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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何欢欢的小心思、何问道的怨怼、赵婉晴的欣赏轻蔑,木尊者全都一一看在眼里,却一言不发。
在最开始的时候,木尊者让何沉郁不要去管,这些事其一与他无关,其二也超出了他的能力范围。然而当何欢欢晕在怀中的时候,何沉郁对他说:“师尊,我不能不管。”
木尊者顿时冷笑不已,不到一天的时间里,他都能看得出何沉郁在何家的境遇究竟如何。别说何家对何沉郁的亲情与爱护,连面子情都没有两分。感情都是相互的,何家对何沉郁如此,难不成何沉郁还对何家情深意重?
粗粗一想,木尊者便以为看透了何沉郁的心思,心道何沉郁怕是心思膨胀,想借他的力量发几分威风。狐假虎威没什么大不了,木尊者却不满何沉郁忤逆,暗想得让他吃点儿苦头才行,以免以后的小心思更多。
思及此,木尊者也不提醒何沉郁他怀中“重伤昏迷”的小女娃,仅仅有一点轻伤,只语重心长道:“既然你意已决,我也不加阻拦。为磨你心性,我只会在关键时刻护你性命,其他一概不管。”
何沉郁并不多言,道了句“多谢师尊”后,便专注心神于赵婉晴身上。
却说赵婉晴见何沉郁几寸傲骨,便有了一点儿欣赏之意,道:“料想你也不是那般胡搅蛮缠之人,便明言告知。”
赵婉晴说话间背负双手,昂首挺胸,傲气自然而然流露。反观何沉郁,由于赵婉晴并没有收回金丹威压,他依旧需要苦苦支撑着,汗水布满额头,顺着脸颊流下。头发也被汗水凝结成一缕一缕,粘在脸颊旁,凌乱又狼狈。
“我今日前来,不为其他,只是为了爱徒慕容雅静的婚约。她身上的沉疴宿疾尽数祛除。静儿是难得的双灵根,又兼蕙质兰心,与我素衣宫宗义甚为相符。我已决定,把她带回素衣宫。”
——我今天来这里,不过全是为了我的徒弟,你何沉郁算是什么东西?
“静儿以后的修为,定然会超过我,破丹结婴,坐拥一方天地。而你——”赵婉晴没有看向何沉郁,仿佛连一个眼神都吝啬给予,“只能作为凡人,庸庸碌碌,百年过后,化为一抔黄土。”
——慕容雅静以后会成为一方大能,你何沉郁只能龟缩在云城,甚至连筑基都到不了。
“人要有自知之明,切不可贪婪希求那些本就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你和静儿是两路人,先前不过是阴差阳错有了些许交集。”
——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最后只有惨痛下场。
“你与雅静订婚之时,结下契约。雅静虽然去除了旧疾,但身子虚弱,仍需要好生休养一段日子,不宜伤气。因此,要解除契约,还需要你的心头血。交出心头血之后,我会给予补偿。”
——如果不是需要你的心头血,我甚至都懒得过来与蝼蚁见面。
赵婉晴说得还算委婉,可即便再委婉,背后隐藏的含义也都明晃晃地摆在那儿,任谁也无法视而不见。
中心思想无外乎是一句话:你不配,有点眼色,把心头血乖乖拿出来。
说来也讽刺,当年结契约这一举动,其实还是慕容家怕黄了这门亲事而提出来的。
提出结下契约的是慕容家,如今要毁约的也是慕容家。
要解除契约并不简单,大约有三种法子。其一是契约双方分别给出精血,其二是只需一方给出心头血,其三是用高等法器强行破除。
法器用了之后,就报废了,赵婉晴舍不得。可是她也没有选择第一个办法。慕容雅静是她的宝贝徒弟,她舍不得动一根毫毛。于是方法只剩下一个,那就是让何沉郁交出心头血。
在她眼里,慕容雅静的命值得呵护,何沉郁的命则是如草芥沙石。
若是其他少年郎,面对此种情况时,或是怒发冲冠,愤懑不平,或是悲从中来,忧伤委屈。其中无一例外,千般感情的根源,都无非是和自身相关。然而何沉郁,他却好似没有听见赵婉晴的那一长串话里的轻视鄙薄。
纵然形容狼狈,汗水打湿了头发,却也难掩一股稚嫩的浩然之气,何沉郁说:“我不需要补偿,但是有两个条件。”
何沉郁在何家呆了十一二年,何家人对他的古怪早已有点了解。现在一听什么“两个条件”这话,何家人的心马上就提了起来,何问道更是想要直接呵斥何沉郁。
别说何沉郁读不懂他们脸上的各色表情,纵然能读懂,何沉郁也会坚定不移地去做他所认为应该做的事情。
“第一,慕容家要在全云城百姓面前,说明情况、陈述事实,给何家道歉。”
少年清朗的声音在内庭中响起,在场一些人变了脸色,也让另外一些人,一时间心情变得有些复杂。
赵婉晴脸上的表情稍稍阴沉了几分,可大概是由于之前少年那番表现,让她多了几分耐心,愿意听少年继续说下去。
“慕容家就此退婚,他日云城中人定会议论纷纷。如真人之前所说那般,我修为低下,一生庸碌无为,百年之后不过一抔黄土。
“我亦知晓真人爱徒心切,不愿意让慕容雅静在此事上耗费心神。真人对慕容雅静的拳拳爱护之心,令人颇为感动。我虽然资质不佳,但左右身体康健,是为少年。心头血固然珍贵,却也不是一滴都不能给出。
“可是我的家族呢?在缔结完婚契之后强行用一方心头血解开契约,在外人看来,这本来就已经带有几分折辱意味,再加上女方退婚一事……
“此番之后,云城中人又将如何看待我何家?要如何议论我何家?况且真人可能不知,自我外公去世之后,外界就对我何家小看了几分,认为何家大不如前,甚至可能从云城世家中跌落出来。此番事情,如果仅仅就这么过去了,这种看法将会愈演愈烈。
“何家在云城积攒的近千年名声和威望,届时恐会毁于一旦。素衣宫是西洲顶流宗门,尚且不能做到完全不在意言论。更何况我小小何家?”
少年硬抗着赵婉晴释放出来的威压,说话的时候,甚至有些气息不稳,可他声音清朗,掷地有声。字字之间,不顾自己如何,而对家族的万分爱护,让人分外动容。
不说本就身为何家一份子的何家人,就连不知活了多久的木尊者,一时间都难免对何沉郁另眼相看一分,不知道该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