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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生同衾(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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戌时宁倾暖和青漪就潜进了王宫,他们都穿了夜行服,埋伏在鸾和殿的后院。
亥时姀淼将所有的人都斥离身边,独自坐在桌子边,手握着拳,浑身都绷紧了,手脚发凉,她等着倾暖来,又怕将她送进险境。
宁倾暖确定四周都没人,才和青漪翻窗子进来,姀淼听到声音吓了一跳,瞪着眼睛看向窗子,看到是他们才松了一口气。
“倾暖。”
青漪快步过去守住门,倾暖朝她走过来,“姀淼姐姐。”
没有闲空叙旧,她解下包袱拿出一套夜行服,“快把衣服换上,要拿的东西装在这个包袱里。”
姀淼换了夜行服,两手空空的走了出来,“我们走吧。”
倾暖上下打量她一下,“姀淼姐姐,你什么都不带?”
“我要拿的东西,都留在了世子府,已具是尘埃。”她抬手摸了摸头上的白玉簪,“这是阿适留给我唯一的东西了。”
倾暖不忍再看她。
“我们走吧。”
倾暖拉着她,青漪在后,一路从鸾和殿出去。
穿过御花园,一路向北,眼看就要到稷德门,忽然身后有杂乱的脚步声传来,宁倾暖心神一凛,终归还是躲不过去。
她甩手将姀淼交给青漪,朝他们道,“快走!”
换做宁倾暖在后,青漪挟着姀淼,手揽着她的腰,将她贴在怀里,一路踏轻功朝稷德门狂奔而去。
宁倾暖在后,稍落了几步,不时回头看向火光涌来的的地方。
西门影今天本是要宿在自己的寝宫,这几日事情很多,他无心后宫的事情,可是在书房批阅奏折,总是心神不宁,脑海中闪过的都是已逝西门适的身影,他越发担心姀淼,便想着来看看她,可是当他到鸾和殿,已是人去楼空。
整个王宫都戒严了,根据宫女的禀报,算时间他们还逃不出王宫去,他越发狠起来,想抓住姀淼绑在身边,想要敲碎的帮她逃走的那些人的骨头。
稷德门戒严了,青峰本是隐在暗处,等待着宁倾暖他们过来,可是人没等到,却等来大批禁军把守宫门,他料知一定是祁公得到了风声。一时着了急,却也不敢贸然现身,只好先躲着,忽然看见稷德门里闪起星星火光,涌动着向这边来,再近一些模糊着有几道身影,速度飞快,朝这里来,他料定前面逃跑的是宁倾暖三人,手握住了剑柄,全身较上了劲,蓄势待发。
青漪挟着姀淼,头也不回的朝稷德门狂奔,姀淼只觉耳边呼啸,寒风凛凛,她紧紧的抱着青漪,片刻不敢松懈心神,她不敢回头看,只是缩着脖子,合着眼。
青峰看着青漪越来越近,便率先闯了出来,亮剑而出,杀进稷德门,面对突如其来的袭击,稷德门的禁军都惊了一下,怔愣间青峰已经突破稷德门,朝青漪而去。
稷德门这边禁军杀来,后面西门影带着人来追,可谓是腹背受敌,宁倾暖帮着青漪杀出一条路,让青峰带着姀淼离开。姀淼看了一眼倾暖,宁倾暖朝她一笑,“姀淼姐姐,放心走吧。”
青峰一刻不歇带着姀淼突破稷德门往惠阳门去,惠阳门其实已经不算是宫墙之内,并没有禁军把守,青峰将姀淼挟在腋下脚下生风,青漪跟在他身后,帮他阻断追击,宁倾暖还留在稷德门,她脱不出身去,这些禁军尚还伤不到她,但是蜂拥而来的禁军也让她难以脱身,西门影带着人也赶过来。宁倾暖只身挡在宫门处,无人能越过她去。
撑到青漪从外面杀回来,宁倾暖让青漪守门,自己则剑指西门影,直朝他而去。
西门影见刺客朝他而来,不躲反而拔了剑迎身而上。
宁倾暖挟了西门影,一时间禁军都没了主意。
“你是何人?胆敢擅闯王宫,掳走王后!”西门影被宁倾暖的剑锁住咽喉,却还有力气喝她。
宁倾暖挟着他慢慢往外退,青漪与她后背相对,慢慢往宫门外退去。
“你还是省点力气。”宁倾暖用内力变了声,声音沧桑嘶哑,“我敢闯宫掳走王后,也不怕多杀你一个。”
“你可知我是谁?”
