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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放松(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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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惺惺相惜搞不好是因为有共通之处——他在同龄人中有点太老成,看事情的角度和层次不大一样;应酬的场合也格格不入,到底还是年轻,因为家里的缘故迫不得已提早考虑一些事。苏实真也有同感,虽然完全敌不过他那种程度。
偶尔她会去他住的地方留宿。
他们都不住校。他嫌条规太多,她则是因为学校开放抢宿舍时完全忘了这回事。
第一次去秦伶忠家时,苏实真到处逛了很久。直到主人都睡着,客人还是走来走去,在寸土寸金、看不到邻居的庭院里散着步。
即便苏实真没固定在这生活,需要的东西却一应俱全。不知道算温柔还是纯粹钱的力量。秦伶忠不会刻意挥霍,但生活质量和消费观念是DNA与后天教育共同作用形成的。对别人周到不说,对她更是阔绰。
她有赖床的习惯,起来的时候,往往他已经走了。
苏实真睡眼惺忪地滑下床,先去照镜子确认色斑和红血丝。她扶上肩带,用遥控器打开天窗,下楼到厨房,在璀璨过头的日光里找可以吃的东西。害秦伶忠家的咖啡机故障过好几次,苏实真咬着面包,切了一点干酪塞进嘴里。不论多贵,弄坏他家的东西,她很少有负罪感。因为很快就会换新的,他对此好像也一无所知。
她确认课程,查看消息,叫车,出门,回去城市中心。
为了工作,临时做了新的造型。头发先做成泡面卷,随即用喷雾染成粉色,虽然只是短时间定型,但也已经足够了。她是形象设计最喜欢的那类人,长得漂亮,所以能驾驭很多造型,像换衣服的洋娃娃一样任人摆布。
什么都准备好了。
只可惜,展会布置一拖再拖,害得所有人都在等。
差不多凌晨一点钟,苏实真收到秦伶忠的电话。
她坐在行李箱上打盹,手机震动时吓了一跳,接通来,他已经让司机过去。
“在上班呢。”说着她就挂断了。
他却发了酒水免费的通知来。
苏实真不缺钱,但喜欢免费是天性。原本打算假装没看到,靠着墙坐了好一会儿,又还是站起身,随便打了个招呼,拖起裙子跑出去。
今天穿的是带铆钉的黑色厚底靴,步行过去是不可能的,司机已经等着了,替她打开门。到店门前时,才低头在冷风中走了几步就被拦截。保安堵住入口,很不留情面地说:“这里是私人场所——”
苏实真抬起头。本意没想瞪谁,可乍一看就有些来势汹汹,美得惊心动魄。
对方看清楚她的脸,虽然不认识,却也有些犹豫。
她打了个电话,再接通的就不是秦伶忠了。但他的朋友说话当然也算数,很快她就被放行。
苏实真上楼,穿过一扇扇门,在魔方一样的大厦里兜兜转转,最后来到指定的房间。
室内灯光昏暗得刚刚好,秦伶忠正笑着听身旁的异性说话,情与心微醺,对方大约也觉得今晚有可能,所以愈发殷勤。却没想到决胜关头有意外,只能收敛笑容,先互相加了社交账号。
苏实真来接他回去,靠在门边等待。
秦伶忠起身,说:“我去洗个手。”
她就沐浴着其他人的视线等待。有几个是熟面孔,也有不认识的,男性女性,无一不弥漫着酒精、钱和快乐的气味。
其中一个主动搭讪:“早就听说他养了个漂亮的马子,没想到这么漂亮。妹妹你要是找下家,不嫌弃的话打给我啊?”
真奇怪,竟然有这样恶劣透顶却没什么恶意的笑容。
粉色的水藻垂落肩头,苏实真回头看了他一眼。
“反正卖给谁都是卖嘛。”仿佛嫌铁烧得还不够烫似的,他又追加了一句,笑容洋洋得意。
她端详了他一会儿,突如其来地伸出一只手指。在别处鲜少吃亏、更不用说被人戏弄的少爷不由自主盯着她指尖看。
苏实真勾住他腰间的皮带,轻声笑着,慢慢拉着他后退:“我先验验货。”而他也对这个走向非常满意,加之喝得不少醉得上头,勾起唇角跟出去。
两个人一起进了洗手间。
隔间里一连串与荷尔蒙无关的闷响。
中间夹杂着零星的脏话。
几十秒钟后,门再打开,苏实真扯掉发绳,甩了甩头,长舒一口气。
她走出去,回过头,男人瘫软在坐便器上。脸上挂着耳光印,刚刚撞过墙壁的皮肤泛红,已经暂时失去意识。
苏实真淡淡地望着他。
身旁出现另一个人。
秦伶忠略微蹙眉,却止不住地微笑:“你揍了他?我都不敢得罪他。”
“是吗?”苏实真一点也不慌张,反而笑着甩手,“就当帮你出气啦。等他醒过来会以为是自己喝太多在厕所摔了一跤的。”
他扶着门,肩膀微微颤抖。
走之前,苏实真没忘记把隔间门关上。秦伶忠回去,浑身酒气,装出不知情的样子问不在的人哪去了。有一部分人想说,另一部分却打手势让他们闭嘴。
苏实真站在门外,偷偷观察着他们被秦伶忠戏弄的窘态窃笑。等他出来,两个人笑成一团。
走到户外,秦伶忠喝了酒,在苏实真抱怨出租车司机不见踪影的时候给她一个离这里不远的地址。她原本还担心他已经喝到失去判断能力,到了以后又打消疑虑。指纹锁是不会骗人的。
这间公寓没怎么装修,只保留了基础的设施。她没来过,他也从未提起过。
冰箱里饮用水的生产日期都在昨天。
秦伶忠倒头就睡。苏实真走到他跟前,俯身任由发尾搔弄他的侧脸。
“这里是谁的房子?”她问。
他眼睛都睁不开:“嗯?”
