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球]亲爱的克里斯》飞羽觞醉月

61、第六十一章

　　怀孕以后，芳妮总觉得浑身疲惫，眼睛一闭便能遁入梦境，有时又大喜大悲，难以控制情绪，好在她的爱人温柔体贴。她感觉空气似乎都变得滞重了，从内到外充斥着浓稠，最初品来是似酒似蜜的琼浆，渐渐却更让她感到麻烦负重。

　　但对克里斯蒂亚诺，这一切纯然就是上帝的礼物，父亲的祝福。他十分重视他的第二个孩子，否决了她的反对，坚持派两个保镖每天护送陪伴她上学，惹得众人议论纷纷，而他毫不在乎。
　　他感到诗意盎然的时间也被拉长了，陪伴着妻儿，生活的每一刻都能大放异彩。他整天笑盈盈的，在家和她起居饮食作伴玩乐形影不离，每天只要看她一眼，碰着她的手，他便会沉浸于无限的温柔。有时，和她相拥着享受屋外的阳光春意，他又会突然感动于一事一物之美，看到天空之中有光华，万物之中有柔情，对未来怀上无限憧憬，情到浓时即和她约定，下一轮联赛一破门，他便要把进球献给这个孩子。

　　至于那个意料之中的大问题——孕期性生活，克里斯蒂亚诺看起来并没有受到与她同等的困扰，也不把这看得比未出世的孩子更重要。美人在侧，她当晚就把持不定，甚至差点动用武力霸王硬上弓，可没有医学保障，他怎么也不敢冒险行房，推三阻四，又求又哄，可怜兮兮抵死不从。比欲求不满更要命的是，一想到几个月后，她的肚子会胀大，身材要变形，她就绝望得想哭——到时哪怕克里斯蒂亚诺愿意，她也没勇气用那种难看的样子来糟蹋天鹅肉了。

　　每当面对这种折磨时，她就更希望自己没怀孕，然而她没得选择，最多只能和克里斯蒂亚诺赌气。

　　“我到隔壁睡。”她面无表情地说，拿起自己的枕头，“否则我会控制不住自己。”

　　克里斯蒂亚诺赶忙爬起来抱住她，制止她下床。“别这样，亲爱的，你不在我身边，我怎么睡得着觉？”

　　芳妮挣扎起来，没好气地瞪着他：“你在我身边，我却不能为所欲为，我更睡不着。”

　　他缩了缩头，好声好气地说：“先安心睡一觉，明天你去看了医生，了解了身体情况，得到专业建议以后，我们再商量一下。”

　　“那我明天也看完医生再和你睡。”她推了他一把，“我最恨能看不能吃的感觉了。”

　　克里斯蒂亚诺二话不说地收紧手臂，然后拽着她重重的倒在床上。“别离开我嘛。”他撒娇说，下巴蹭蹭她的肩膀，“你忍心把一个美男子丢在黑暗中孤枕独眠么？”

　　芳妮扭过头，想要冲他发火，然而一对上他无辜的鹿眼，水汪汪碧波欲流，便忍不住发软了。

　　“你可以抱着镜子睡觉。”她讽刺他。

　　葡萄牙人俏皮地笑了起来，眼波流辉：“我比那喀索斯美，也比他更解风情。”

　　她脸发烧、眼冒火：“所以你就想以此折磨我，让我渴死在泉水边吗，任性的美神？”

　　“不，我是为你好。”他低声笑道，醇如玉醴的气息呼在她颊边，双手在她臂上轻柔抚过。“我经验丰富，你不赌气，乖乖睡在我身边，我有好多办法令你快乐。”

　　她停止了呼吸。“比如呢？”

　　克里斯蒂亚诺搂紧她的身体，嘴唇试探一般地吻上她，温柔而耐心。她立即用双臂缠紧他的脖子，加深这个吻，不由自主热血滚滚。

　　克里斯蒂亚诺松开嘴，及时按住她，不令她掀开他的衣服。
　　“规矩点。”他轻声说，艳丽的眉挑动了一下，“我会让你满意的。”

