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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第六十六章 ...

  •   欧洲杯十六强淘汰赛当晚,葡萄牙于博拉尔特·德勒利球场交锋劲敌克罗地亚,芳妮记挂着对克里斯蒂亚诺的承诺,一坐上观众席,便在身边人讶异的目光下掏出了本子和水笔,脑海中逐一回放着记忆里的每一个英雄母题,随时准备抓住灵光乍现的瞬间。
      顺理成章的,自克里斯蒂亚诺以一个标志性的超高蹦跳踏入球场的一刻,那股热情迷狂便迅速涌入她的心,令她激动地停不了笔,眼睛紧紧追踪着他的身影,在纸上迅速勾勒他俊挺的轮廓,辅以碎片化的文字,只待一段活动的史诗填充幻想。

      遗憾的是,除了克里斯蒂亚诺一个人的存在高出现实的维度闪闪发亮之外,这场比赛的本身并不符合她的期待,也缺乏激动人心的要素。
      对战双方中,葡萄牙国家队因C·罗纳尔多这颗璀璨孤星而显得格外突出抢眼,但阵容老化严重,不少关键位置都有人才断层,而以莫德里奇为中场核心的克罗地亚反倒显得总体性占优,因此也被普遍看好。葡萄牙主教练桑托斯显然也认识到了己方的劣势,在第一场淘汰赛中更进一步贯彻了铁桶战术。整个比赛过程里,克罗地亚企图完全控制节奏,屡次努力强攻硬取,但面对严防死守却是雷声大雨点小,葡萄牙则鲜有反攻,被寄予厚望的克里斯蒂亚诺也没能以一己之力决定比赛:在重兵包围之下,他90分钟内无一次射门,禁区内触球次数也几乎为0,可说彻底哑火——这样彻头彻尾的憋屈,她简直不能理解怎会发生在他身上。

      比赛双方持续胶着不下,场面贫乏无趣,终于0:0拖到了加时赛,球迷们显然对此极为不满,以致整个球场上嘘声四起,怨言载道,好像嫌球员们浪费了自己的门票钱一样。

      那些零零碎碎的埋怨声让芳妮心里很不是滋味,而当她的耳朵敏锐地捕捉到“罗纳尔多老了”时,她更是第一时间怒从中来,若非孕晚期的笨重身子再次制止了她的冲动,她大概非得忍不住跑过去揪着这个球迷的脖子与他对质到底。

      然而替克里斯蒂亚诺生气的同时,却又有一股无力感油然而生,令她不知如何反驳那句话。

      她还记得四年前的他是多么的无所不能,那一个赛季又有过多少蛮不讲理的霸道进球,而如果他的膝盖没受过那样的大伤,如果他再年轻四岁,如果他还是那个突破犀利无所不能的C·罗纳尔多,今天他有的是机会可以进球,这场比赛大有可能在九十分钟内结束,不必拖拖拉拉到加时赛。

      可即便不再是最好的状态,他依然是葡萄牙仅有的王牌和希望,无论为了自己,为了别人,为了国家,他都必须从容昂首不露疲态地扛起大旗,迎着最严酷的风刀霜刃站在最前方,带领所有依赖他的人往至高的荣耀冲锋向上。

      她替他感到疲累,同时清楚地忆起,在去年那个最艰苦的赛季,在国家德比失败后的寒凉清晨,感到自己可能正面临整个职业生涯不可挽回的凋败,他向她诉苦时是如何的彷徨颓靡——不过,这样全然无可奈何的狼狈,这样袒露自己的弱点,她记忆中也仅此一次了。
      在这之后,他把从不服输的高傲贯彻到了极点,再也不肯承认自己的无能为力。三十岁以后,他场内场外严格的自我管理越发严格,永远倔犟地咬紧牙关,独自顽抗岁月的侵蚀,拼命与时间的阻力作斗争,在片刻不歇的战斗中分秒必争地夺回他的青春和竞技状态,然后在人前淡化略过他所有的疲惫艰苦伤病和一切客观环境不利,只让人看到绝对的胜利,只让人看到他的完美强大光荣耀眼。

      芳妮默默叹了口气,心中一动,低头随性奋笔疾书。

      一个积弱已久的古代部落,在巫术仪式向上苍祷告祈求祝福,成功得到了眷顾回应——很快,一名强大的战士出生了,他有不朽的孩童的纯真之心,钢铁永不动摇的意志,世上最强悍的肉身和战斗本能,以及天赐的完美容貌来匹配这一切……他是上天给予所有同胞的恩典,神灵创造他时,把最好的东西都集中在了他身上——只唯独忘了赋予他不朽的青春,因此他依然有凡人的生老病痛。
      但即使他的身体是凡人之躯,即使他受到了时间的摧折,即使他一人之力的强大犹有限度,他却偏有神的意志力,因此也依然要行神之事,始终坚定不移地挺立着背脊,全副武装地在第一线战斗着、拼杀着,为孩子一样天真的求胜欲,为自己的骄傲,为所有人的荣耀殊死搏斗。每一次胜利,他笑,像小孩一样仅仅只是笑,仅仅只是开心;每一次受挫,他哭,他生气,像被怠慢被欺负的小王子——直到他长大了,发现他一哭,周围以他为支柱的世界都会因他的崩溃而散架,于是再也不敢哭为止。