她耐心地复述:“这里也是你的房子?”
秦伶忠阂着眼,断断续续地说:“不是我的——”
又在她反应过来之前说下去:“……还能是谁的。”
苏实真坐到秦伶忠身旁,地暖把人烘烤得懒洋洋的。他挣扎着舒展身体,试图去咬香烟,声音有些沙哑:“我舅舅回国,他想要这里。我就打扫出来了。”
“我都不知道你还有舅舅。”她并拢膝盖,盯着自己勒出伤痕的脚背说。
他在摸索打火机,她却把烟拿走。
秦伶忠补充:“没有血缘关系的。之前在惠灵顿。”
苏实真肆无忌惮地看着他,甚至希望他能发现她的目光。然而,不论她如何沉默,秦伶忠仍旧无动于衷。
她说:“……从没听你说过。”
他却笑了,不以为然、甚至有点讽刺的:“为什么要跟你说?”
心像在砂纸上摩擦似的。苏实真特别讨厌秦伶忠这一点。他习惯只说想说的,而且,对自己有所隐瞒这件事毫无保留,好像这样很正常、很理所应当。
她偶尔会怀揣着恶意想,有的人以为付了钱就能为所欲为,有的人为了为所欲为所以才付钱。
他一动不动,已经昏昏沉沉地睡着。
她抄起枕头,用力朝他的脸砸过去。
只要苏实真想,现在就能杀了秦伶忠。可是,此时此刻,她唯一的想法是他睡着的样子特别纯良无害,跟醒着的时候判若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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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来以后,还没摆脱睡意的话,秦伶忠习惯盯着资产余额发一会儿呆。
苏实真九点要去赶场,被闹钟吵醒,伸手在秦伶忠脸上摸了半天,还是他皱着眉替她按掉的铃声。而她好不容易挣扎着起来,非要再在床上继续坐十来分钟,一直待到迟到不可。
他们都不用担心实习的事,所以能自己安排的时间不算少。主动提出出去玩一趟的是秦伶忠,苏实真也很快就答应了。
到学校上课,她和贺正群在教室里见面。他哈欠连天的样子很好笑,被问论文初稿过了没有,却牛头不对马嘴地说“玩了三天英雄联盟”。
“你不打算毕业了?”她问。
“不是啊,混混呗。”贺正群说,“也不是所有人都像秦伶忠。”
“怎么了吗?”
“大一的时候我跟室友开黑,操作下饭,被喷到自闭。他当时抽空来帮我辅导高数,听说以后心血来潮借我号想看看这游戏怎么玩。等还给我的时候就是宗师局了,该干的事还一件不落。又不是所有人都像他,想做什么就一定能做好。”
有的人,天生就不属于一个世界。
有时候,贺正群觉得正是因为自己看透了这一点,所以才能继续和他做朋友。
“大哥,”下课铃响,苏实真笑眯眯地身体前倾,手臂向前舒展,伸了个懒腰,“过几天能不能帮我答到?”
他起身:“行啊,为什么?你又要偷懒吗?”
他们起身,离开教室,在走廊里等到秦伶忠,三个人一起绕过花坛。
“我们打算去圣地亚哥。 ”她回答。
贺正群干巴巴地感慨:“别虐单身狗了行不行?”
秦伶忠说:“刚好你快生日,可以带礼物给你。”
“你们打算玩什么?逛逛街?吃吃饭?不会打算一直在房间里做运动吧。”三者都是男女约会时比较常见的项目。特别是最后一项,全世界都一样。
秦伶忠毫不避讳地回复:“哈哈哈。对啊。运动。”
只是开玩笑,没想到他们如此直白。贺正群都傻了眼:“啥?”
“不过是看别人运动啦,”苏实真也笑起来,“我们可是去那里诶!”
“啥?啥?啥?”
只见他们两个人带着同样笃定的表情,热情洋溢,异口同声地说:“当然是去看MLB美国职业棒球大联盟的比赛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