柒在查。”

　　女帝点点头，示意知道了，随后她站起来走到谢湛恩前面，拍着她的肩膀，“容朕想想，既然回来了，就好好待一阵子吧。”

　　谢湛恩回答:“是”，旌鸢帝看着她，忽的笑起来，“谢三儿，今年也有二十二了吧？”

　　谢湛恩听后，心里一慌，这熟悉的开头！她扯着嘴角应着，那边女帝自顾自的说起来：“前几日太女说起你来，朕才想起，太女都有君妃了，那年你还在边关没赶得及，这次回来就定一个吧。”

　　谢湛恩心下一紧，不说应，也不说推拒，打了个马虎眼就扯开了，女帝见她不多说，也就顺着她的话茬聊些别的。

　　两人就边关的事讨论了一番，晌午很快就到了，旌鸢帝也没多留，让谢湛恩回府见老将军了。谢湛恩领了旨转身退去。她站在御书房门口，身后的女官已经将门合上，她长舒一口气，跟着女官慢悠悠的走出去。

　　引路的小女官低头走着，谢湛恩走的速度也不快。路过御花园时，里面隐隐传出一阵琴声，她好奇的抻长脖子瞧去。御花园的水榭凉亭处，似有人抚琴。谢湛恩停了脚步，叫住女官，轻声问：“里面什么人？”

　　小女官也听见琴声，忙回道：“回大人，是君后前些日子请来的郎君，具体的奴婢不知。”

　　谢湛恩听后哦了一声，跟着小女官离开了。

　　出了皇宫的谢湛恩好似脱缰的野马，好久没回京，她也不急着回府。在长街上牵着马晃悠，习惯了边关凛冽的寒风，到这温暖如春的永京城真是无比的惬意。

　　逛着逛着便忘了时间，她在长街上刚转了个弯，便被家里的小仆逮个正着，迎面不是别人，正是老将军身边的谢棠。

　　谢棠穿着深色的长袍，一把拦下了要跑的谢湛恩，上前一拜，“世女，老将军让我带你回家。”

　　谢湛恩收回要跑的腿，心里不情愿，“我才回来，晚点回去。”

　　谢棠挡住她要走的路，一闪身牵过她的马，“走吧，君主也在等着呢。”

　　听见自己父君在等，谢湛恩也不跑了，跟着谢棠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