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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第五十六章 ...

  •   “你忘了拿作业,小笨蛋。”

      好长一段时间,整个教室都寂然无声。每一个人都转过头来,目不转睛地盯着从天而降的C·罗纳尔多发愣。

      此情此景,克里斯蒂亚诺不禁有些尴尬,而芳妮却很快冲他欢喜地笑了,眼睛明亮,映满他的倒影,恨不得立刻冲到他面前拥抱他。

      “谢谢,亲爱的。”她说,语调像只鸟一样轻快,“我差点就有大麻烦了——给我吧。”

      克里斯蒂亚诺用溺爱的态度白了她一眼,然后向面色冷峻的杜埃尼亚斯教授不好意思地笑笑,低着头,径直走到讲台前,将那份读书报告交到老婆手里。

      芳妮马上勾着他的脖子,踮脚亲吻他。四周响起一阵窃窃私语,她若无其事地转过身,把作业递到老师面前。

      “问题解决了?”她嬉皮笑脸。

      撒旦夫人完全不想笑。那双冷淡的灰眼睛看了看芳妮,又看了看克里斯蒂亚诺,仿佛在指责他擅自闯入了她的私人领地。

      克里斯蒂亚诺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子,说:“抱歉,我没打扰你们上课吧?”

      杜埃尼亚斯漫不经心地低头翻开她的读书报告,一边检查,一边说:“怎么可能呢?罗纳尔多来了,这是我们所有人的荣幸。”

      感觉到对方态度不善,克里斯蒂亚诺无奈地一撇嘴,左右四顾了一阵,开始思索如何低调离开教室。芳妮却对僵硬的气氛浑不在意,也不关心满堂观众,一见了他,满腔情思便自然沸腾,笑盈盈地拉住他的手,抑制不住亲昵的冲动。

      “我以为你还在生气,但你依然那么贴心。”她亲亲他的手背,轻声细语,“你真是全世界最可爱的丈夫。”

      他转了转眼睛,一把抽回手:“我没说原谅你了,好好上你的课吧——再见。”

      芳妮一下子耍起了无赖,硬是拉着他不放:“那不行,你不原谅我,就陪我一起上课吧。”

      四周传来隐隐的笑声。他没好气地弹了弹她的脑壳,压低声音道:“傻瓜,现在可不是玩的时候。我真该走了。”

      她没松手,倔犟地噘嘴:“你先原谅我才行。”

      克里斯蒂亚诺一时哭笑不得,瞪了她一会儿,终归是拿她没办法,长长地叹了口气。

      “原谅你,原谅你。”他用迁就的语气说,“我所有的车都随便你砸,好了吧?”

      她开心地笑了,揪着他的脑袋,深深一吻。“好极了。”

      围观人群的笑声更明显了。克里斯蒂亚诺不由脸上一红,冲她挥了挥手:“行了,我可不能真陪你一起上课。”

      他正要转身,杜埃尼亚斯女士翻完了芳妮的读书报告,忽然抬起头,眼镜片后锐利的目光牢牢锁定了他。

      “不,为什么不可以?”教授说,“上个学期,你也旁听过一节课,不是吗?”

      他霎时愣住,芳妮也随之一怔。

      良久,克里斯蒂亚诺回过神,讪笑着摇摇头:“这不太方便吧?”

      杜埃尼亚斯耸耸肩:“我并不介意罗纳尔多陪太太一起听课——我想其他人也很欢迎的,是吗?”

      教室里又起了一阵骚动,学生们纷纷点头附和,兴奋不已。

      克里斯蒂亚诺窘迫地举起手,消受不起。芳妮安抚地拍拍他的肩膀,向教授干笑道:“如果他在这的话,恐怕就没人会认真听课了。”

      撒旦夫人淡笑了一下,灰眼睛微微眯起,颇有讥诮之意。

      “不,我相信不是每个人都会像你这样。”

      那种隐约流露的轻蔑刺激了她骄傲的反骨,于是,她板着脸沉默了一阵,忽然露齿一笑,拉住克里斯蒂亚诺的手腕,表示却之不恭。

      “那好极了,谢谢教授。”她轻快地说。接着,不顾克里斯蒂亚诺惊讶的反应,她快速拉着他穿过教室中央,坐到了后排的空位上。

      愣是被她按着肩膀坐了下去,满室猎奇的目光齐齐投来,克里斯蒂亚诺心慌意乱,如坐针毡,也搞不懂这一切是怎么回事,只好瞪她。

      “你认真的吗?我还要——”

      芳妮作噤声手势:“安静上课。”

      他抓狂地挠了挠头,一时间不知所措,只得老实坐好,目不斜视地看着讲台,表现得比他比遥远的叛逆的学生时代乖巧一百倍。

      撒旦夫人大概没料到她还真敢大摇大摆地拉着老公一起上课,刻板的冷脸看上去森然发青,老鹰一样的眼神盯得她紧紧的。

      芳妮面不改色,直接掏出笔记本翻开,然后用手撑起脑袋,好像等上课等得不耐烦了似的。

      杜埃尼亚斯女士终于收回她的死亡凝视,用敬职敬业的态度打开PPT,开始讲课。

      “阅读材料大家都读完了,是吧?我们先从波伏娃的《第二性》讲起。虽然书中她分析作家的部分占比不多,没形成完成的文学理论范式,但她的实践对女权批评提供了很好的范例,而女权主义文论本身也是政治性的理论,根植于女权运动的发展,所以她自然非常重要。”