“管你是谁,看你像禁军的首领,等我们安全之后,自会让你回来。”宁倾暖假装不知道他的身份,不等他再多话,点了他的睡穴。
西门影昏睡过去,禁军不敢相逼,只能眼看着宁倾暖和青漪带着西门影而去。
“李成,王琦,你们各带三百人马,分两路去追!务必保证王上安全!速传四门守卫,封锁城门,任何人不得随意出入。”西门影身边的凤翰冷静的吩咐。
王琦犹豫了一下,“凤总领,王后那边呢?”
凤翰眯起眼睛,那个女人总是个碍事的,没了她反能成西门影一番霸业。
“王后?尚未册封,哪里有王后?”
王琦和李成都明白他的意思,不敢耽搁,各自带兵去追了。
青峰和青涟一路带着姀淼绕到城东,确定身后没有追兵,才弃了马车,往城西的宅子去。
宁倾暖和青漪将西门影扔在了金陵城的西门,两人弃了马。却并没有直接回客栈,而是绕去城北,在一间破屋里换上了早就准备好的衣饰。
确定没有人跟踪他们至此,两个人才如平常一般回了客栈。
西门影醒过来时已经躺在了敬安宫里,李公公在一旁侍候着。他猛地惊醒,昨夜一切如一场梦一般。
李德全见他猛地坐了起来,走上前几步,“王上,您可算是醒了,担心死老奴了。”
西门影不理他的话,只问,“王后呢?”
李公公犹豫一下,西门影便知事情不好,“寡人问你,王后呢!”
李德全吓得一下子跪到了地上,颤颤巍巍地回道,“王后娘娘,被贼人掳了去。”
西门影觉得眼前晕眩,伸手揉了揉太阳穴,厉声道,“叫凤翰进来。”
“是。”
凤翰进来的时候李公公正伺候着西门影穿衣。他一进来拱手一拜,“王上。”
“寡人问你,王后呢?可有线索?”
凤翰不答,西门影冷笑一声,“谁给你这么大的胆子,敢置王后于不顾?”
凤翰单膝跪到地上,“臣领罪。只是先世子妃实非王后之选,亦不值得王上为其费心,动摇朝纲。”
“你好大的胆子。”西门影一脚踹过去,凤翰倒在地上,喘了一口气又跪回来,“臣有罪,但凭王上发落,只是祸国妖女,不可留。”
西门影被气笑了,他盯着凤翰,“那寡人问你,昨夜那群刺客呢?”
凤翰一顿,“臣无能,昨夜虽立刻封锁了城门,但尚未追查到刺客的下落。”
“凤翰,你跟在寡人身边不少年了,怎么还这么蠢!”西门影又踹了他一脚,吩咐道,“传令下去,任何人不得随意出入金陵城,派巡防营的人挨家挨户的去搜,不惜一切代价要找到王后!”
凤翰张嘴要说话,西门影瞪了他一眼,“与王后同行的人,全部捉拿!”
凤翰低头,“王上圣明,臣领旨!”
天色未明,巡防营便开始挨家挨户的搜寻,一时间金陵城内人心惶惶。
宁倾暖才收拾好下楼来,就听到四处在议论昨晚王宫遭了刺客的事。
“也不知道是什么人这样大胆,竟然还掳走了未来的王后。”
“可不是,王上可是下令挨家挨户搜寻。”
“啧啧啧,这贼人怕是躲不过去了。”
宁倾暖无心思再吃早饭,与青漪一商量,两人先奔城西的宅子去了。
青峰和青涟这边也知道了锁城的消息,正等着宁倾暖他们过来。
“主子。”
“夫人。”
宁倾暖点点头示意他们不要着急。
“姀淼姐姐呢?”