      然后有一天,在一场关乎人民存亡的关键战役中,他在不眠不休的拼搏中近乎力竭倒地,最终堪堪用手中的武器撑住了疲惫的身体,继续保持从容战斗的姿态。

      写到这,她心情越发沉重压抑了,感到这个基调实在满足不了“幸福感”的要求,甚至明显有着向壮烈的悲剧发展的趋势,于是及时停笔,期望现实中的葡萄牙能为她完成一个圆满结局。

      加时赛中,克罗地亚继续以高控球率控制比赛,并且屡次杀入葡萄牙禁区,几次射门极具威胁,角球、空门、中柱,险象环生,全靠加起来超过一百岁的几名后防线球员咬牙死守勉强化解危机,看得她心惊肉跳,直冒冷汗,捏皱了手头的记事本。

      老天啊,对他好一点儿吧。她默默祈祷。如果天道酬勤是宇宙的真理,世上没有一个人比他值得一座欧洲杯了。

      谢天谢地,葡萄牙的集体坚守起到了作用。
      第117分钟,雷纳托·桑切斯反击中突破分球,纳尼禁区左侧斜传,C·罗纳尔多小禁区右上角小角度射门,苏巴西奇勉强扑挡(这也是葡萄牙全场首次射正),夸雷斯马近距离头球顶入了空门——

      见证克里斯蒂亚诺助攻绝杀,芳妮如释重负,整个人瘫倒座位上,仿佛死里逃生般长出了一口气。

      这样一来,也许英雄的故事未必没有个好结局吧?
      即使微弱,希望的光依然照耀着前路。

      苦战后成功进入八强,又带队往前进了一步,克里斯蒂亚诺显然心情舒爽,对待葡萄牙的欧洲杯之路前景也更积极乐观了。
      当天晚上,他在视频里絮絮叨叨说个不停,并且眉飞色舞,表情生动,整个人都在释放灿烂阳光的气息。

      “我就说了,我们一定会赢的。”他又重复了一遍,炫耀的语气像考了满分的孩子。“人人把克罗地亚说成宇宙强队,把葡萄牙贬得除了我之外一无是处,我们还是照样赢了。”

      她不由莞尔,完全被他的快乐所感染。“我一点也不惊讶。虽然比赛的过程里我有点心惊胆战,但你比我想象的最好还要好,你的队友也都被传染了你的意志和强大。”

      克里斯蒂亚诺满意地点头微笑,然后问:“那你说好的新故事怎么样了?有没有灵感?”

      “当然,有你在,我的灵感无穷无尽,效率越来越高。刚刚已经写完开头了。”

      “真的?这么快?”他惊讶地睁大眼睛,朝她伸了伸手。“那你现在给我看看。”

      她条件反射地摇头:“这可不行。我只写了一点点,还要好好修改。”而且她现在的心态还受到现实的影响牵制,没法保证它有个让人开心的好结局。

      “你让我看,我可以给你意见,帮你修改。”

      “别急啦。反正你一定是第一个读者。”

      克里斯蒂亚诺耷拉着脸,很不高兴的样子:“那你什么时候才能写好给我看?”

      “大概在你夺冠的时候。”

      “什么?那还要半个月呢!”他气恼地捶了捶床单,“我现在就想听故事——一个英雄的故事,立刻,马上。听完了我才能睡着。”

      “啊,美人别生气,我有好多好多书,你想听什么故事都可以——除了英雄神话,还有悬疑推理,浪漫爱情,你想要什么?”

      他噘着嘴,不依不饶:“我什么都不要,就要听你写的。”

      她无奈地挠了挠头,咕哝说:“给我点时间嘛。”

      克里斯蒂亚诺冷哼着扭过头:“今晚你要是讲不出一个故事——为我而写的故事,就说明你不爱我。”

      他一撒娇,她就没辙,无奈地敲了敲自己的头。紧接着,她忽然眼珠子一转,笑问道:“只要是我写的就可以吗?”

      “是的。”克里斯蒂亚诺点点头,然后又警惕地瞪住她。“这次不能又是什么卖萌的小猫小狗之类的,必须是英雄——你答应我的,懂了吗?”