      克里斯蒂亚诺茫然地盯着那张满屏专业术语的PPT,悄悄凑到她耳边问了一句:“波伏娃是谁?我好像听过。”

      她小声应道:“女权理论先驱,萨特的情人。”

      他懵懂地点点头,不好意思再问萨特是谁。芳妮失笑着贴近他颊边,又说:“她是个作风奇特的啰嗦老奶奶。”然后她飞速吻了吻他的耳朵。

      克里斯蒂亚诺一下子耳根红了,戳戳她的脑袋,又望向投影屏。

      教授在讲台上持续滔滔不绝:“男人的主体性,女人的客体性很早就扎根于神话思维中。把孕育生命的女性神秘化,与自然,与神圣联系起来,实际上是一种异化女性的手段。男性通过征服女性,从而征服自然,借助性的媒介感到自己能够支配世界。经典女性形象:缪斯,她的作用是启发而非创作,也必然表现出惰性与被动性。作家通过女人表达自己的审美理想,把女人引入艺术品的同时,让女人自己也变成了没有自由意志的艺术品,她们被赋予多重含义,但自身却从来没有任何意义,成了物的存在。女人始终只是被命名,被书写,发不出自己的声音。”
      “男性主宰的父权制文化压制了女性,塑造了女性,进而捏造出并不存在的先验性的‘女性气质’,人们便像对待活娃娃一样对待她,而她也在潜移默化的影响下,将父权制的标准自觉内化,满足于成为依附于男性存在的第二性,一个没有自我的对象性存在,所以她也总是无法拒绝自己身为性客体的角色。打扮对许多女人之所以格外重要,因为姣好的外貌成了她存在的反映。”

      芳妮放下笔,一个字都懒得记,甚至有点儿想打哈欠,克里斯蒂亚诺则皱着眉头,被那绕来绕去的长篇大论搅得有点迷糊,也不知道该直接放弃还是为了礼貌假装认真的旁听生。

      “尽管到了今天,我们很高兴看到,很多女性已经有意识地选择去凭自由独立的意志,而非通过男人来探索这个世界,建构自己的位置,然而菲勒斯中心根深蒂固的影响依旧允许女性有不劳而获的特权,不像男人,他们从小便没有撒娇任性的权利,必须踏上一条极为艰苦——然而也非常可靠的道路,因此,今天便仍然有充足的动力促使一个女孩完全献身于爱情的幻想,只求完全迷住一颗男人的心,然后再把所有精力用于留住这个男人,永远弱小柔顺而受到保护宠爱,直到完全失去自己的力量。”
      “几个人又能抗拒这样的诱惑呢?最近,我的一个亲戚的女儿也沉浸于这种幻想:她是个年轻漂亮的十八少女,有丰满的曲线,她感觉到自己不必一生艰难奋斗,只要能吸引住一个富裕,有名的男人,将自己完全献给他,就能住进大豪宅,坐布加迪威龙,穿高定礼服,佩戴只为好看和炫富的钻石手表——而我甚至并不能说她是错的。”

      听到最后,克里斯蒂亚诺露出古怪的表情,看向芳妮,小声问道:“她是不是在说你?”

      老早习惯了类似的笑话,比如伊莉娜·莎伊克粉丝拿她作对比,吹捧那个自私自利的俄罗斯邓文迪是独立女强人,说她是没用的菟丝花,芳妮不以为意,撇嘴冷笑。

      “用中文说,这叫‘指桑骂槐’。”

      他眨眨眼,含混不清地重复了一遍:“‘智丧骂坏’?”

      她噗嗤一笑,竖起大拇指:“Yes。智丧骂坏。”

      撒旦夫人在讲台上喝了口水,点开下一张PPT,继续解说。

      “‘她很清楚,要得到幸福,她必须被爱;而要被爱,她必须等待爱的降临。’她自我空洞,被男人统治,被男人解放拯救,让男人成为话语的主体和历史主体,他的世界就是她的世界。身为一个被动的客体,她也只有通过和一个超越型个体融为一体才能实现对自己的超越,她最大的需求只能是迷住一个男人。”
      “在古代传说中,那个弱小温柔的美貌少女是睡美人、灰姑娘、白雪公主,而在现代,古堡可以变成一家服装店,她遭遇的危机由生命变成财富、尊严的挑战,面对的巨龙是资本与政治上的歧视,那个救她于困境的,有特权的迷人王子手持的不是宝剑,而是金钱和声名……她在接受,她在服从,只等待拯救她的王子从天国降临。
      而那个作为主体的,拥有特权的男性,面对女人,他傲慢又自卑,他在担任解放弱小的救世主时,也渴望着女人的服从。不崇拜他的女人会令他害怕,而软弱、无用和温顺正是最恰当的女性气质,那被动娇嫩的少女可以让他实现自尊和欲望。”

      逆鳞骤然被触犯,芳妮默默转动起了桌上的水笔,沉郁的怒火逐渐在胸口烧灼。

      克里斯蒂亚诺同样越听越觉得不对味,到了最后,好像吃了苍蝇似的难受。“她不是在说我吧?”他不确定地问。

      她勉强沉住气,向爱人淡笑了一下。

      “怎么可能是说你?”她戏谑地挑挑眉,“你明显是个M,渴望被支配,被占有。”

