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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如梦如幻月,若即若离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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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前祖父一个字一个字的教她念,“石见何累累,远行不如归”
后来她被公司带到上海,十年里,不愿回去一次。
而现下,她坐上了去往异国他乡的轮渡,怕是想回去也不能了。
风大得直迷人眼。
她扒在窗边,围巾被风拉得长长的坠在海波上,手指冻得通红,她全然不理会,只久久的回头望着渐行渐远的陆地,心底空茫茫的找不到落点。
春草明年绿,不知王孙可归否。
她处于战乱的,被迫沦陷的祖国,就这样远了,山长水阔知何处,至此天涯,
无人解。
船上吵吵杂杂,外国佬和偷渡客胡乱坐着,各种语言和气味在空气中混淆着视听,宋姨挨着她坐的更紧了些,她咳了两声,勉强从晕眩中挣扎起来,望了一眼堆满人的船舱。
——大部分应当都是同她一样见势不妙逃难的人。服饰外表可以伪装,脸上惊惶的神色却不能作假,她稍稍放下心,与宋姨缩在昏暗的角落里,用麻布包住头脸,靠着木桶慢慢睡着了。
醒来时,宋姨正好接了一小碗热水过来,两个人珍惜着这点热意,用手包着碗沿取暖,直到水温了,才拿出干粮,小心蘸着水咽下去。
她们很久没有吃过这样的苦,却十分安然,她的烧也在咬牙煎熬两日后退下了,两人扶持着,靠一点干粮和水过日,金银细软都缝在衣裳夹层里,包裹里只有衣裳和冻得冷硬的干粮,她还特意用墨粉扑了满面尘灰,为的就是提防二字。
所幸一路无事,平平安安上了岸,宋姨扶着她,颤声道,“小姐…这里就是香港吗?”
“嗯。”
她缓缓的挺直佝偻多日的脊背,寻了个地方洗干净脸,用手指把头发梳起来,又把两人衣服都扯平整些,然后扶着右腿犯了风湿的宋姨,一步一步走进了城门。
这里是香港,再落魄,她也不能给国人丢了脸面。
进了香港,才会明白它为什么被称为世界都市,人潮汹涌在大街小巷里,各色面孔毫无忧虑,说话极大声,英语法文夹杂着粤语听得稀里糊涂,各种暴露而新潮的打扮随处可见,直把两人看的目不暇接。
她小心从夹层里拿出数好的银元和写了老师曾告知她的地址的纸条,叫了一辆汽车,用英文交谈了几分钟后扶着宋姨上了车,司机是个沉默的本地人,并不多话,车开得很快,弯弯绕绕几下就停在一处住宅楼前,她道过谢,结算过车费下车,打量了一会儿布置,让宋姨歇着,自己去了这栋楼的门卫室。
门卫不大好说话,大约是把她们当做投奔亲戚的乡下人,只冷冰冰说那户太太五点回来,叫她们等着。
她们只好抱着包裹坐在花坛边上,看着日影从这里移到了那头,终于见着人了,她此时倒生了几分怯,踌躇几步追到了跟前。
“唐老师…”
那位女士挑了挑眉,看了一会儿,红唇掀起一点笑意,“小旋儿?你怎么把自己折腾成这么一副鬼样子了。”
她穿着修身的羊呢大衣,此刻径直往住宅楼走去,头也不回的向两人丢下一句,“走吧”
作者有话要说: 从开坑起到现在,半个月,写到两万字了,虽然看起来很少,但其实对我来说,已经是个不小的突破。
我有很多坑,都躺在文档里,没想到坚持下来的却是这篇,我也不敢说大话,会努力写出我想象中的民国吧。
在此罗列下文中涉及人物: 柯灵(友人),宁裕之(编辑),苏青(编辑),汪曾祺(汪老),张爱玲,胡兰成,周旋,白光,龚莎莎
时间线从1943起,目前已经是年底,感兴趣的同学可以搜一搜发生了哪些事,但本文不是绝对纪实。
感谢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