      她不怀好意地笑了,单手拿起床上的kindle:“没问题——我这就念给你听。”

      看到她的笑,克里斯蒂亚诺不安地皱了皱眉,产生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芳妮在文档里翻了一会儿,很快就找到了自己不久前刚完成又不便发表的拔作,嘴角持续上扬。
      不知道读这篇,他会不会羞愤到挂断通话——她猜这个公狐狸精骚在骨子里,她实现了他深心处不便启齿的放荡幻想,他最多只会口嫌体正直。

      “找到了。”她微笑道,“躺下吧,我这就念给你听。”

      克里斯蒂亚诺狐疑地瞅了她一会儿,终于乖乖躺下,眼尾下垂的眸子目光盈盈,乖巧可爱。“别让我无聊到直接睡着哦。”

      她隔着屏幕戳戳他的脸颊:“我怕你兴奋得睡不着。”

      “快开始。”他催促。

      于是,她干咳了一声,忍住诡异的笑,用正经的说书语调给他朗读第一行。

      “故事发生在英国维多利亚时代……他正在竞选议员,近日不得不谨言慎行,严格修身养性,确保他正派的形象纤尘不染,以免被对手抓住把柄击溃。这就快把他给逼疯了……听了一位老朋友新奇的好介绍,他忍不住冒险破戒,光顾一个好地方。”

      克里斯蒂亚诺迷糊极了,忍不住打断她:“这到底是个什么故事?”

      “我说了,一个英雄的故事。”芳妮满脸正气凛然,“当然,这个伪君子并不是那名英雄,你才是。”

      他半信半疑:“好吧,那我什么时候出来?”

      “很快,你当然是唯一的主角。”

      克里斯蒂亚诺乖乖点了点头,恢复安静。
      然而没听多久,他就闻到了那股不对劲的味道。

      “……珍珠院,隐藏在伯克利街尽头的一个隐蔽拐角,以鲜花般的美少年、情趣风雅的独到服务而在爱好隐秘的上层人士间享誉盛名,属于门槛最高的风月之所……”

      “每个男孩都异常漂亮……但在大厅的角落里,还坐着一个懒洋洋的卷发美少年,太阳的光芒立刻黯淡了所有的星星。”

      克里斯蒂亚诺的脸色就越来越不对劲儿,几次欲言又止,明显想问为什么英雄会出现在妓院里,最后似乎是出于好奇,忍下了出口质询的冲动,耐着性子继续聆听。

      “毋庸置疑,他非常美,美得见之难忘……他显然也很得意于自己的美……即使以娼妓来说,穿着也过于俗丽……但他看上去却异常的干净,即使轻佻的品味,也是天真纯洁的,正如未经世事的小孩儿总是热爱抢眼花哨的五光十色……他稚嫩的容貌中还有种引人入胜的冲突。
      那清秀的面庞是白皙的,柔软的,有精心修饰的甜美纯真,仿佛一枝刚刚被人为折断,插进水晶瓶里的白蔷薇,还沾着清晨的露水,茫然失措,纤弱无助,在和风中颤颤巍巍,像在寻求依偎,乞求爱怜,要么被人供奉于温室悉心呵护,要么被狠狠蹂-躏碾碎。
      另一方面,他却又是粗野灿烂的。那双深棕色的清澈眸子像幼鹿的眼睛,看起来脆弱惊惶,不谙世事,可总在无意间露出倔犟不服输的神气,欲感的丰润嘴唇冷冷地下撇着,以示骄矜高傲,拒绝软弱。他个子很高,即使坐着,也能看出他至少有六英尺,尽管清瘦到看不出分量,然而却似有钢铁般坚强的骨架支撑,生机充沛,随时能出其不意地爆发力量……”

      克里斯蒂亚诺起先默默抱着被子,侧脸蹭着枕头,眼光飘忽沉醉,仿佛正凝视着自己的倒影,然后,他眉头轻皱,忽然打断了她。

      “等等,我哪里瘦了?”他不服气地说,抬手向她展示隆起的肱二头肌,“我又高又大,硬朗得很,肤色也晒得很健康,不是脆弱的白。”

      他的第一反应令她讶异又好笑。她咬着嘴唇,苦苦憋住笑,正色说:“没错,但那是现在的你,这里写的是十八岁的你。”

      克里斯蒂亚诺扁了扁嘴,无法反驳——他并不是天生健美壮实的身材,少年时期也确实苍白清瘦,一推就倒。

      “没问题了?那我继续了。”

      克里斯蒂亚诺下意识地点点头,然后又突然拼命摇头。

      “等等,等等!”他的声音气急败坏,好像懊恼自己怎么现在才反应过来。“你明明说我是英雄,怎么结果克里斯蒂亚诺·罗纳尔多变成是——”他都不好意思把那个词说出口,“这可不是我要求的东西!”