      克里斯蒂亚诺眉头一皱,羞恼地斥道;“去你的。”

      她忽然想起了什么,一脸不高兴:“再说,你哪喜欢什么被动娇嫩的少女?你喜欢tigriski。”

      乍一听到过去给前女友的昵称,克里斯蒂亚诺愣了愣神,而后不禁为她的醋意哑然失笑。

      “她是小老虎,而你是小龙,你明显厉害多了。”他轻笑道,从桌底握紧她的手,“你能飞进我的命运,飞进我的心里,喷火让我为爱燃烧,再把我吞下去,她可做不到。”

      闻言,芳妮抿紧双唇,嘴角上翘,心里浸透了蜜,甜得醉醺醺的。

      “你是日和星。”她轻声说。

      克里斯蒂亚诺微微一笑,吻吻她的脸颊。杜埃尼亚斯教授依旧在那喋喋不休,他忽而沉下脸,闷闷不乐。

      “她说话真讨厌。”他咕哝道,“我觉得你很可爱,像雪白的小兔子,粉红的桃子那样,就会忍不住想保护你,让你高兴,明明很简单,哪有这么多乱七八糟的?”

      芳妮愉快地笑了,勾住他的腰,说:“我才不在乎无聊的政治正确,你确实是个绝对的迷人王子,而且完全温柔强大,毫不粗鲁。”
      紧接着,她唉声叹气,一副唏嘘的样子:“只不过,你更是个任性的祸水美人。所以比起当公主,多数时候,我倒更像中世纪典雅爱情故事里的倒霉骑士,得喝你洗脚水,历经磨难,把命豁出去才能换来恩惠。”

      克里斯蒂亚诺好笑地白了她一眼,不由自主地和她越贴越近,额头抵在一起,鼻尖、嘴唇蹭来蹭去,完全不在意旁人的注目低语,听不到教授在那念什么经了。

      然后,撒旦夫人的声音渐渐提高了。

      “……女性形象在文学中的存在又时常被爱淹没。那些浑身浸透着爱的女性,放弃了自主和超越性,却无法在这个父权社会得到相等的回报,只能成为男人欲望的对象或生育、家务的仆人。她的想象是空洞的,没有自己的思想和意识;她的爱是无意义的,不仅得不到回报,而且最终使自己变成‘物’。她封闭在所爱的男人的天地里,只愿留住丈夫,留住情人,完全被剥夺了个体的价值,除了娇美温柔,不要求别的特长。现在,我们完全能明白,这种形象为何经久不衰。”

      笑容一点点消失,芳妮暴躁地拧紧眉,望着讲台上口若悬河,意有所指的撒旦夫人,很有种冲动想把笔袋砸到她脸上。

      感受到了她的心情,克里斯蒂亚诺立即拉了拉她的手,喁喁细语:“有的人什么也不明白,却偏爱自以为是胡说八道。”

      她好不容易压下火气,撑着脑袋,冷哼说:“长得太可爱,太温柔也是我的错吗?”

      克里斯蒂亚诺忍俊不禁,亲亲她的脸:“是的,因为你招来了嫉妒和仇视。”

      她轻笑了一下,无奈摇头。

      “对不起,克里斯。”她哀叹一声,“我不该砸你的车——瞧瞧我都换来了什么?”

      他怔了怔,冲她温和地笑笑,悄声说:“好了,只是窗户破了,至少还能开。如果没被偷走的话,下课以后我载你去吃炸鸡?”

      芳妮顿时重展欢颜。

      “真的?”她砸吧了一下嘴,又露出怀疑的眼神,“你会不会反悔?”

      “说到做到。”他捏捏她的鼻子,“放心吧,你这小馋鬼。”

      芳妮眉开眼笑,而杜埃尼亚斯女士突然顿住,锋利的眼神直直地盯住她。

      “你有很多话想说吗,龙小姐?”

      好像鞭子抽了过来,教室陷入了一片死寂,所有窃窃私语都消失了。

      她恼火地咬起了牙,心里暗骂道,有人在玩手机,有人在玩电脑,有人在聊天——说话声还比她大,怎就偏偏拿她开刀呢?

      堪堪克制住自己,她乖乖低头认怂。

      “没有。”

      对方面带嘲讽:“如果你有很多话想说,你可以站在我的位子上,自由发表意见,而不是只和你英俊的丈夫分享。”

      芳妮额角的血管跳动了一下,火气又在上升。

      “我没什么想法。”

      杜埃尼亚斯摇了摇头,眼色尖刻:“这真是遗憾,赫尔南德斯教授告诉过我,你是个很聪明,很有想法的学生——他不可能是因为你很漂亮才这么说的吧?”

      空气仿佛瞬间凝固结冰了。

      嫁给罗纳尔多以前,芳妮·龙还曾与全校最帅的老师传过绯闻,此事人尽皆知,这下所有人看他两夫妻的表情也都有些微妙。

      克里斯蒂亚诺拉长了脸,胸口卡了骨刺似的难受,不知道更恼火这个尖酸刻薄的缺德教授当众给人难堪,还是更生气那个讨厌的男人阴魂不散,老是以各种各样的方式给他不痛快。

      平复情绪,他看了看身旁的妻子,然后忽然心里一颤。

      她居然笑了。

      “我可以畅所欲言,是吗?”