　　芳妮想要挣脱他的力道，凭自己的愿望摆布他，占有他，但克里斯蒂亚诺微微一笑，眼光温和又狡黠，结实有力的手将她牢牢制服

　　“听话，小龙。”他低语说。

　　她顿时窒息，不得不乖乖躺倒，伏贴地将自己交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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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完了早课，芳妮没有耐心等克里斯蒂亚诺完成训练来学校接她，便发短信叫他不必陪伴，自行去了医院检查身体。

　　门诊室里有冷风吹过，一直从衣领钻进脖子。她扣紧了外套的扣子，小心捂了捂腹部，等待医生开口。

　　从那一摞检查报告中抬起头，医生推了推眼镜，向她友善地笑笑。

　　“恭喜，你怀孕五周。”医生说，“你各方面的身体指数都不错，胚胎在宫内发育的情况也很好，我相信你能为罗纳尔多生个健康漂亮的孩子。”

　　她点点头，不放心地问道：“我才十八岁，这么早怀孕会不会对我和孩子有什么不良影响？”

　　“你这个年龄，勉强才算刚刚完成发育，我本来确实会建议你晚几年再怀孕。”医生坦诚回答，“不过，这也仅仅只是建议，不存在绝对的禁忌。你身体很好，胎儿发育也很好，只要孕期注意补充营养，多休息就好了，不需要太担心。”

　　她如释重负地笑了，又迫不及待地问出了最关心的问题。

　　“那么……我平时还可以和我丈夫过性生活么？还是必须完全禁止？”

　　医生交叠起双手，反问道：“你们平时的性生活很频繁？”

　　“是的。”她有点不好意思地承认，“这几天他完全不敢和我做，最多只肯用替代手段安慰我，我一点都习惯不了。”

　　“这种谨慎是对的。你们得节制一点儿，尤其是头三个月。”医生语重心长地说，“孕早期胎盘与子宫壁的连接还不紧密，性兴奋难保引起宫缩导致流产。”

　　她一下子脸都垮了。“这么严重？那岂不是连替代手段都不行？”

　　医生耸了耸肩，坦然说：“如果罗纳尔多技术很好，很容易让你达到高潮的话，那么安全起见，确实也最好不要。”

　　她倒抽了一口冷气，叫苦连天：“耶稣啊，我觉得我抑郁过度更容易流产。”

　　医生忍俊不禁。“个人体质不同，也不是一定要完全禁止。那么，在接受性刺激后，你会有什么不适的感觉吗？比如腹痛？”

　　“没有，完全没有，我感觉好极了。”

　　“那么，如果你们实在有需要的话，只要别太激烈，注意姿势，那么头三个月过去以后，也可以适度进行性生活。比如，你平躺着，让罗纳尔多用手肘撑起身体，别压迫你的腹部。总之，孕妇保持心情愉快，也有助于胎儿发育。”

　　她立即松了口气，选择性把最后一句话牢牢记在心底，准备回家在克里斯蒂亚诺耳边洗脑重复。

　　“谢谢，医生。”

　　“不用客气，你可以回家了，女士。”

　　芳妮拿起背包，正想起身，突然顿住。

　　“我还有件事想问。”

　　“什么？”

　　“在身体里放置宫内节育器会有副作用吗？”

　　医生沉吟了一阵，回答道：“部分女性上环后会不规则出血。总得来说，这还是安全有效的避孕手段——但过程可能会有点痛。”

　　她听了，摸着小肚子，有些不寒而栗，嘀咕道：“就没有什么既不痛苦，又保证效果的办法么？”

　　医生好心给出提议：“短效避孕药不错，也不像避孕套那样会影响性体验。”

　　她苦笑着摆摆手：“我可不再相信那些药丸了——我这次就是吃着吃着怀孕了。”

　　闻言，医生忽然狐疑地皱起眉，追问道：“这次你是意外怀孕的？在一直服用短效避孕药的情况下？”

　　她茫然地点点头：“是的。怎么了？”

　　“你确定没有漏服用？”

