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雨》将错就错

1、雨后

　　这种感觉很讨厌，湿嗒嗒的褥子简直可以拧的出水来，老天在抽泣，于是所有的东西都成了承载它情绪的肩膀。有什么办法，假如一个女孩子汪着泪，对你说借一下肩膀，你能拒绝她么？尽管你知道她只是在无理取闹被毫不留情的拒绝训斥后跑到你这里来寻找安慰。
　　虽然我这样的比喻毫无道理，但没辙的心情却是一模一样，就只有傻呆呆的看着老天，不，看着个女孩在不停的抹眼泪。幸好，她现在已经止住了抽泣。要让天不下雨是件难事，就像要让竭撕底里的女孩子安静下来时同样的困难。我是两个本领都没有……阴郁……无奈……发呆……
　　砰！！！一个巨大的抱枕飞刀额上，一声尖叫“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我只好回魂，先揉揉额头，然后叹气
　　“小姐，下雨天大家心情都不好，你也就克制一下情绪嘛！！”
　　果然愤怒：“你什么意思，他答应了很久的事情，每次都是各种各样的理由推掉，从来不守信用，连这样的事情他都水我，我还顶着家里的压力和他好，真他妈的不值。我来发泄一下情绪你居然也这个态度，你真的是没心没肺，良心都让狗吃了……”
　　“终于有力气骂人了，看来你没有事情了：）”我莞尔，“那么，不想他啦。我们姐妹很久没有一起出去了，走一走如何？”
　　愤怒凝滞，立刻又发作开来“不去，我心情不好，你也不管我。”
　　“就是心情不好才要出去走走啊，亲爱的。”我打开窗户，凉凉的空气拥进房间，一点点树叶的气息，青草的味道。雨都停了，可并没有彩虹，太阳还躲在厚厚云里假寐吧。我斟词酌句，慢慢地说，“外面空气很好呢，既然他让你心情不好，何苦理他，自己寻找一些快乐吧？”
　　手机有了些微妙的动静，我匆匆起身，“好啦，我先去洗手间，你也准备一下吧。”并不给她说话机会，她的本质是个习惯了别人为他安排好一切的古典美人。
　　“他又给你找麻烦了吧？”温柔的声音，几许歉意。
　　我笑，“不啊，我很喜欢她的眼泪。用玉盒盛了，放上百年，就是价值连城的珍珠”暗暗的，我吞下最后一句，“名叫薄幸”这不是我有资格说出来的话。我除了祝福与关心，并没有别的立场。
　　“阿市……我是急的，”声音匆匆忙忙的追过来，唯恐我继续的玩笑，岂不知我也说不下去，他从来不知道，其实我不是会幽默的人。
　　　“嘻，玩笑了，晓眉又不是人鱼，你放心好啦，我会把一个完美无缺的晓眉送到你府上，不过，不保证时间”刻意地把尾音上扬，想沿着电话线传过去一个微笑。对面镜子的女子面无笑容。电话果然是好东西，轻而易举的隐藏掉所有的晦暗。
　　“你，我放心啦。不要把我太骂得一钱不值就好了。”
　　“本想小骂大帮忙，你既然介意，那我只好不介意她在我这多住几天，不过你也知道，我这儿翩翩才子，英俊小生出入得很多，万一有什么三差二错，那我可不管得了。”咬着牙儿笑，看他怎么说了。
　　“哎呀哎呀，我信任你的啦，求你了，姐。”还是这招，并无新意。

　　突然疲惫，疲惫得开不出玩笑，果然玩笑本来就不是我擅长的项目，于是拿出我的本来面目：“我怕他疑心呢，不跟你扯了，等会带她去逛街，吃过晚饭我就送她回来。你今晚能早点回家布置得用心一点，花就不用了，冰激凌什么的她喜欢吃的准备一点做餐后甜点。到时候我给你电话。”一口气说完，听待得他说了好，久挂了电话。