      杜埃尼亚斯女士怔了怔,还没来得及回答,芳妮便二话不说地从椅子上站起来,大摇大摆地走到讲台前,面向所有学生。

      室内鸦雀无声。克里斯蒂亚诺在胸口默默画了个十字——他老婆来劲儿了,这下可有热闹看了。

      她全然不理会教授的反应,利落地夺来讲台上的教鞭,指了指PPT上的标题:“结论先行:女性文学研究,尤其是今天这一种——它最好不存在。拿政治批评代替审美原则就是个灾难。最重要的是,当你提出这个词的时候,你本身就已经贬低了女性。
      还有,波伏娃真是非常啰嗦,同样的意思一句话能写完,她非用一百个例子再加上一百种表达重复无数次,还总是毫无学术精神,不是按资料得出结论,而是带着结论找证据来发泄怨气。她最核心最有价值的观点,女人不是天生的而是变成的,也不是她首创,中国明朝文学家李贽几百年前就已经指出了这种因果——女人是因为受到了限制压抑,才缺乏见识和才能,而非因为缺乏见识和才能,才应受到限制压抑。而且她在第一卷用那么多篇幅论述女性和男性的差异是社会构建的,不是本质性的,可第二卷东拉西扯了半天,又被弗洛伊德那套理论模式同化,说来说去好像又是在证明女性的生理结构决定了心理和思维,而拒绝成为客体,具有强烈攫取和占有倾向的女人还总要成为同性恋,要么只能喜欢娘娘腔——什么东西?又回到了她自己本来应该要解构的路线上,既没构建出新的体系,也没给出女性的救赎之路。”

      四周一片哗然,克里斯蒂亚诺呆呆地睁大眼睛,听得一愣一愣,似懂非懂的。几个读大部头著作读得烦不胜烦的学生则忍不住点头赞同作者太啰嗦,而杜埃尼亚斯教授这会儿反应了过来,立即正襟危坐,准备吐出满腹经纶。

      芳妮可不打算陪撒旦夫人认真讨论什么解构主义、精神分析法、多元视角批评原则,她的首要目标是捣乱抬杠带节奏,因此她完全没给对方说话的机会,嘴巴像鞭炮一样噼里啪啦。

      “她套用黑格尔主奴辩证法,用主体和他者表示男人和女人,事实证明,全程用这些形而上学的言辞来分析实际现象就是个灾难。比如她认为,女人爱打扮就是因为她是客体,他者,所以只能通过容貌重塑外部世界和内在自我,涂脂抹粉激起男人的欲望,迷住他的心,把自己物化成漂亮玩具,而男人不打扮自己,就是因为他们是主体而非对象,男人的容貌再俊美也不会是他存在的反映,所以他的外表从不那么重要——我当时马上就怀疑,萨特是不是长得很丑,结果我的直觉真没错,难怪她随随便便下了这种结论。”

      说到这,一阵疯狂的笑声打断了她,欢乐的海洋霎时笼罩了整个课堂。

      她停顿了一会儿,眼见现场气氛完全被她带动,杜埃尼亚斯教授则气得脸色铁青,满意地点点头——很好,这位女士喜欢波伏娃,她就要让波伏娃变成笑料,敢羞辱她,给她找麻烦,她就要彻底毁了这堂课。

      “某些把《第二性》当圣经的女权主义者已经为此走火入魔了:性感的赛车女郎要被取缔,否则是助长性骚扰;西班牙八名内阁女部长穿得漂漂亮亮为时尚杂志拍照配合施政宣传,也是在‘使职业妇女沦落为性目标’;单机游戏不能把女角色做得太漂亮,否则也是物化女性——老天爷,我的眼睛很疼啊。”

      这时,那些爱玩游戏的男学生立即激动地点头,七嘴八舌地予以附和。

      “没错没错,就是这样!尤其是Bioware,非要把每个女人都捏得那么难看!”一个男生说。

      “我也受不了,所以我把一半的时间都用来打美化MOD了——我可以推荐你一个。”芳妮露出理解的眼神,又转向其他人,“还有,说真的,姑娘们,难道你们就不会喜欢帅哥吗?像是莱昂纳多·迪卡普里奥,汤姆·克鲁斯,布拉德·皮特?还有世上最美丽的男人——我丈夫?”

      善意的哄笑声响起,女孩们则立即用热切的目光望向她的漂亮老公,轻笑着点头应是。
      忽然成为焦点,克里斯蒂亚诺尴尬地摸了摸鼻子,然后跟着所有人一起笑了起来。

      迎着撒旦夫人可怕的目光,芳妮继续侃侃而谈。

      “不止是在生产力发达,物质资产贬值的今天是这样,绝对的美貌不分男女,都足以构成一个人的对象性,文学中男性作为被追求,被凝视的审美客体的影响力也并不逊于美女——否则雅辛托斯,阿多尼斯,恩底弥翁,那喀索斯,阿提斯都是怎么回事?道林·格雷呢?《魂断威尼斯》里的美少年呢?
      波伏娃还觉得男人专心于学习、运动、职业训练等等,要取得自己的成就,就不像女人那么在意容貌了——嗯,先不提古希腊或者中国魏晋了。”

      她顿了顿,看向克里斯蒂亚诺,微笑着朝他招招手,示意他上台。

      “过来,克里斯。”