      她露出一副无辜的表情:“没错啊,这的确是个英雄的故事——”

      他两眼一翻:“开什么玩笑?!你分明又在对我进行变态的侮辱。”

      “才不呢!这次我可不是单纯为了满足感官欲望而写的——虽然这的确是一部分,可这个故事里我不止关注你身体的美,更想歌颂你灵魂的闪光。”

      他嗤之以鼻:“那我还不一样成了男妓?和英雄有什么关系?”

      芳妮却义正言辞,直斥其非:“你这是什么话,歧视性工作者吗?男妓就不能是高贵的英雄?你没听过这句话吗?真正的英雄,就是认清生活的真相之后,还依然热爱生活。”

      克里斯蒂亚诺顿时噎住,憋了半天才斥骂道:“你太无耻了,你疯了。”

      “你深深地伤害了我。”她一脸委屈,“我爱你入骨,你却当我神经病。”

      他回以白眼:“我现在知道,在你身上,爱和神经病是共存共生的关系。”

      “好吧,你说中了我——不过,这是相对的,遇上克里斯蒂亚诺,一个本来心平气和的人也会如痴如狂变成神经病的。”

      克里斯蒂亚诺抿起嘴,冷哼道:“又是怪我太美,勾引了你的欲望么?。”

      “非常有自知之明。我以前给你念过《维纳斯与阿多尼斯》没有?”

      他转了转眼睛,然而嘴角微微上翘,似乎有些沾沾自喜。“算了,我不跟迷恋外表的肤浅小女孩计较。”

      她瞧着他亮晶晶的笑眼,轻笑着逗弄说:“我觉得你应该很想把这个英雄的故事听完。”

      克里斯蒂亚诺马上变脸,仿佛很生气:“去你的。虽然我读书不多,也不会接受这种下流的文学。”

      “是吗?”她故作惊讶,“但我怎么记得,你上次还抢了我的电脑,在克里斯蒂亚诺面前大声朗读那些下流文学,而且笑得很开心——我以为你喜欢得不得了。”

      克里斯蒂亚诺瞬间耳根泛红,强辩道:“我笑也不等于我开心,我喜欢。我只是在嘲笑你而已。”

      “显然你的身体比你的嘴诚实多了。”

      “呸,我说我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他坚持,张扬舞爪起来。“我不喜欢,不喜欢!”

      芳妮噗地一头撞上了枕头,捂着高高隆起的腹部,笑得在床上打滚,深恨自己这会儿没法对他上下其手,捏捏脸,戳肚子。

      眼看他恼得眼睛红了,她赶紧捂上自己的嘴,努力保持淡定。
      “好,你不喜欢。”她说,满脸和蔼的微笑。“但那的确让你笑了,而我很喜欢看你笑,伊娃也说喜欢爸爸笑,所以你让我读完,然后好好嘲笑我怎么样?”

      他对她做了个嫌弃的表情,把手机摆到床头柜边靠牢,然后翻身平躺,双手交叉,用冷漠的侧脸对着她。

      “随便你,反正我现在只需要一点声音让我睡觉而已。”他闭上眼睛,语气满不在乎,又长又翘的睫毛不停地颤抖。“不过别太大声了。某些不可描述的东西,你好意思读出口,我也怕听完做噩梦。”

      “我觉得你是害怕听完做春梦,然后早上被队友发现黏糊糊的床单——别瞪我,你好凶,我好怕。”

      “别说废话了!”

      于是,芳妮吐了吐舌头,用宛转动人的,酿酒一样的语调吟诵那些糜艳的文字。
      根源上,这的确只是她出于对克里斯蒂亚诺恶趣味的性幻想而写的游戏之作,大量的限制级内容之外,主干也相当简单:一位无亲无故的俊美少年,在异国他乡沦落风尘,地位卑贱却一身傲骨,敏感倔犟、热情似火,坦然放纵情-欲而异常的纯真狡黠,权贵宾客不分男女无不为他的魅力倾倒,甘为他一吻而低声下气。尽管过着放纵的生活,美少年本性却始终单纯洁净,深心处也向往真情,而他遇上过两个自称爱他的人:第一个是仪表堂堂的年轻议员,为他意乱情迷而一掷千金、激情告白,时常找他相会,令心思单纯的少年一度陷入了热恋。然而,在一段缠绵悱恻的甜蜜时光后,对方因为名誉前途受到了威胁而选择背叛他,他彻底心碎,尘封了这段十八岁的往事;第二个是美丽叛逆的贵族少女伊蒂丝,女孩由初遇时的惊艳而动情,疯狂地爱上了他,跨越门第礼教,不顾一切地追逐他,成了他最忠贞、最痴心的情人,并为他与家族一刀两断。少女真挚狂热的情愫唤起了他对生活的热爱,于是,他终于决心摆脱荒唐的过去,坚决地突破了重重障碍,最后和伊蒂丝一起远走他乡,在一个仙境般的地方开始了新生活。