“姀淼夫人在房间,还没有起身。”
倾暖敲了几下门却并无人应答,此危急时刻,姀淼理不应睡得这样死。她心里涌起不好的预感。
“姀淼姐姐,我进来了。”说罢就踹开了房门,跑了进去。
姀淼躺在床上,面容温和。
“姀淼姐姐。”倾暖走近又叫了她几声,她伸出手试探在她的鼻息下,禁不住后退了几步。
她慢慢的蹲在床边,手抚上姀淼的脸,“怎么会这样……姀淼姐姐。”
在姀淼的枕侧,宁倾暖发现了一张信纸。
倾暖吾妹,吾去矣,不必伤哀,伯达于我,性命所系,此生所求,莫不过,生同衾,死同穴。齐国一遭,与卿为友,实乃吾幸。卿千里相救之恩,吾铭记于心,此生无以为报。吾留下数册书卷,记载巫术蛊毒之计,愿对卿有益。今生之恩难忘,来生愿侍奉身前,以报此恩。
倾暖捏着信纸,手微微颤抖。原来她写信给她,是为了逃出王宫,与西门适同葬,她一开始便没想多活。
见宁倾暖从房间里出来,脸色苍白得吓人,青涟小声开口,“主子,姀淼夫人她……”
宁倾暖摇了摇头,朝青峰道,“青峰,速去棺材铺买一副上好的棺材。”
听闻此言众人皆是震惊。
“青漪,你去准备丧服和寿衣,青涟,你进来同我一起给姀淼姐姐梳妆。”
四人都换了粗布丧服,青峰推着棺材车,倾暖三人跟随在侧。
一行人打算从北城门出城。西门适因为其叛国之罪不得葬入皇陵,尸首被其旧部葬在了遵化城。自金陵城一路向北,两三日便能到遵化城了。
到城门处,守兵正在挨个搜查进出城的路人。他们才过来,就有几个守兵朝他们走了过来。
“干什么去啊?”守兵拦住了他们。
青峰擦擦额头的汗,将棺材车停了下来,一脸谄媚,“军爷,家妹突然染上恶疾,病死了。我们打算出城把她埋了。”
那士兵将他们四个人都看了一遍,又回身看看画像,确定三个女子里面没有要找的人。他又瞥了一眼棺材,“开棺!”
青峰挡到棺材前,“军爷军爷,这可使不得,死者为大死者为大啊。”
“你走开。”士兵一把将青峰推开,青峰一屁股坐到了地上,一脸不情愿又无可奈何的悲痛样子。
倾暖上前扶起青峰,细声细语道,“哥哥,姐姐在天之灵会原谅我们的。”
青峰沉痛地垂下头。
守兵却不管他们什么兄妹情深,挥了挥手让人把棺材启封。
棺材里是一个姿色平平的女人,石灰一样苍白的脸。
“合上合上,你们走吧。”
“谢谢军爷,谢谢军爷。”青峰作着揖道谢。
直到走过十里亭,宁倾暖他们才哈哈大笑出来。
青涟拍了拍青峰的肩膀,“青峰,你这演技真是炉火纯青啊。”
青峰撇撇嘴,“我这装的容易吗?真恨不得一拳打上去,瞧他们那副嘴脸。”
倾暖笑道,“幸好你没一拳打上去,不然我们可就前功尽弃了。”
走进前方的树林,有人牵着马和板车等着他们。
“公子。”那些人朝青峰揖首。
青峰上前,“这位是夫人。”
这些人跪地揖礼,“参见主母。”
倾暖点点头,“都起来吧。”
“这一次多谢诸位帮忙。”倾暖拱手相谢。
“主母言重了。”
“夫人,此地不宜久留,我们赶快走吧。”青峰差人将棺材搬上板车,自己已经坐上了车拎起了缰绳。
倾暖点点头,三人翻身上马,朝他们颔首道谢,便策马而去了。
棺材入土前,宁倾暖开棺揭去了姀淼脸上的人皮面具。
西门适的坟旁边,姀淼就葬在那里,为防止西门影寻到,宁倾暖让青峰铺平了地,也没有给姀淼立碑。
四人在她的墓前拜了三拜,宁倾暖瑟声道,“姀淼姐姐,如此安葬,委屈你了。希望来生你早点找到伯达。”
送姀淼入土为安后,宁倾暖无意在吴国多停留,便改道向西,直回齐国。
“废物!都是一群废物!”
西门影恼怒的摔了桌上的折子书卷,目眦欲裂的瞪着跪在殿下的凤翰一等人。
“请王上息怒,我们将金陵城全部搜寻过一次,出城的人也全部仔细检查了,可都没有发现王后的踪迹。”
西门影怒极了,大吼道,“不会的,姀淼一个大活人,怎么会找不到?”
凤翰一时也无法辩驳,可他们的确找遍了金陵城,也没有找到姀淼的影子。
西门影冷静下来,疲惫地捏捏眉心。
“如今寡人初登王位,民心动荡,四方蠢蠢欲动,又有魏国虎视眈眈在外,王后失踪一事,不宜再宣扬。”
“凤翰,传出消息去,就说刺客已经捉到,王后也已回宫,明日将刺客当众问斩,以安民心。”
“臣遵旨。”凤翰有几分激动地应下,这才是他认识的西门影。
西门影跌坐回龙椅上,疲倦地挥了挥手,“都下去吧。”
“王上。”李德全上来给西门影揉捏太阳穴。
“李德全,王后那边转到暗处秘密寻找,既然这群刺客劫走了王后,就不可能没有留下蛛丝马迹,寡人猜测多一半是西门适的旧部。不惜一切代价务必要找到王后,明白了吗?”
“奴才明白,王上放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