      克里斯蒂亚诺正乖巧地端坐着,认真听她夸夸其谈,这下霎时傻了眼,手足无措。

      “过来。”她又招招手。

      他苦着脸,为难极了,总觉得没有好事,然而他也不好当众不给她面子,只好配合她的意思,从座位上起身,于所有人的注目下一步一步走到她面前。

      “怎么?”他小声问。

      芳妮直接按着他的肩膀,令他一脸茫然地面向众人。

      “他的职业成就是世界第一——我拒绝一切反对意见。”她说,在笑声中拿教鞭在他身上指指点点,好像把他当作解剖课上的人体模型似的。“不过同时,瞧这俊俏的脸蛋,完美的屁股,诱人的曲线,大家都可以看到,他从头到尾有多么火辣,对吧?来吧,你们可以坦白说,看着他的时候,是不是忍不住对他的肉-体产生了想法?女士们?甚至男士们?”

      欢快的大笑声,肯定的应答声此起彼伏,克里斯蒂亚诺则刷的脸红了,羞恼地对她怒目而视,她则视若无睹,继续拿他当解说道具。

      “他很好看,他自己也很清楚这一点,而他每天花在打扮上的时间,大概是我的十倍。每天一觉醒来,我十分钟就能起床出门,他却还要用直发器拉头发,做面膜,剃毛,擦乳液,配衣服,选首饰——另外,他还特别喜欢那些能体现他曲线的紧身衣服。”爆发的大笑压过了她的声音,她不得不停顿片刻,同时忽略克里斯蒂亚诺的眼刀。
      “他从小到大都这么爱漂亮,看到镜子就走不动路,按照第二性的语言就是,他接受了自己作为性客体的角色,过分关心自己身体的吸引力,迎合异性——呃,也许还有同性的欲望,在时髦的服饰之下,变成了有血有肉的玩偶。”

      大笑穿透了教室,克里斯蒂亚诺脸都烧起来了,悄悄踢了她一脚,试图使她闭嘴,然而她不予理会,待笑声平息,又继续火上浇油。

      “更过分的,他是个球员,可你们却多半经常路过看见他穿内衣卖肉——再瞧瞧他拍的那些广告,脱衣服、洗澡、抛媚眼、趴在床上,做些挑逗性的表情姿势,那完全都是在色-诱观众——CR7品牌的所有宣传都基本是让老板以色勾人。
      如此热衷于卖弄风情,这不就像波伏娃说的,呃,把他自己的超越性贬为内在性,成为一个自发奉献的猎物取悦人,诱惑人,他的肉-体犹如盛开的花朵展示在人们面前?他在物化自己,嗯哼?”

      学生们无不笑得前仰后合,更有甚者还从椅子上跌倒下来,而杜埃尼亚斯女士脸色难看得宛如闯入阳间的黑面鬼。

      一个女孩大声说:“他是我见过最多次的穿着内衣的男人,也是体毛最少的男人!”

      芳妮愣是忍住了笑意,一本正经:“所以说,这不是在助长对男人的性骚扰吗?让球员变成了性目标?”
      接着,她在大笑中看向面红耳赤的克里斯蒂亚诺,摸摸他胸口,捏捏他下巴:“说起来,每次人一多,如果保镖不保护好他,他就会像这样被女人——还有男人袭击,他还真的经常遭到性骚扰。”

      他打开她的手,假笑说:“大部分都来自你。”

      教室像吹过了一阵龙卷风一样热闹,芳妮嘿嘿一笑。

      “可你看起来乐在其中——嗯?所以这就是你为什么这么爱美,那么自恋?总想通过你的美貌刺激别人的欲望,取悦诱惑他们,把他们牢牢捕获,完全迷住?并引以为豪?”她玩味地挠了挠下巴,“那你确实成功了。”

      爆笑声震荡着耳膜,克里斯蒂亚诺脸更红了,气鼓鼓地挥了挥手,支支吾吾:“好看,性感有什么问题?”

      “对,没问题,不用扭捏。”她戏谑地笑道,“男孩和女孩一样,出门在外都需要注意保护自己,但关注自己身体的吸引力可没什么错。雄孔雀长了个漂亮大尾巴吸引雌性,而这尾巴在逃命的时候还是个严重的拖累,会让自己变成掠食者的晚餐——按波伏娃的话,这又和高跟鞋,鲸骨裙差不多,与其说是为了突出它身体的美,不如说是为了增加它的无能。男孩们,你们觉得需要向达尔文,或者上帝去抗议这种物化雄性的演化特征吗?我又该抗议我老公被广告商物化吗?”

      笑声越发疯狂了。

      “不用,不用了。”

      女孩儿也说:“我太喜欢他那些性感广告了!”

      “我也很乐意被勾引。”

      被这样集体调戏取笑,克里斯蒂亚诺再也受不了了,狠狠推了她一把,然后捂着自己的耳朵,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芳妮却依然不放过他,用教鞭点开了下一章PPT,然后又拿手势指着他道:“瞧他瞪我的样子——他还害羞,赌气,眼泪汪汪,脸颊红红的。他可还是个爱哭鬼呢。波伏娃又说什么来着?和女孩比,小男孩必须是有泪不轻弹,不需要照镜子,不需要别人吻自己,连撒娇任性的权利都没有,他努力进行诱惑,他弄姿作态的举动只会惹人生气——什么?你们看,他不可爱吗?你不想吻吻他吗?”