      芳妮·龙估计自己是全世界头一个能把冠上真名真姓的意淫念给正主听的同人作者,理应青史留名。
      上回偷看她的文档毕竟蜻蜓点水,重点在于追逐游戏,而这次静静地躺在床上听她朗读以他为主角的情-色小说,接受她最隆重的调戏,显然让他不自在多了。由于大量千奇百怪的直白描写,克里斯蒂亚诺全程直皱眉头,表情变化相当精彩——比如,听到美少年心灰意冷下答应让自己讨厌的肥胖老男人包他一夜这部分,他在文中二人肢体接触的瞬间便夸张地干呕起来,打着寒噤堵上了耳朵,拒绝接收这种精神污染。虽说自从和她在一起之后,他的节操就在日益碎裂,但今天他的下限大概又刷新了,还需要好好适应新世界。

      不过,虽说是恶趣味的产物,她的洁癖并不能容许自己写些完全由废料堆积而成的东西辱人耳目。因此,用心之下,她的一字一句精雕细琢,包蕴着细腻真挚的感情,性的部分也越来越少使用粗俗的字眼,而竭力缔造氛围、美感和情绪,尤其是爱侣之间的灵肉结合。最重要的是,那位英俊多情的主人公身上也集中了所有美好和光明,她对他的偏爱在字里行间溢于言表——克里斯蒂亚诺不得不承认,男妓同样是英雄并不纯属狡辩,至少她自己就是这样看待一个心地纯洁,乐观坚强的人的。于是,熬过了那些过度羞耻的内容后,克里斯蒂亚诺别扭的脸色也逐渐缓和,慢慢投入其中,被她的节奏牵引着,就像听小猎豹的故事一样感动。

      “The END——”她最后以一个长长的尾音作结。

      克里斯蒂亚诺恍惚出神了一阵,棕眸显得安静温顺,明显沉浸在了梦幻中。紧接着,他急忙一脸厌恶地挥了挥手,好像如果不及时表示反感的话,自己就太不正经了。

      “有好的地方,可惜恶心的部分也太多了。”他面无表情地评价道。“总得来说,糟糕。”

      芳妮不以为然:“总得来说,我觉得你喜欢,那就不糟糕。”

      “什么?你从哪看出来我喜欢的?”他拒不承认,样子凶巴巴的。“我可是为了照顾你的自尊才忍住上厕所的冲动听完了。”

      她咧开嘴,忍着笑说:“好吧,好吧,谢谢你如此温柔。”

      克里斯蒂亚诺横了她一眼,抬高下巴,冷哼道:“我知道我帅得令你发狂,但作为一个成熟的作家,从今以后你该戒掉坏习惯,少写这些不合适的东西。”

      芳妮摇了摇头,托起腮帮子,轻快地说:“我可不觉得这是坏习惯。因为不管我写什么内容,写得好不好,有一种精神是永恒不变的:你是一切美好的象征,无论什么处境,什么背景下都是黑暗中的太阳,给虚无的生命以启示和意义。所以对我来说,它有独特的价值——不仅因为它记录了你肉-体的魅力。”

      她说着说着,就同传教的神父一样慷慨激昂起来。克里斯蒂亚诺古怪地绷着脸,半晌不语,终是哑然失笑。

      “那你是不是连这篇也想出版?顺便让我以后多一个茶花男的响亮绰号?”

      她竟认真地思索了一会儿,眼睛转来转去,想想还有点儿小激动。好一会儿,她才满脸遗憾地摇摇头。

      “我不想改掉你的名字,也不想让人知道作者是我,不可能正常出版。”她说,很快又露出一抹轻快的笑意。“不过我打算明天就去把它印出来,以便随时回味欣赏。可能有一天,有人翻出了我的遗稿出版,你的美丽和我们的神圣爱情也会在后世更深入人心吧。”

      克里斯蒂亚诺嘴角似笑非笑地抽动了两下,仿佛已经顺着她的信口开河预见到了世界人民奇怪的反应。

      “有趣。但比起死后的事,你不如先担心万一被家里人看到你印出来的东西该怎么办。”

      她无所谓地摆了摆手:“不用担心。身为一个负责的家长,少儿不宜的东西我肯定不会让孩子看到。”

      他警惕起来:“你的意思是,只要不是小孩子看到就没关系?”

      “的确没什么关系嘛。”她满不在乎,潇潇洒洒,“你也犯不着再不好意思了,反正上次,卡蒂亚和玛利亚都看到那瓶润滑油和——”

      “闭嘴。”他脸红了,一想到母亲和姐姐当时的表情就觉得无地自容。“我真搞不懂你的癖好。”

      “我关于你的癖好太多了,你指哪一个?”

