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欢喜]别来无恙》蓝白絮

66、番外一

　　梵英酒吧的所有人都知道，他们的驻唱歌手不爱喝酒。
　　跟所有的地下歌手都不太一样，不仅对客人送上来的酒一概谢绝，就连烟也不抽。
　　但得知他只是南京艺术学院的兼职生之后，部分人也能理解了。
　　为了进入演艺圈积累现场经验嘛，算是比较洁身自好的小伙子。
　　在酒吧里的驻唱歌手有很多，但在方一凡来了之后，那个固定的时间段就只属于他一个人了。
　　“音姐，我今天先走啦。”方一凡给几个慕名而来的小粉丝签好了名，对站在吧台上跟调酒师说话的老板打招呼，“明天还有早课。”
　　梵英的老板叫樊音，为了图省事给酒吧取了一样的名字，她随手对着方一凡挥了挥：“回吧。”
　　调酒师擦着玻璃杯，看得出来老板很欣赏这个小伙：“音姐，今天还有客人跟我说，想签他当明星呢。”
　　“哪家公司啊？”樊音把杯子推给他，自己坐上了高脚凳。
　　“听说是重庆那边的……之前北京的一个经纪人不也找过来了吗？”调酒师见过很多艺术院校的大学生，其中有很多是为了梦想在不断奋斗的，也有很多是半途被繁花迷眼从此再也没有消息的。
　　方一凡不仅有着干净的嗓音，他还有同样纯净的眼睛。
　　“他已经签约了经纪公司了。”樊音接过调酒师特制的酒，“你还以为他真能在我这一直唱下去呀？”
　　“哪家呀？”自己身边一起兼职的同事一朝变成了大明星，特别还是嘴甜会做人的方一凡，调酒师还是挺高兴的，“我觉得他肯定能红。”
　　*
　　“以后都不去唱歌了？”童文洁接到方一凡的电话时正在给小女儿朵朵换尿布，她只得侧着头，把手机夹在脑袋与肩膀之间，“你不是说那酒吧老板娘挺照顾你的吗？”
　　方一凡躺在出租房的床上：“音姐是挺照顾的。不过公司那边说，签约以后就尽量别去那种抛头露面的地方了，他们也会尽早给我安排片约的。”
　　“那你的视频还做吗？”方圆看童文洁忙不过来，便帮她拿起了手机，“凡凡，我都有点跟不上你的思路了。”
　　方一凡耐心地跟爸妈捋顺关系：“我大一大二的时候做了两年视频，从生活区慢慢转到了舞蹈区和音乐区。这不是在录音棚和在现场唱歌是不一样的吗，所以我就去酒吧兼职驻唱了。现在签约了经纪公司，可能要去上一些音乐类的节目，就得集中封闭训练才行……”
　　“原来是这样啊。”童文洁把尿布换好，关系也捋顺了，“那你视频以后还发不发了？”
　　“看时间吧。”方一凡道，“反正这也是人气的积累。”
　　在这方面爸妈两个人都插不上话，方圆也不操心了：“行，你自己有把握就好。”
　　“那你快从学校毕业了，英子那边早期科研训练的结题答辩结束了吗？”童文洁问，“我听宋倩说她还去了那个什么哈佛-史密森天体物理中心实习？”
　　“是啊。”方一凡搭在脸上的手放了下来，“她一直都挺忙的。”
　　挂了电话，手机的锁屏亮起，广袤无垠的宇宙透过显示屏只能窥见其中一角。
　　方一凡把手机扔到了枕头上，仰头看着雪白的天花板角落里那一簇小小的浮尘团。
　　他们已经很久都没有联系了。
　　*
　　“为什么啊？”吴漾把嘴里的巧克力吞下去，然后看向屏幕上乔英子的脸，“他很忙吗？”
　　乔英子耸肩：“我也不知道。”
　　“可能是因为时差的缘故。”为了赶实验进度，吴漾没去吃午饭，把巧克力包装纸扔进垃圾堆以后，她走到卫生间把手洗干净，再换上实验室门上挂着的实验服，“等你回国就好了。”
　　乔英子拿到实习名额的时候也是很高兴的。
　　2020年的基础物理学突破奖就是来自哈佛-史密森天体物理中心的EHT合作项目，她在实习的过程中可以更直观地观察到M87星系中心的超大质量黑洞的照片！实验室在全球各处分布的8哥射电望远镜结合起来，形成的那个相当于地球大小的望远镜，足以让她为之心醉。
　　乔英子很兴奋地跟身边所有人的人分享着她自己观测到的关于宇宙的众多画面，还偷偷用自己同伴的名字给那些不知名的星系取了只有她自己知道的小外号。
　　可在她跟方一凡聊天的时候却发现，他好像对那些东西不太感兴趣。
　　“这也太打击人了。”乔英子对吴漾说，“我跟他表白他都听不懂。”
　　“你怎么说的？”吴漾站在细胞室门口停下脚步，干脆在准备室先找了个地方坐下听着。
　　乔英子问：“你知道Tombaugh Regio吧？就是冥王星一个显著的表面特征。”