      克里斯蒂亚诺立刻崩溃地把脸趴到了桌面上,用西装外套盖住自己的脑袋,试图隔绝外界的声音,可他还是听到了那群痴女——还有几个基佬的声音。

      “可爱极啦!”

      “我真想吻吻他。”

      “他太美味了。”

      他害臊得发烧,只好努力把头包得更紧,闷到窒息。

      课堂变成了欢乐的单口相声现场,杜埃尼亚斯教授的忍耐也到了极限,近乎拍案而起,妄图夺回对教室的控制。

      然而芳妮反应极快,竟直接抢先拿教鞭点击投影屏,进入下一张PPT。

      “神话思维:女人是物的存在,证明男性价值的‘他者’,用于构建男性主体的一种场所,不具主体性——又来了。所谓神话仅仅是一种审美范畴罢了,女性也会反过来把男性视为他者,从自己的视角命名男性,书写男性。有主体就一定有客体,主体无法离开对象,但主体本身也是对象,这种关系是相互的。
      另外,虽然缪斯形象恰好经常是女性,可那个刚好成为审美理想的载体也完全可能是男性,甚至可以是一座建筑物——就像三岛由纪夫笔下的金阁寺。也就是说,命名事物,或进一步以具象的人或物承载抽象的理想美,是艺术家的自然倾向,不是一场性别迫害的集体阴谋。”

      接着,芳妮又把教鞭指向了她现成的解说道具——正努力压缩存在感,两颊泛红的克里斯蒂亚诺。

      “这个男人,他英雄式的强大主体性显而易见,可他也是位缪斯,一位贝雅特丽齐:他有美貌,纯洁,生命力,尤物的矛盾气质,符合一切针对客体的审美理想——显然,单纯为此而爱慕他,崇拜他,渴望占有他,占有美好和神秘,也符合命名他,异化他,剥夺他自身的意志,把他变为‘物’的说法。”她一边说,一边将目光投向克里斯蒂亚诺邻座的女学生。
      “小姐,我注意到你从刚刚开始一直都在盯着他,你能告诉我你在想什么吗?别担心,说实话,我放学以后也不会打你的。”

      又是一阵哈哈大笑,那女孩儿不好意思地从克里斯蒂亚诺身上移开视线,转头和她对话。

      “我从不了解罗纳尔多,可是他真的很辣。”女孩坦白说,“而且他不光性感,人也非常可爱的样子——我觉得我都可以为他写诗了。”

      她笑着点点头,不顾克里斯蒂亚诺杀人的眼神,追问道:“那么如果你做得到,你会乐意追求他,抢夺他,征服他,最后把他作为私人财产据为己有吗?我真的保证不打人,你们都可以说实话。”

      他们越笑越厉害,不少人积极点头响应,那姑娘也坦然笑道:“谁不想呢?”

      克里斯蒂亚诺忍无可忍了,从她的笔袋里掏出橡皮,精准地丢向她的脑袋。

      “你有完没完?”他咬牙切齿,惹来旁人更好笑的反应。

      芳妮淡定地接住橡皮,朝众人一摊手:“瞧,除非那个男人不够诱人,否则女人怎会成不了欲望的主体?男人怎会不是客体?果真是四十年代的老奶奶得出的结论。”

      欢笑的风暴席卷众人,无法控制。差点儿炸了肺的杜埃尼亚斯教授这会儿总算顺气了,发出尖锐的声音。

      “闹剧到此为止,别再拿你脸蛋漂亮的丈夫说笑了——”

      芳妮二话不说地拿教鞭一戳,又翻开下一张PPT,继续表演带节奏,拒绝和她说话。

      “既然女人在社会生活中总是依附于男性的客体,是文化塑造的结果,那她为什么还要去证明女人在两性关系中的羞耻感和被动性是生理因素导致的,也就是注定被支配的一方?
      她认为在性活动之中,只有男人是活动中心,女人是受到了异己之物的侵袭,是在被占有。而且由于没有一个器官可以让女人满足自己主动的性冲动,女人不应当要求男人美丽,因为她反正没法满足占有他的欲望——嗯,我看出来了,萨特不止长得丑,还真是为此自卑又傲慢,某方面也粗鲁野蛮没水准,显然给她留下了非常消极的体验,难怪她还要为他勾引未成年学生,再把一个个处女送上他的床满足他的自尊心。”

      学生们再度发笑,其中也有人第一次听说这对情侣之间的奇葩事迹,想要追问更多,七嘴八舌。杜埃尼亚斯教授气得手臂发抖,然而全然阻止不了芳妮那机关枪似的语速。

      “谁主动,谁接受,我看这就是个语言学的问题嘛。”她打了个手势。“为什么非得说是男人进入了女人的身体,不能说是男人被女人给吃了,吞了?说真的,男孩们,你们就从不觉得有点怪异可怕吗?自己的一部分被一个黏糊糊的沼泽给吞噬了?而且,波伏娃觉得女人不能强迫男人也是不带脑子的胡说——你一样可能被强迫,毕竟那东西是个敏感又脆弱的小可怜,在物理刺激之下很容易违背它主人的意志,用了药物就更别提了,而对方还完全能压着你,骑在你身上——按照老奶奶的话来说,也就是仿佛骑在要驯服和驾驭的牲口上面。”

      教室门口已然忍不住有人被一阵一阵的笑声吸引,好奇这是在上什么课。克里斯蒂亚诺捂着脸,似乎想起了些不堪回首的经历,又好笑又无奈。好些热情火辣的西班牙女孩一边笑,一边交头接耳,仿佛已经跃跃欲试,下课之后要在男朋友身上好好体验一下驾驭的感受,而一个男生则举手插嘴。

      “我女朋友,她就特别狂野,一直喜欢在上面。”

      芳妮微笑着问:“那你会有特别屈辱,不可接受的感觉吗?”