　　她愣住，咬着指头回忆了一阵，确定地说：“绝对没有。除了每个月七天停药周期，我天天按时吃药，还设定了闹钟。”

　　医生却一点儿也不信服：“这绝对不可能。你肯定有哪天忘了。”

　　芳妮愣愣地张大了嘴，有些不知所措。

　　“不会吧？这么肯定？”

　　“是的。”医生斩钉截铁，“本来医学上不太说百分百，用避孕套都不免有意外，但我敢发誓，如果真的按时服用避孕药，你是百分百不可能怀孕的。”

　　芳妮呆愣无言，凝固在了椅子上，脑海一片空白，惶然莫名。
　　然后，她皱起眉，被那曾经一闪而逝的疑虑捕获了。

　　这次意外来的太突然，而能为所爱的人孕育骨血毕竟是极大的殊荣福气，克里斯蒂亚诺也为之欢天喜地，看他那样感动快乐，她自然也接受了怀孕的事实，没有深思下去。
　　但细想的确不是没有蹊跷。药是绝对有效的，她不可能怀孕，除非她真的犯糊涂少吃了两粒——只有这一个解释是符合科学的。

　　又或者除非……什么呢？

　　“罗纳尔多太太？”

　　芳妮终于回神，脸色有些不好看，干笑说：“我回家检查一下我的药丸。谢谢你。”

　　“再见，注意饮食休息，还有情绪起伏不要太大。”

　　“我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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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克里斯蒂亚诺还没有回家。

　　听到开门声，小克里斯蒂亚诺第一时间带着作业本跑出来向她请教功课，她接过本子和笔，迅速在草稿纸上写下题解交还给他，然后心不在焉地摸摸他的头，便立刻跑进了卧室，翻翻捡捡，找出了那盒避孕药。

　　她深吸了口气，怀着疑虑，仔细清点数目。数十秒后，她陷入了僵硬状态。

　　怀孕前，她的确每天按时吃药，绝对并没有错漏。

　　她低声咒骂了几句，不死心地又数了一遍，然后突然蹲住，手指停在药盒上方。

　　不对劲儿。

　　芳妮拿起其中一片铝箔，眯起眼睛，对着光源来回翻看缝隙间的胶水痕迹，很快表情便逐渐凝固。

　　果然，这孩子不是送子观音变出来的。

　　她砰地一声放下药，呼吸渐渐急促起来，面颊涨起愤怒的晕红。

　　有人换了她的药，存心算计她的肚子。

　　那个人是谁？

　　她最不愿意怀疑的就是克里斯蒂亚诺，可他的脸却不可避免地首先出现于她的脑海中，紧接着，又是他与她在郊区的对话在耳边回响。

　　他很想要第二个孩子，甚至巴不得代孕也要。
　　由于她暂时不想生，对话结束后，他就没再提过这件事，但她没多久就被换了药，然后怀孕了。

　　——不，不可能是他。

　　克里斯蒂亚诺总是尊重她的意愿的，何况以他那样光风霁月的性子，绝不会做出这种事。而且，知道她怀孕的时候，他的反应也不像是意料之中……

　　可是除了他，谁还有动机这么干，又还有谁比她朝夕相处的丈夫更容易换掉她的药呢？他真会与这件事毫无干涉么？

　　她越想越烦，拍着隐隐作痛的脑袋，情绪起伏间，恶心感突然像锤子一样击中她的腹部，她不得不捂着嘴巴，慌忙冲进了卫生间，对着马桶呕吐大作。

　　吐着吐着，酸臭逐渐弥漫，她觉得食道生疼起来，胸口都要渗血似的，不知不觉又愤恨地握紧拳，控制情绪的阀门被激素分泌冲垮，在这种难以忍受的不适感中涌起失控的怒火。

　　不管是谁害她遭这种罪的，她都想马上抽他一顿。

　　然后，她听到大门开了。她的丈夫回家了。

　　她眉头一皱，又趴在马桶上，把残余的早餐吐了个干净。抽痛的胸口痉挛起来，她觉得自己离吐血也不远了。

　　接着，克里斯蒂亚诺来到了她身后。

　　“小龙？”他关切地扶住她，“又不舒服了？”

