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6、生死茫茫难思量(1) ...
-
“主子,京城传来的消息!”青竹敲门进来。
“什么事?”温慕凉拢眉,近来他一直心神不宁,但行至如今也是一路平安,也没怎么放在心上,这会子倒是担心发生了什么事。
青竹喘了口气:“凉将军病逝了。”
众人皆是一惊,温慕凉眉心拧成川字。
濮阳暖朝青涟招招手,柔柔的小声问:“可是凉启将军?”
青涟附在她身边,点点头:“是。”
濮阳暖也有些怔忪,自从认识了温慕凉,她一心扑在他身上,没少看关于他的历史札记,连带着五国的历史也没少看,其中齐国看多的最多最仔细。看过齐国的历史,她关注的除了王室的人,便是这位大将军。
凉启将军是当朝已逝的贵夫人凉韵瑾的哥哥,也就是温慕凉的舅舅。凉启将军于盛德七年被封大将军,至盛德十七年,十年南征北战,十战九胜,是恒公手下的得力干将,也是护齐国百姓平安的守护神。
温慕凉捏了捏眉心。
“巧姝呢?”
“王上怜其孤苦无依,让凉小姐,暂住到穆侯府了。”青竹瞥了一眼濮阳暖,贴近了温慕凉一些。
他点头,又问:“荣鹤呢?”
“凉少将军在北地,正在往回赶。”
“好。”温慕凉应了一声,依旧是淡淡的样子,“你们出去吧。”
所有人都退了出去,一时间房间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一个人坐在那安然的喝茶,一个负手而立在窗边,目光清冷。
夜幕降临,外面也热闹起来,灯火初上,一片繁华。房间在客栈的二楼,临街,此时外面热热闹闹的,温慕凉独自站在窗边更显孤寂。
“阿凉。”背后忽然温暖,祛了一身寒气,濮阳暖在他背后蹭了蹭,手臂又紧了紧,温慕凉回身抱住她,头埋在她的肩窝,“阿暖。”
“阿凉,你难过,这里没有别人,你不要忍着好不好?”她紧紧抱住他,想给他一点安慰。她能看见他眼底的泪,深如古井的眼里,那样苍凉悲伤。
温慕凉埋首在她的肩窝,鼻息下是她身上淡淡的荼靡香。
他许久没有出声,眼里的泪流回心底,怀里这副柔软馨香的身子给予了他所有的温暖。
“阿凉,我们快一点回去吧。”濮阳暖温柔的声色安慰了他。
他们本来是不怎么着急的,虽然恒公催了,但是温慕凉一向不在意,所以走得并不快。
濮阳暖从他的怀里脱身,小手握住他的大掌,眸子直直的看着他。
“阿凉,我们快些回去,还赶得上为凉将军发丧的。”快马回去,想来用不了四五日就可以到京城了。
“你留下慢慢走。”他哪里舍得她日夜奔波,一路颠簸,可是不是好受的。
濮阳暖又抱住他,闷声道:“不要,我和你一起,我才没你想的那么娇弱。”他此时心中定是不好受,她又怎么舍得扔下他一个人。
温瑾慕凉犹豫了一下,收紧手臂把她抱她。
“好。”
当夜睡了一个好觉,第二日一早,温慕凉、濮阳暖、青竹和青涟四人快马加鞭赶回去,留下席佚狐和礼部侍郎一行人慢行。
四人这一路累坏了好几匹马,一路不歇息,竟花了三日就赶回了阜阳。破晓时分,城门未开,青竹在城下叫门,出示了穆侯令牌才进了城。
京城内家家门前挂了白旗,以悼念凉启大将军,青竹和青涟眼睛有些酸,两天两夜未合眼,如今一看,险些掉下泪来。温慕凉也是双目赤红,未多做停留,马不停蹄的赶回了侯府。
濮阳暖是有些吃不消的,她从未这般劳累过。温雅兰宠她宠得紧,虽然练功很是辛苦,但是一日三餐,温雅兰都弄的精细,从不曾委屈她,濮阳枫也疼这丫头,虽然嘴上不让她,但到底是宠她,每天中午都会让她寐上半个时辰,看得风浮言眼红,却也得乖乖地练功,半点儿偷不得懒。
府里接到消息,侯府的管家早就带着一种人恭候了,温念瑾也在,人群里多了一名女子,站在温念瑾身侧,一袭素缟,发不簪玉,眼睛有些红肿,但不影响美貌,鹅蛋脸,樱唇翘鼻,圆眼睛,是那种耐看的美人儿。
“主子,你没事吧。”青涟见濮阳暖下马的姿势有些奇怪,赶忙上前扶住她。青涟一出声,引来温念瑾和温慕凉的注目。