　　“我不知道。”吴漾叹了一口气。
　　“啊？”乔英子垮了嘴角，“这是冥王星表面一个心形区域啦。我在观察的时候把图片发给你看过的。”
　　吴漾立即找出聊天记录，一幅幅图片翻过去，终于找到了那一片液化氮冷冻组成的心形冰原。
　　“对不起，我忘了。”吴漾看见了自己当时的回复，这才想起来。
　　乔英子叹气：“那我给他发的心脏星云，他大概更加看不出来了。”
　　Heart Nebula，心状星云，有着艳红色的光芒和心形的形状，在天球上位于仙后座，距离地球约7500光年。
　　“好吧。”吴漾建议，“那你，要不要用一种地球人能够明白的方式，跟他隐晦地提一下？”
　　*
　　在2023年的夏天，树叶上的每一只蝉都在用尽他们的力气叫嚷着酷暑，几乎有条件的人都把自己锁在空调房的结界里，不愿踏出一步。
　　街边的所有店铺都用玻璃门阻隔着热气，酒吧街的所有店面也都挂着暂停营业的牌子，偶尔有一两家店的老板会出现在门口，但接着又赶紧缩进了门面里。
　　“我就知道你小子会红的！”彼时的调酒师已经升成了经理，他不用再像前两年那样每天晚上熬通宵上晚班之后，气色就好多了，身材也跟着宽了一倍。
　　方一凡重逢故人，跟着这位以前的同事碰了碰拳头：“看见店里生意越来越好了，不会是因为我吧？”
　　樊音笑睨他：“你小子当了顶流以后可别飘啊。”
　　“一凡，”经理把目光转向乔英子，“这位是谁？”
　　方一凡为他们介绍：“这是我发小，英子。”
　　“英子？”樊音若有所思地看着乔英子露出笑，“小姑娘挺可爱的啊。”
　　“姐，您什么美女没见过啊。”方一凡在他们打量着乔英子的时候不动声色地把人护在身后，“她这充其量就是长得个性。”
　　乔英子推了方一凡一下，有点气这家伙居然当着人面拆自己的台。
　　“是南大的吗？”樊音目光从乔英子身上移到方一凡脸上。
　　方一凡点头：“对，就是南大天文系那学霸。”
　　“你跟他们说起过我吗？”乔英子不明所以，只觉得他们的笑里含着深意。
　　方一凡并没有正面回答，只是扯着乔英子的胳膊对樊音和经理道：“哥，姐，我待会儿还得陪她去学校拿点材料，就先走了哈。”
　　“反正你也只是顺路过来看看我们。”樊音在方一凡拼命的眼神示意下也没有拆穿他，“赶紧走，别到时候你的粉丝跟过来了，我晚上生意都做不了。”
　　乔英子走到一楼的时候，看见窗外明媚的阳光，还是松了一口气。
　　虽然酒吧现在没有在营业状态，但里面的装潢和烟酒味还是对比碰撞强烈。她还从来没有来过这种地方，也无从想象方一凡是怎么在这样的环境里表演的。
　　“我以前大三在这里兼职了一个学期。”方一凡替乔英子拉开门，“积累现场表演的经验。”
　　乔英子撑开遮阳伞，她在微博上读到过方一凡的这段经历：“你都没告诉我……”
　　“嗯……”方一凡接过乔英子的遮阳伞，替她举着遮阳，“因为我不知道怎么跟你说。”
　　为什么会无所说起？乔英子疑惑地看着方一凡。
　　“那段做地下歌手的经历其实挺好玩的，”方一凡拉上防晒衫的帽子，在夏天戴口罩太夸张了，“随便在台上唱什么，下面的人都会有回应。下午写的新歌，晚上就可以唱出来。”
　　就像乔英子热爱天文一样，方一凡热爱音乐。
　　虽然他学的是音乐剧，但流行乐、古典乐、民谣、HipHop、摇滚，他都有着浓烈的兴趣。
　　梵英的老板也给予他足够的演唱自由，只要不是那种把客人都轰走的重金属摇滚乐，他唱什么都随便。
　　“那你表演的时候，下面的人反应都很好吧？”乔英子感觉方一凡以前在班级里就是活跃气氛的能手。
　　方一凡笑了一下：“一开始老板是想辞退我的。但是我脸皮厚，给她说了一个故事。她就让我留下了。”
　　“什么故事？”乔英子跟方一凡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她都不知道方一凡能有什么动人的故事能够说服酒吧的老板留下他。
　　“你看见那家酒吧的名字了吗？”方一凡稍微抬起来一点伞，让乔英子可以看见那块灯牌。
　　在白天，灯牌是不通电的，但可以通过小彩灯的走向看出来一点轮廓。
　　“梵……英？”乔英子认出了那两个字。
　　方一凡含笑看她。
　　是她想的那个意思吗？
　　乔英子转过头看向他，却只在方一凡的墨镜镜片上看见自己有点傻气地微张着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