　　她默默避开了他的手，随手冲掉马桶里的秽物，然后一言不发地走到盥洗台边漱口。

　　感受到她没由来的冷漠，克里斯蒂亚诺不安地拉住她的手臂。“怎么了？你还好吗？”

　　她回过头，毫无表情的脸上暗含愠怒：“不好，拜你所赐。”

　　他怔住，两眼圆睁，不知所措地望着她。“什么？我做错什么了？”

　　那双下垂眼看上去永远这么清纯无辜，叫她生气也不是，不生气也不是。

　　芳妮喘了口气，对他扯出一个假笑。

　　“我给你一次机会。”

　　克里斯蒂亚诺正不明所以，她便沉下脸，二话不说地一把拽住他的手臂，一路气冲冲地把他拉到了卧室。

　　然后，她拿起一片铝箔，质问道：“看着这个，坦白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

　　克里斯蒂亚诺呆呆地望着那片铝箔眨眨眼，越来越迷茫，更觉得她莫名其妙了，无论如何也不能理解她的愤怒。

　　“你现在又心情不好，讨厌自己怀孕了？”他无奈地撇撇嘴，“可避孕药失效又不是我的错。”

　　“真的？那为什么它被人拆开之后又用胶水粘起来了？”她冷冷地问，“这里的到底是什么？”

　　克里斯蒂亚诺顿时呆住，视线迟钝地瞥了过去，顺着她的指示细看了一阵。

　　思索良久，他终于醒悟了过来，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惊疑不定。

　　“你是说，你的避孕药被人换掉了？”他呆呆地问。

　　她冷笑默认。

　　克里斯蒂亚诺动了动嘴唇，完全不知该如何应对。
　　他一心以为是上帝显灵，却被突如其来的意外颠覆了认知，脑袋里嗡嗡作响，一时间根本想不通是怎么回事，却马上被她不信任的眼神刺痛了。

　　“等等，你不会以为是我干的吧？”

　　芳妮放下药片，双手环胸：“不是吗？”

　　“当然不是！”他一下子急了，恨不得把心肺都掏出来自证清白。“我不会做这样的事，你得相信我！”

　　她安静了一会儿，默不作声地盯着他的脸，认真审视着什么。

　　克里斯蒂亚诺越来越急，好像她一秒不说话，对他的误解就更多一分，于是他哆嗦起来，急切地拽住她的手臂。

　　“我——我没做过，你要相信我。”他重复，自觉缺乏说服力，又加重语气。“真的不是我。”

　　芳妮闭上眼睛，陷入了持久的沉默中，克里斯蒂亚诺更感焦虑，摇了摇她的肩膀。

　　“我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但是，相信我，我真的没干过。”

　　眼见她继续像尊石像一样凝立着，闭目不语，克里斯蒂亚诺急得头发都快冒火了，而他越急越是词穷语塞。“我不会做这种事——”

　　没等他憋出有条理的辩解，芳妮忽然睁开眼睛，毫无征兆地变了副表情，对他露出温和的微笑。

　　“好极了，我相信你。”她好像松了口气。

　　他愣住，对地狱到天堂的瞬息转换不可置信。

　　“真的？”他不确定地问，仔细打量着她。她的脸色很平静，辨不出思想。

　　“当然。”她淡笑道，“你这么说，我就一定信。我知道你是绝不会撒谎的。”

　　小心打量了她一阵，确认她这话不是讽刺以后，克里斯蒂亚诺长长地舒了口气，脸上瞬间绽开了灿烂的笑容，简直比她告诉他怀孕喜讯的时候还要惊喜。

　　可是，他还没放松多久，她便叹息起来，又问他：“那你说，是谁做这种缺德事呢？”

　　他愣住，这下可被问倒了，挠着头，冥思苦想着，努力向前追溯记忆，却毫无头绪。

　　“这个，不要问我——”