      “你怎么那么喜欢——”克里斯蒂亚诺不满地拧着眉,又有些难以启齿,“再过分的我都勉强忍了,你怎么能让一个恶心的老男人嫖我?那种场面难道也让你觉得很兴奋吗?”

      芳妮立即忍不住发笑,又赶紧憋住,正想为自己辩解时,克里斯蒂亚诺发出了更多质问。

      “另外,我很好奇,你在我不知道的时候是不是还偷偷看了很多G-V?”

      她愣了一下。“什么,难道你看过?”

      “我当然没有!嘿,是我在问你!”

      “呃,我也没有。”

      “真的?”他表示怀疑。“那你怎么能够把细节写得那么清楚?”

      “网上资料很多,还有的是人分享亲身体验嘛。”她口气轻松,得意洋洋,“事实证明,很有用,不然我也不可能精准把握你的兴奋点,用道具就让你那么舒服。”

      他脸色一僵,没好气地挥挥手:“得了!你逊毙了。我是看在你怀孕的份上,才满足一下你。以后你别想再来了,我可不想得痔疮。”

      “不要欺骗你自己,你很快乐——好吧,别生气,要是我技术不好,我就再去好好学习一下。”

      他气极反笑,威胁道:“如果你生完孩子以后,还想要回属于你自己的快乐,最好放弃这个念头。或者,你可以两者选一样,选哪个?”

      芳妮立刻为难了——压抑了几个月,她的确非常怀念葡萄牙人那令她快活升仙的强悍雄风,不过却也舍不下那种罪恶的施虐欲。“双倍的快乐不好吗?”她小声嘀咕。

      克里斯蒂亚诺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如果你只是喜欢看我趴在床上痛苦地喘气、扭动的话,不如去看G-V,我相信那些专业男演员的反应肯定比我好。”

      她立刻摇头,透过屏幕上下打量着他,视线好像想钻进被子里。“臭烘烘的雄性裸猿怎么和美神比较?还有,其实为了学习,我尝试看过类似的片子,但不到三秒我就放弃了。”

      “你在往哪看呢?”他像拍蚊子一样嫌弃地挥手,“所以,你之所以不看,就是因为演员不如我好看?”

      “嗯,没错,大部分裸猿还是穿着衣服更好看,我无法忍受不美的人体纠缠在一起污染我的眼睛,男女都一样。”她说,厌恶地甩甩头。“虽然听上去很野蛮,不过,我希望性只发生在你这种天神般的美人身上。”

      听到最后,克里斯蒂亚诺不由忘了着恼,忍俊不禁。“这可真的过分了。”他好笑地说 ,“按你的标准,大部分人这辈子就只能进修道院,没资格享受生活了。”

      芳妮摊了摊手,哀叹道:“由于多数人的身体都不够美,我本来确实是禁欲主义。像那个白痴前男友,其实长得不差,身材也还凑合,可我一点瑕疵都忍不了,所以刚脱衣服就觉得讨厌。”
      然后,她话锋一转,一副劫后余生的庆幸表情:“好在世上有你这样完美的漂亮男人,甚至还能让我拥有。全靠你的存在,我才没得性冷淡。”

      克里斯蒂亚诺又笑了出来,连连摇头,发出恨铁不成钢的叹气声。

      “我对你太失望了。你上次喝醉的时候告诉我,你之所以是处女,是因为你只爱我一个,也只想把童贞交给我——原来真相是这样。”

      “这又没冲突。”她理直气壮,“你是唯一能让我身体心灵都快乐的人也是我爱你的原因之一。这更说明,你是我命中注定的另一半。”

      他好笑地转了转眼睛,很快脸色一沉,又想起了令他不快的细节。“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既然我那么美,你怎么能让一个恶心的老男人搞我?你不是讨厌丑陋的身体吗?”

      “呃,怎么说呢?”她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你在那个画面里是被凝视的中心焦点,只需要你美就够了。而且,丑玷污了美,侵犯了美,对比还反而特别有冲击力,很刺激,还有艺术效果。就像玛莲娜那样。”

      “啊——够了!”克里斯蒂亚诺恼火地挥起了拳头,好像想穿过手机捂住她的嘴。“你永远有乱七八糟的说法,我懒得理你。总之,糟糕,逊毙了。”

      眼看他真的闹起了脾气,芳妮赶忙卖乖赔不是:“啊,是的是的,糟透了,我的错,你当什么也没看到,没看到。”

      “我已经看到了,今晚估计还真的要做噩梦。”他气鼓鼓地转过头,“我以后可再也不要看到那种鬼东西了。你之前还说,我喜欢什么你就写什么,我不喜欢的你就不写,你说话算不算话?”