      “唔,偶尔有点儿吧,不过——我不讨厌那种感觉。再说,我还能报复回去。”他有些害羞地说。

      “很好,男人和女人,契合共生,你来我往。”她竖起大拇指,朝所有人摊开手,“显然,女人在性方面的被动,即便不是全部,至少很大程度上也是后天文化塑造的产物——现在是二十一世纪了,一切早就不同了。”

      赞同者众。接着,芳妮放下教鞭,拿起讲台上那本厚厚的《第二性》,淡然面向撒旦夫人,连连摇头。

      “教授,这本书里过时的东西实在太多了,读它太浪费我们的时间了。”她说,“还有,单纯把一切你认为由父权文化导致的现象全部倒错,制造一股反向力量,然后对我这样的女孩施加歧视压迫,简直蠢得不如把头砍下来当足球踢。”

      杜埃尼亚斯教授久久没有说话,黯淡的灰眼睛像石像鬼一样看着她,不见情绪起伏。

      喧闹的课堂总算安静了。克里斯蒂亚诺不知不觉屏住呼吸,紧张地交叉起了双手,生怕教授会当场把芳妮赶出去。不过,她这副大大咧咧的态度,大概被赶出去也不会当回事吧。

      良久,杜埃尼亚斯女士终于开口,态度异常平静。

      “你确实挺聪明。”她说,“要是你态度认真点儿,别蓄意捣乱,表现得那么像个青少年——尽管你本来就是青少年,这节课会非常有意义。就像如果你不把爱情当作生命至高的目的,你会有更好的前途。”

      闻言,芳妮冷冷地撇起嘴,发出嘲讽的笑声,仿佛在鄙视整个世界。

      “我是个被爱浸透的人,那又怎么样?Nosce te ipsum,我做到了。我摆脱了虚无感,从心而为,做任何我想做的事,活到我喜欢的极致。谁又有资格规定生命追求的高低贵贱?人的一生有多短,在无边无际的时间尺度中算什么?任谁终其一生都摆脱不了个体的有限性,就算你是世界首富,是美国总统,亚历山大大帝,在宇宙中你也不如一个原子,能比一个乞丐伟大多少?
      不过我现在也不在乎其他人怎么看我。反正我被歧视的太多了,以前同学觉得我是个死气沉沉的书呆子,怪胎,现在种族主义者当我是傅满洲的女儿,沙文主义男球迷当我是性瘾症、花痴病,还有人当我是女人的耻辱,男人的附庸——关我屁事。
      我是一个黄种人,一个中国人,一个女人,不过这些都不那么重要,最关键的是,我是芳妮·龙,我喜欢看书,热衷于艺术和科学,喜欢动物和大自然,充满好奇心,想象力丰富,最重要的是,我挚爱克里斯蒂亚诺·罗纳尔多。这就是我,除此之外,性别偏见滚蛋,种族主义滚蛋,女权主义也一样他妈给我滚蛋。”

      杜埃尼亚斯说不出话了。

      寂静降临,一时间肃然无声。
      芳妮转过身,视线越过众人,凝注在克里斯蒂亚诺身上,感情虔敬而狂热。

      “我爱克里斯蒂亚诺·罗纳尔多,这就是我生命的源泉,我的灵魂之火。这么美,这么好的他,本就是永恒星宿的不竭光明,是从古至今所有诗人和艺术家穷极想象与智慧所追求的终极理想,如果谁不认同他比任何宗教,任何信条都值得让人为之奉献迷狂的话,我就一句话:操-你全家。”

      克里斯蒂亚诺一动不动地怔住,感到一阵晕眩,那热恋的迷醉感循环往复,又把他淹没了。他爱慕她昂扬的精神,蓬勃的活力,为她机灵古怪,坦荡放肆的言行着迷,更欣喜于她对他毫不掩饰的炽烈情意。

      不知是谁先带头,一室的年轻人中间忽然爆发了一阵雷鸣般的热情掌声,表示赞扬和艳羡。

      芳妮微微一笑,向他们鞠了一躬,然后朝克里斯蒂亚诺轻轻伸出手。

      “回家吧,克里斯。”

      克里斯蒂亚诺迷茫恍惚地笑了笑,拿起西装外套,上前牵住了妻子的手。

      ——

      那辆车窗破洞的布加迪威龙停在隐蔽的阴影里,大概是外形过于张扬,这才没一会儿功夫,就惹来了偷车贼的觊觎。

      远远地瞥见一个瘦小的青年人拿着万能锁,鬼鬼祟祟地透过窗户打量汽车内部,还想将手伸进破洞里开门,克里斯蒂亚诺不过刚皱眉头,芳妮便直接暴走了。

      他甚至来不及反应过来,她就已蹬着高跟鞋百米冲刺,直接掐住了那人的后颈,然后按着他的脑袋狠狠撞向了车顶,砰砰作响。

      克里斯蒂亚诺大惊失色:“小龙!”