　　然而下一秒，他却浑身一僵，在电光火石的瞬间被一个闪念击中，抓住了关键。

　　他近来很想和妻子生儿育女，而除了芳妮之外，他只向一个人透漏心声，也就是说，会去不惜一切去满足他这个愿望的，也只有这一个。

　　那个决定性的时刻在他眼前重现。

　　——我不能只考虑自己，我要尊重她的意愿。
　　——那她有多不愿意？哪怕不小心怀孕了也非要堕胎不可的程度吗？
　　——那绝对不可能。要是能有不小心就好了，如果怀孕，她起初没有心理准备，或许会觉得麻烦，但那既然是我播下的种子，是我们的孩子，她也一定会由衷感到幸福，把这个意外当做礼物。

　　看来，母亲把他的每一句话都听进去了。

　　他不愿面对这为难的真相，妄图寻找逻辑的薄弱点驳倒自己，然而无论理智还是他一贯引以为豪的直觉都把真凶指向了他的母亲。

　　找到答案后，克里斯蒂亚诺突然间头痛欲裂，绝望地捂住自己的脸，真想就这样昏过去不省人事。

　　他以为这个孩子是爸爸的礼物，结果原来是妈妈制造的意外……这有什么必要呢？

　　恼恨母亲自作主张，险些危害了他们的夫妻关系，克里斯蒂亚诺本想马上道出实情撇清关系，然而嘴巴一张，又突然闭上了。

　　归根结底，母亲一心为他着想，连命都能不要，这次也是为了想让他高兴，为了确保他的幸福毫无瑕疵。他过去的恋爱给母亲留下了太多心理阴影，她自然也更难放心，免不了想插手引导。若不是他那天没分寸，在妈妈面前胡说一通，她也不会这样做了。他没资格怪她。

　　而且他也不能对芳妮说实话。

　　她那么爱他，天大的事，也生不了他多久的气，永远只能原谅他，可是换成对他母亲……她心气那么高，恐怕绝不会容忍任何人如此愚弄摆布她。

　　他不能让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女人之间产生矛盾争执。

　　“怎么了，克里斯？”她探问道，眼神渐露疑虑。

　　克里斯蒂亚诺默默咬着嘴唇，双拳紧紧绷起，好不容易做好了心理建设，决定一力承担她所有的怨愤指责——凭着他们的爱情，他承受得起。她极难得才和他的至亲至爱相处融洽起来，万万不能就这样前功尽弃。

　　“对不起，小龙。”他闷闷地说。

　　她愣了愣，浑身又不自在起来：“你为什么要道歉。”

　　他沉默半晌，憋着气，慢慢说出让他难受到内出血的话。

　　“因为是我做的。”他苦着脸说，“我换了你的避孕药。”

　　她身子一晃，脸上血色尽褪，似乎受了极大的打击惊吓。

　　“你瞎说。”她执拗地否认。

　　克里斯蒂亚诺咬了咬牙，硬着头皮坚决顶罪：“我不想对你撒谎。”

　　“但你现在就在撒谎。”她拒不接受，眼神充满怀疑，“你在替谁掩护吗？”

　　他吓了一跳，堪堪稳住镇定没有露怯，作出无奈的苦笑。

　　“我也希望是。”他耸耸肩，“如果有这样的人存在就好了——比我还更想让你怀孕，又有办法付诸行动。”

　　这句话显而易见地取到了作用。芳妮再也不说话了，眉头紧拧着，嘴唇发白，显然气极又痛心。

　　克里斯蒂亚诺苦兮兮地想，就算说了实话也没什么好处——是他妈妈做的，和他亲自做的有多大差别？反正她也未必不会觉得，那是出自他的授意。

　　接着，芳妮忽然爆发，勃然大怒。

　　“你为什么要这样干？！你有毛病吗？”

　　她发狂的咆哮震得他心头一紧，后退了半步。

　　好半天冷静下来，平复心跳，克里斯蒂亚诺重新鼓起勇气，一脸惭愧地说：“我还想要个孩子，我等不及了……而我觉得，无论你事先愿不愿意，只要怀了孕，因为你对我的爱，你最后都肯定只会高兴，也肯定会好好珍惜我们的孩子。”