      “算话,算话。”她小鸡啄米似的点头。“如果是你不喜欢,惹你生气的东西,就不该存在。”
      说着,她本能地退出了文档,预备删除文件。“我现在马上把它销毁。”

      克里斯蒂亚诺微微一怔,见她真的说到做到,惊讶地瞪大了眼睛,赶忙摆手制止。“噢,不用不用。”

      她顿住,向他歪了歪头,有些调皮的样子。
      “你确定——?”她拖长调子,“不用为我心疼,你不喜欢的东西就没什么存在的必要了。”

      克里斯蒂亚诺尴尬地沉默了几秒,不知道在犹豫什么。
      “算了,你好不容易才写出来的。”他小声说。“下次可不行了。”

      芳妮眯起眼睛,狡黠地一挑眉:“那我这次把它印出来,你也不介意?”

      感觉到她戏弄的意图,克里斯蒂亚诺不高兴地抿起嘴,双手抱臂,再次侧过身,用半边气呼呼的脸对着她。
      “随便你,你开心就好。”他不耐烦地一挥手,“但不能让除了我之外的任何人看到。”

      “好,没问题。”她爽快地点头,向他眨眨眼,“它会像是独属于我和你的一个秘密花园。”

      “去你的。”他恶狠狠地瞪向她,不知怎的却又忍不住流露笑意。“别用这么奇怪的形容。它属于你就够了,我可一点也不喜欢。”

      芳妮嘻嘻笑了笑,黑亮的杏眼粼粼闪光:“好吧,就算别的部分你都不喜欢,至少你应该还喜欢那个深爱着你的叛逆少女吧?”

      克里斯蒂亚诺无意识地鼓起腮,露出思考的眼神,然后重重地吐了口气。

      “她一来,的确拯救了世界。”他吐了吐舌说,“就连少儿不宜的内容都不再是下流的了。”

      芳妮愉快地露齿一笑,用力点头,仿佛感同身受。
      “那当然,真爱毕竟是不同的。”她有种炫耀的语气。“相爱的结合也会很神圣,就像是解开上帝埋好的密码。”

      克里斯蒂亚诺仔细瞅着她雀跃的笑脸,忽然眉峰一扬,戏谑地笑道:“很显然,你把她当作你自己。”

      芳妮大方地一摊手,坦坦荡荡:“她当然是我——同时,里面的每个嫖客,在占有你的时候也都是我。”

      他呛了一下,扯起嘴角,脸色精彩纷呈,好气又好笑。

      “你这个变态,我现在觉得你好像还有——那个什么NTR的嗜好。”

      “不,我不是,我没有。”她坚决不承认,“我只是喜欢占有你,玷污你的感觉——当然,那个人在现实里只能是我。”

      克里斯蒂亚诺翻了个白眼,冷哼道:“你很想变成男人吗?你不行,你好好做那个可爱的伊蒂丝小姐就够了。”

      “我本来也并不太想变成男人。”她无所谓地笑笑,冲他挤眉弄眼,“你满意我的身体,我也满意,何况我现在也一样能让你享受双倍的快乐。”

      他脸上一红,咬牙切齿地假笑道:“那下次我要不要让你也享受一下双倍的快乐?我还不用借助工具。”

      芳妮食指点着下巴,仿佛认真想了想。“还是算了。”她说,语气有点遗憾。“我没前列腺,没法有你的快乐,这也不会让我们有更好的体验——啊,不过,你下次倒是可以试试胸——”

      克里斯蒂亚诺吓得举手投降,好像想要保住最后一点节操:“停,到此为止。”
      紧接着,他忽然大梦初醒似的猛摇头。“老天,今晚我都听了些什么?”他搓了搓胳膊,对她怒目而视。“你平时恶趣味就算了,这种时候还要给葡萄牙队长制造精神污染。”

      芳妮噗地笑了起来,扶住自己的大肚子,正了正色,一副无辜又委屈的样子。“什么精神污染?大战间隙,我让你放松一下不好吗?”

      “你分明想让我做噩梦。”他做了个鄙视的手势,“幸亏我自制力高,时刻保持清醒,不会被你影响。”
      接着,他瞥了瞥手表,脸色骤变,倒抽了一口冷气。“不行了,这个见鬼的故事太长了,我得快点睡了。”他重新拿起手机,“你也快点睡,对你的身体好,对女儿也好。”

      芳妮急忙凑近镜头,恳求道:“别关。像昨天一样,让我看着你睡吧。”

      他顿住,无奈地斜了她一眼,嘀咕道:“屏幕的光对着我的眼睛,我没那么好睡着。”
      说是这么说着,他却把手机放回床头柜上,乖巧地侧躺下来,用小猎豹那样亮亮的圆眼睛盯着她。“今天真的已经超时了。你这次又要看多久?”