      芳妮使用暴力却驾轻就熟,那偷车贼好不容易挣脱她的手,妄图反击,便被她一肘子打中面门,鼻血泉涌。然后,她又一记膝击正中了他的腹部,往他身上拳打脚踢,令他连声痛呼,忍不住举手投降。

      “我男人的车你也敢偷,找死吗?!”她又打了他一拳。

      “不,不!我没有!我只是好奇,想进去看看!”

      “还撒谎!没得救了!”

      “啊——!对不起!对不起!”

      “这次放过你,别再做小偷了!”

      克里斯蒂亚诺看得目瞪口呆,直到青年人擦着鼻血,狼狈地落荒而逃,背影从马路对面消失,才总算回过了神,快速奔到车边。

      然后,他一把抓住她的肩膀,自下而上仔细打量着她。

      “受伤了没有?”

      她噗嗤一笑,举起手臂秀肌肉:“我像受伤的样子吗?说起来,还有谢谢你的魔鬼训练,我现在越来越强壮了。”

      克里斯蒂亚诺吁了口气,立即握起拳头,狠敲她的脑袋。

      “笨蛋,你干嘛又打架?”他气急败坏,又弹了弹她的额头,“你的暴力倾向上瘾了吗?”

      她捂着头,一脸委屈:“什么话?我这可是为了保护你心爱的跑车。”

      克里斯蒂亚诺却板起了脸,眼神凶狠。

      “不许你打架!什么理由也不许!”

      芳妮低了低头,不服气地说:“但很多时候确实只有暴力才能解决问题。”

      “不可以。”他态度坚决,“就算真有非打架不可的时候,也该由我出手,不是让我老婆来。”

      她撇起嘴,似笑非笑:“你这是性别歧视,懂吗?”

      克里斯蒂亚诺无所谓地点点头:“如果男人保护女人是性别歧视的话,我就是性别歧视。”

      芳妮无言以对,瞪了他一会儿,忽而哑然失笑——他雄赳赳,气昂昂的样子这么可爱,还是不要指出他是个战五渣的事实了。

      “好吧,我知道了。”她顺从地说。

      克里斯蒂亚诺捏捏她的脸颊,语气凶巴巴的:“那你听不听我的话?”

      “听。”她乖巧点头。

      “还打架吗?”

      “不打了,不打了。”

      克里斯蒂亚诺这才满意地笑笑,低头亲了亲她的嘴唇表示嘉奖。“好姑娘。我们回家吧。”

      坐上副驾驶,窗外的冷风不断从破洞中飞来,刮过她的脸庞。
      芳妮把头发一把撩起,披到另一侧,然后一手撑在车窗上,目不转睛地欣赏克里斯蒂亚诺的侧脸,很快又入了迷。

      美人到底是美人,不管看多少次还是那么漂亮。那挂得住牙签的,又长又卷的睫毛,每次一眨眼,都撩得她心弦颤抖。

      忽然,他偏头瞥了她一眼,一瞬间双星闪耀。

      “想到怎么称赞我了吗?”

      她挑挑眉,微笑道:“美人喜欢听的话,我可以一刻不停地说到第二天早上。”

      他摆了摆手,表示消受不起。

      “不用了,谢谢。”他说,禁不住冷哼一声。“我刚刚已经受够你——物化我了。”

      芳妮失声大笑了起来,讨好地拉了拉他的手臂。

      “别生气嘛。”她好声好气地说,“我拿你当临时道具,也是因为世界第一的美貌最有直观的说服力嘛。可是你璀璨又强大,即使人人觊觎你,也只有我能得到你,那么你就高高在上,美丽骄傲地站在哪儿,笑看人们如何被你激起欲望,有什么关系?”

      他努力冷着脸,却还是忍不住被她逗笑。

      “够了。”他嫌弃地推开她的头,“你白白砸坏我的车,还在课上差点气死老师,以后又要怎么办?”

      她耸了耸肩,说:“这门课我不上了。”

      他愣了一下。“真的?”

      “当然,我才不浪费时间呢。”她愉快地笑道,“反正我是女性主义的败类。以后,我每个星期二都能整天粘着你了,多好?”

      克里斯蒂亚诺怔怔地望了她一阵,很快莞尔一笑,心中不知不觉漾起浓情蜜意。

      “你现在粘我还不够么?”他笑道。

      “怎么也不够。”芳妮轻哼说。

      他转了转眼睛:“啊,好吧。”

      芳妮甜甜地露齿而笑,跃过扶手箱,轻吻了一下他的脸颊。

      柔和的阳光明媚而温暖,她闭上眼睛,鼻端萦绕着葡萄牙人身上的古龙水香味,几乎就要睡着了。

      接着,空虚的胃部咕咕叫了一声,她猛然转过头。

      “你是不是忘了刚刚答应了什么,克里斯?”

      他一僵,试图装傻充愣。

      “什么?”

      芳妮眯起眼睛,无声表达指责抗议。

      被她这样盯了一会儿,克里斯蒂亚诺终是招架不住,只好投降了。

      “好吧,炸鸡。”他叹了口气,“不反悔。”

      她眉开眼笑,马上扑过去,连吻他的脸颊,嘴角。

      “我爱你!”

      “好啦,乖乖坐好,SB。”
note作者有话说
第56章 第五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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