　　她更是火大了，拳头紧绷，凸出青筋，看上去随时打算给他一巴掌。

　　“对你来说，不止是克里斯蒂亚诺，任何一个孩子都比我重要是吗？！”

　　克里斯蒂亚诺赶忙拼命摇头否认：“不不不，你是我的心，没什么比你重要，只是，只是，呃——”
　　他卡了壳，支支吾吾了半天，总算又吐出了完整的句子：“你太年轻，太爱玩了，又总是满脑子鬼主意，一旦心血来潮就不见踪影，还很喜欢玩些刺激危险的东西……我想你当了妈妈以后，一定能稳重些，让我少点儿担心。”

　　不知不觉说出了心里话，克里斯蒂亚诺几乎都骗倒了自己，以为真是自个儿存心设计老婆怀孕的了，芳妮自然更是信以为真，脸色比刚才还要难看。

　　意识到刚刚用力过猛，扩大了彼此的裂缝，克里斯蒂亚诺慌忙闭上嘴，抓着头发努力思索，该说些什么好话换得原谅。然而，被她用那种前所未有的冰冷目光注视，他痛得撕心裂肺，根本没法冷静思考，急得泫然欲泣。

　　良久，他讪讪地低下头，怯生生地握住她的双手，像个不谙世事，脆弱羞窘的青少年。
　　“还有……虽然我知道你有多爱我，可也许我们在一起的时间太短，也许你和我各方面差异太大，我总有些不踏实的感觉，我觉得只有你怀上了我的孩子，一个葡萄牙人和一个中国人从此有了血缘的联系，我才能真正感到我们是一体的，你将永远离不开我。”

　　克里斯蒂亚诺料想这会令她心里舒坦不少，也很高兴地发觉，她紧绷的脸松动了，态度似乎软化了许多。只是，她始终不肯说话。

　　片刻后，她叹了口气，抬眼凝视着他，目光混合了丝丝怜爱的感情和复杂的愁绪，最终却抽出了自己的手，和他拉开了距离。

　　“有你如此眷恋，我该受宠若惊。”她有气无力地说，“但现在我不知道该为你难过还是为自己难过。我们经历那么多，我为你做了那么多，你还要干这种蠢事。”

　　克里斯蒂亚诺心头一颤，酸涩难言，既为自己的无辜而委屈，又忍不住懊悔，怪罪自己为何平白无故急着想要孩子，还对母亲埋怨，结果惹出这样的祸事来。

　　芳妮则烦躁地扭过了头，突然转到桌前，拔掉了笔记本电脑的插头，合上屏幕，然后将自己常读的一摞书一本本叠在上方，然后便由底部扛起，小心维持好平衡，无视了克里斯蒂亚诺，自顾自地搬着她的装备走向卧室外。

　　他一惊，见势不对，慌忙拉住了她的手臂。

　　“你这是干什么？”他急急地问，“你打算和我分房睡吗？”

　　她回答得很干脆：“是的。”

　　克里斯蒂亚诺如遭雷击——哪怕之前他们互相猜疑彼此的忠贞，吵得不可开交的时候，她都舍不得和他分室而居。她的反应比他想象中还严重多了。

　　“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么生气？”他嚅嚅地问，心乱如麻，“你就那么不乐意给我生孩子么？难道你还要——”

　　“放心，如你所料，我太爱你，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杀掉我和你的孩子。”她面无表情地打断他，“我只是想安静几天，美人。我知道我没本事对你的魅力不为所动，所以为了免受你的迷惑，我只好一个人睡觉。”

　　同样是那令他害羞又窃喜的昵称，她这会儿叫起来连一点往昔的柔情蜜意都没有，只有溢于言表的疏离。克里斯蒂亚诺难过地抿紧嘴，简直就想哭，可他不愿意供出母亲，便也只有把眼泪往肚子里咽。

　　“我很抱歉，真的。”他可怜兮兮地说，将手搭在她的肩上。“别这么倔犟，忘掉不愉快的，今天之前，一切不是还都很好吗？我们要有孩子了，你本来不也和我一样开心吗？”