      她踌躇了一会儿,把数字拉长又压缩,最后勉强说:“三分钟。”

      克里斯蒂亚诺轻轻点头,一把抱住被子,打了个哈欠,像只懒洋洋的醉猫。“看个够吧。”

      于是,芳妮咧开嘴,躺在枕头上,目不转睛地盯着他傻笑,甜蜜的感觉随他每一次呼吸而波动,像融化的冰激凌一样从胸口流溢到四肢百骸。

      此时,浓重的夜色在窗外弥散,吸收了仅有的光芒和声息。
      克里斯蒂亚诺看她笑得又甜又憨,不禁也一起微笑,在深夜幸福的静谧中,细细感受她袒露的爱意。

      “明天你念什么给我听?”他低声问。

      “你想听什么呢,美人?”

      他咬着指头想了想,说:“不能是悲剧,也不能是不适合孩子的——今天这种说什么也不行。”

      她比了个OK的手势。“遵命。”

      克里斯蒂亚诺不放心地补充:“明天对着我,你可别再这么变态了——下流话题禁止,你最好想也别想。”

      芳妮这下可受不了。

      “要我看着你坐怀不乱心如止水,还不如杀了我容易。”

      克里斯蒂亚诺无奈地撇撇嘴,严肃批评:“胎教也很重要,你想给女儿灌输多少奇怪的东西?”

      芳妮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肚子,好像见到一个可爱的小女孩,充满好奇地看着自己,于是她终于扶着额,乖乖自我检讨。
      “好吧。”她叹了口气。“我明天一整天看皮卡丘,听圣母颂,读《小王子》,好好净化心灵,怎么样?”

      “非常好。”他满意地点点头,似乎是安了心,眼皮开始松懈,逐步滑向睡梦。“还有英雄,我要做英雄,世界第一的那种……今天这个,不管你怎么说也不算数,早晚得重新念一个。”

      她抿起嘴,宠溺地笑道:“好,你又帅又可爱,全听你的。”

      他的棕眸睁开一条缝:“真的?别又作弄我。”

      “我怎么会骗你?”她轻笑着点点屏幕。“我说了,我正在写,你夺冠的那天就能看到了。”

      “好。”克里斯蒂亚诺微笑着应了一声,又合上了眼睛,长长的睫毛在他光滑的颊上落下阴影,像暖光的灯罩里颤动的蛾子。

      窗户开了一道缝,室外依稀有情意绵绵的歌声,夹杂着清脆的吉他弦音,越过静寂的深夜的传到她耳膜上,大概是法兰西的街头艺人在弹唱浪漫情歌。她注视着克里斯蒂亚诺柔和的、小动物似的俊俏睡脸,心里没由来的一阵强烈感触,看着看着,竟痴痴地落下了眼泪。

      “克里斯。”她轻轻呼唤了一声。

      他蹭了蹭枕头,迷迷糊糊:“嗯?”

      她擦擦眼,喃喃自语道:“我从来不是球迷,但我也知道,你是希腊英雄,是传奇的本身,你撑得起一个神学体系,所以我也一向崇拜你,仰慕你。”

      克里斯蒂亚诺微张着嘴,好像打起了鼾,芳妮仍自顾自地说了下去。

      “不过,你这大英雄老让我觉得自己很无力。”她感慨,默默低下了头。“我感觉被隔绝了,被甩在很远的地方,完全够不到你,碰不到你。有时觉得你很累,却连帮你的资格也没有。”

      远方浮荡的情歌清音时断时续,一点两点清亮的寒星钻破云层,黑黝黝的夜空里好像压抑着无限愁绪。
      这会儿克里斯蒂亚诺似乎完全睡着了,还做起了好梦,整个人蜷缩在被窝里,像儿童彩图中冬眠的小熊那样。

      芳妮莞尔一笑,戳了戳他秀气的鼻尖。他好像感应到了一样在手机里皱皱鼻子。

      “谢谢所有神。”她又戳戳他脸颊。“至少还能有这样的时候,你只是我喜欢的那只无忧无虑的漂亮小猫,活泼又骄傲,我可以不遗余力地把你宠坏,满足你的任何要求,给你摘星星月亮。”

      克里斯蒂亚诺抬手挠了挠脸颊,半睡半醒,迷茫地望向她:“你说了什么吗?”

      芳妮勾起嘴角,深情款款地说:“我爱你,我的王子,漂亮小猫。保持好运,把德劳内抱回葡萄牙。”

      困倦令他的反应有些迟钝。他茫然眨眨眼,稀里糊涂地冲她甜笑了一下,把拳头举到耳边:“晚安,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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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第六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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