濮阳暖摆摆手,笑嘻嘻的,脸上却是掩不住的疲惫。
“我没事,不用担心。”
温念瑾盯着她,眼里情绪复杂。
温慕凉没说什么,回身拦腰抱起她,径直走进了侯府。
走近那女子,温慕凉停下来。
“巧姝,莫哭了。”
凉巧姝抹了泪,浅浅一笑,曲了膝。
“穆侯殿下万福。”
“不必多礼了。”温慕凉也柔和了声音,“孤也是你的表哥,一家人不必多礼。你且在这里住着,孤进宫复命,回来随你一起去送舅舅。”
“是。”巧姝应了声,抬眼看着温慕凉,顺着打量濮阳暖,眸中多有复杂。
温慕凉把濮阳暖安顿在偏殿。
“让青涟服侍你沐浴更衣,然后就在这里休息吧。”
濮阳暖点点头,温慕凉在她额头印下一吻,匆匆离开。
自王宫复命回来,温慕凉回府接巧姝,走至前厅,却看到了濮阳暖,她也换了一身黑色长裙,头发用一根白玉簪简单的绾起,半头青丝垂下,她没戴珠花,也没戴首饰,更是素颜而来。
“阿凉,我想和你一起去。”濮阳暖小心翼翼的开口。
温慕凉毫不犹豫的答应,他似乎觉得,从送她回府开始,他就在等这一刻。
“你这身衣服是哪来的?”马车上,他问她,这身衣服似乎并不和她的身,裙摆明显的长了些,袖子也皱着,胸前腰间都有些松垮,被腰封生出了褶皱。
濮阳暖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这是青漪的衣服。”
她没有合适的衣服,有一件白色的长裙,但太过繁琐华丽,不适合这样的场合,时间紧迫,她只得跟青漪借了一身衣服,幸好青漪有这么一套黑色简单的长裙。
温慕凉握紧她的手,将她揽进怀里。
将军府里一片苍白,凉巧姝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怎么也止不住,濮阳暖安慰了几句,便乖乖的站在温慕凉身边不再说话了。
温慕凉和温念瑾照例上了香,撇开侯爷的身份,在凉启的棺椁前拜了又拜。濮阳暖照女子的礼数,跪地磕了三个头,又上了一炷香。
凉荣鹤也回来了,少年英才此时也红了眼眶,一生当作英雄的父亲就这么忽然逝去,他方觉年华拘限,世事无常。
“荣鹤,节哀。”温念瑾拍拍他的肩膀,低哑的声音听得出他也不好受。
荣鹤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我没事。”
巧姝在一旁哭的嗓子都哑了,凉启这一生就这一儿一女,颇为宠爱,尤其是女儿,更是捧为掌上明珠。
温慕凉去扶跪地不起的巧姝,他也算是颇疼这个表妹了,凉韵瑾夫人只有一个哥哥,连带着亲情,温慕凉对凉家格外亲切。
“巧姝,起来吧,你这般,舅舅在天之灵也不回安息的。”他搀她起来,巧姝抽抽嗒嗒的站起身,几乎站不稳,歪倒在温慕凉怀里,“表哥,爹爹他怎么能就这么走了。”
温慕凉拍着她的后背安抚,她还嘟囔着:“表哥,巧姝好想爹爹。”说着就晕了过去,荣鹤见妹妹昏倒,连忙从温慕凉手上接过她的身子。
“劳烦九爷了。”
温慕凉摇摇头,也没说什么。
温慕凉这几天就住在了将军府,三天后出殡,他也是一路送着棺椁入葬。
濮阳暖一路相陪,骑马磨破了她大腿内侧的皮肉,她倒也不在意,一瘸一拐的一直陪着温慕凉。
回程的路上,她有些疲了,歪在温慕凉怀里,温慕凉便让队伍先走,他留下陪濮阳暖休息一会儿,这一路走来也是不近的,他极为心疼她,却也知道劝不走她。
“阿凉,大将军对你好吗?”濮阳暖有些累,眼睛有点睁不开,她已经连着三天三夜没合眼了,此时事情了结,疲惫席卷而来。
温慕凉把她放在自己的腿上,免得硬石凉着她,双臂一环把她圈在怀里,下巴抵在她的肩窝,淡淡应声:“嗯。”
凉启待他如亲子,无论是他三岁以前,还是十三岁以后。
“看得出来,他对你很重要。”濮阳暖喃喃而语。
“舅舅待我如亲子。”温慕凉拢了拢她的衣服,“你且别睡,休息一会儿我们就回去,莫着凉了。”
温暖动了动,困得迷迷糊糊的,努力睁开眼,脑子有些钝,迷蒙的问:“回哪去?”