　　她冷淡地瞥了他一眼：“是的，我本来是很开心。”

　　“那……那就说明，归根结底，怀孕也没什么不好，对吧？”他小声说，“你为什么还要那么生气？”

　　芳妮像生根似的静止下来，紧皱起眉，漠然抬起头，瞅着他的眼神既似怜悯又似厌憎。

　　“因为我很失望，甚至怀疑人生。”她恼怒地说，“我所了解的，迷恋了一辈子的克里斯蒂亚诺，就像太阳一样美，而且内在与外在统一，永远光明正大，磊落坦荡。如果他真的很想要孩子，到了控制不住任性的程度，那他可能会撒娇，可能会发脾气，甚至可能离家出走，找别的女人来气我……但无论如何，他总像雪一样干净单纯，容不下卑鄙心思，也绝不可能耍手段操控我，算计我——然而现在，我需要时间消化一下自己刚刚更新的世界观。”

　　闻言，克里斯蒂亚诺更觉孤苦无助了，委屈得喉咙都梗塞起来，某一瞬间险些忍不住坦白吐露真相为自己开脱辩解，终归却还是憋住了冲动，把秘密吞回了肚子里，免得引发更不可收拾的连锁反应。

　　“我只是个……有弱点的普通人，从没你想得那么完美。”他说，越来越控制不住声音的颤抖，“我知道是我不好，但你就不能原谅我一次吗？难道你这样就不要我了？我不想一个人睡。”

　　他天真的棕眼浮现雾气，隔着晶莹的泪而放出光芒，好像夜晚月映清塘，美得惊心动魄，惹人爱怜，芳妮也禁不住心软，然而仅仅一瞬，便无情地扭头无视他，把遗落的kindle和几份论文也摆到书堆上。

　　“这就是我的意思——别这么楚楚可怜地看着我了。”她没好气地说，“我说了，我需要一个人安静几天，不想被你用美色扰乱。”

　　闻言，克里斯蒂亚诺尴尬地咬咬唇，含泪的眼睛忽又亮起了一线希望——她既这样说了，就是必然对他硬不起心肠，只要他再努力一把，好好低声下气，顺便施展魅力，这件事就过去了，他今晚也不必孤枕独眠。

　　但芳妮好像第一时间就看穿了他的心思，没等他示弱乞怜或是卖弄风情，便掐断了他的念想。

　　“别想着你的花招了。”她冷哼说，又朝他逼近一步，充满威胁的意味。“你非要和我睡，也不是不行——不过你要知道，我现在很暴躁，控制不住自己，所以我一定会干你，就算你告我婚内强-奸我也会硬来，而且绝不会节制，得疯狂地做，一直做到我满意为止，流产也不停下，怎么样？”

　　一听到 “流产”，克里斯蒂亚诺立即吓得脸色发白，连连摇头，并且直觉地认为她没在开玩笑，乖乖安静了下来，再也不敢逆她的意。

　　她不屑地冷笑了一下，终于抱着书本和电脑转身离开了这间主人房。

　　克里斯蒂亚诺望着她无情的背影，脸颊渐渐涨得绯红，眼圈里噙着一汪泪水，双手发抖，一时只觉自己是全世界最倒霉，最悲惨的人。

　　明明一切都好好的，他和妻子相亲相爱，家庭美满，而且又要做爸爸了，结果他现在却忽然变成了被老婆鄙视记恨的罪人，混蛋。

　　然后，克里斯蒂亚诺转过头，望向空出一大片的桌子。她把她的书都搬走了，但还留着送给他的生日礼物——她辛辛苦苦制作了几个月的一整套模型。

　　收到这份礼物的时候，他的幸福正如他母亲所希望的一样完美无缺，他真希望时间停留在那一刻，他和她也都不必知道彼此爱的结晶原来不是天赐。

　　半晌，他坐了下来，一手撑着脸趴到桌上，一只手情不自禁地拿起父亲的仿真小人，盯着那副含笑的沧桑面孔，久久失神。

　　“爸爸，救救我。”克里斯蒂亚诺喃喃自语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