　　就这样筋疲力尽，若是故事，可不可以就这样结束！何苦,为爱，有人丢失尊严,为义,有人委曲求全……何苦来哉。我慢慢的靠住墙，无比沉重的肩，一身发软。我从来不知道，原来我脆弱得如此不堪一击。苦苦喘息，紧紧咬牙，不敢有深重的声音。现代的女子，人前永远笑嫣如花。
　　不！！！
　　猛力一挺腰杆，高高地扬起脖子，对住镜子，我给了自己一个最灿烂的微笑，海市，你很强的。多灿烂的微笑，没有太阳刺眼，比月亮明亮，我还是我，出手果断。用自己最含情的眼神看向镜子里面，里面的人开始张扬，后来温婉，悄悄间眉目中性情已变，于是淡扫峨眉，浅点绛唇，不知不觉间容颜已改，沧海桑田，可以出门了。不动声色的给自己竖个大拇指，拉开了门。
　　我的伙伴，愣愣的，不知魂飞何处？抓起她的手左右摇晃，就势撒起娇：“亲爱的，你不去理理衣裳吗？要我离你十尺远，宣称我不认识这个人啊。”又故作头痛捏起自己的太阳穴“我一点都不想这样啊，你这不是欺负我嘛，明知道我善良无比，这种事情完全做不出来，可是……眉啊眉，你叫我怎么办呢，真的，怎么办嘛……”唱做俱佳，终于赢得面前的人儿扑哧一笑。

　　挽着手，我们在黄兴路上慢慢散步。并没有多少可看的东西，不过雨后的街市湿漉漉的，凉凉的空气，连肌肤都忍不住在呼吸，在都市里这个时候永远让人心旷神怡。捏捏我握住的手，时间能凝固就好了。
　　突然想起读书的时候，一个朋友一手挽着他的男友，一手拿着他的妹妹，一群朋友簇拥着他一起走，不记得当时怎样尴尬，逼得我接口：“小艾，你可真让人羡慕啊，一手是亲情，一手是爱情，周围的都是友情，什么都给你占全了。”他得意洋洋了许久。我仓皇间口不择言，得罪了另外的人吧，伤心人别有怀抱。不过，那于我何干？那些人现在早已云散，即使小艾，得意许久还是没有天长地久，谁还能顾谁一辈子不成？低低苦笑，如果无奈的话，我就变得狠心，对自己，亦对别人。
　　叮叮当，叮叮当……突然电话响起，松脱了手，她看电话，我愣愣神，被推了一下：“是你的”
　　接了过来，竟是小艾？！心神霎转，就算是拘神也没这么快吧，只得苦笑，今天怎么回事？自从毕业也有一年没见了，电话里只听得他低低饮泣，心念一转，只作听不清，喂喂的半天，只管朝僻静的地方走，晓眉对我比比，径自去店子看衣服，我点点头，开始听得见了，“小艾，别哭啊。有什么事情慢慢说。”
　　在断断续续的啜泣中找到中心思想，小艾的父亲得了癌症，现在她六神无主，三魂齐飞。我先呆后傻，是么，要消失了么，又一个人？不由得想起那个端庄的人，文质彬彬，看到他，我就能够心定。一直以来，唯一让我心定的人。一直都是那样的唤阿姨，伯伯，那样的人么也会消失吗？来不及在头脑里千回百转，先安抚对面人才是当务之急，可又能说什么？于是就问他的病症，问她的情形。已是晚期，情形不好，现在在上海，已经转院。他刚刚请假，正在火车上。说了这些，我静默，再说什么，对于她，每说一次就是一次凌迟，耳朵里充满眼泪，悲伤，绝望。我希望我有本领能够借着电话拥抱。生死原来就是这样近？！小艾，连你也是？张扬傲慢如你，令所有的女子都嫉恨的你，怎么会这样啊，谁也躲不过死神的镰刀，他收割走了生命，播种下悲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