“回家。”
一句话,暖了心窝。
濮阳暖又住回侯府,温慕凉没有解释,她也没问,从葬礼回来她睡了整整一天一夜,人事不省的。
濮阳暖醒来觉得神清气爽,扯着嗓子喊了一句:“青涟!”
有人急急忙忙推门进来,“主子你怎么了?”青涟瞪圆了眼睛,生怕她出了什么事。
濮阳暖眨眨眼,无辜道:“我没事啊。”
青涟泄了气一般,垂着肩走近她。
“主子,这大清早的,能不能不要吓我啊。”
“我没吓你。”她犯了懒,跪坐起身子,便任她着装,青涟给她拿过衣服,细索的给她穿上。
青涟扶着她到妆镜前,替她绾发,温暖的头发又黑又柔顺,握在手里像丝绸一般。手里动着,嘴里也不闲着:“主子,您都睡了一天一夜了,昨儿个侯爷来看您,也没敢把你吵起来。”
估计也吵不起来,青涟暗忖。
青漪敲了敲门,端了早饭来,朝濮阳暖福了一礼,才把托盘放在桌子上。
“姑娘睡的久了,侯爷吩咐让您先喝些白粥养胃。”
“什么时辰了?”濮阳暖看着镜子,“阿凉呢?”
“回姑娘,现在是寅时三刻,侯爷也才起,正准备去上早朝呢。”青漪一边布置早饭,一边回应。
青涟巧手,不消半刻便给她梳妆好了。
“我当真睡了一天一夜了?”她坐到桌边还有些迷糊,前几天是累了,不想自己竟这么能睡。
青漪掩口一笑,“姑娘睡的熟,侯爷不让我们打扰。”
濮阳暖这些日子习惯自己吃饭的时候拉着他们坐下一起吃,开始青涟和青漪推脱,后来温慕凉默许,他们便乐得陪着她了。
“这两日可发生了什么事?”
青涟咬咬筷子,转着眼珠想了想。
“主子,除了凉小姐住进了侯府,没什么大事啊。”
濮阳暖喝着粥不经意被她逗笑了:“凉小姐搬过来住算什么大事啊,侯府大的很,再多住些人也不会显得挤啦。”
“主子!”青涟恨铁不成钢的瞪了她一眼,她无辜的眨眨眼,辩解道:“王上心疼她年少失怙,凉少将军又要赶回北地,这才让她暂住在侯府啊。”
“主子,凉小姐在侯府这几天,整天的收买人心,简直把自己当作侯府的女主人了。”青涟抱怨着,忽然被青漪捅了一下,她这才住了嘴。
濮阳暖咬着小肉包子,似乎毫不在意青涟的抱怨,嘴巴塞得鼓鼓的,像是饿坏了。
青涟又着急起来。
“主子你慢点吃啦,我和青漪又没有和你抢。”
她眯起眼睛笑了笑,喝了口水才咽下去。
“你们俩快吃,吃完我们去花园走一走,我可要出屋子透透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