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粱集》温暖的太阳花

3、第 3 章

　　蒲童的午餐食不知味，下午的训练也是浑浑噩噩。

　　电话声响起。

　　她拿起手机，是沈姐。

　　“怎么了？”大东见她一脸憔悴，像是受了什么打击，关怀问道。

　　蒲童捂住手机：“诶……没事……我朋友……打个电话。”

　　她快步走向角落。

　　“沈姐……”她低声呼唤，不敢让别人注意到这里。

　　“花花啊，现在有一桌客人，提前找你，你要不要过来？加班费多算！”

　　蒲童一愣：“不说六点……”

　　“你就说你来不来吧。”沈姐的话语已有不耐烦，“你今天要有事，晚上的也免了吧！”

　　“我有时间！”蒲童不敢轻易得罪沈姐。沈姐在这一行已经做了太多年，背后的关系错综复杂，哪里是她能够轻易开罪的人？

　　沈姐的语气好了些：“嗯，那你快来！”

　　蒲童走回球场，却见几人的表情有些奇怪。

　　“大东，我有一些事情得提前走了……”她不知为何不敢看他的眼睛。

　　大东愣了愣：“是学校里的事情？”

　　蒲童点头。

　　“哦，那我们之后再约……”大东和她道别，却又拉住她的手，“你真的……是‘学校’里的事情吗？”

　　他的咬字明显有了区别，可此时的蒲童忙着离开并没有注意到这个。

　　几人看着她的背影。

　　老吴轻叱一声：“做了女表子还要立牌坊的……”

　　“别说了！”大东眼睛发红，“除非我亲眼看到，要不然我不会相信的！”

　　蒲童连家都没回就直冲沈姐那边。

　　她第一次用属于学生的装扮来到这里。

　　明明都是熟悉的面孔，明明都是见惯了的景色，可她却渐渐喘不过气来。

　　就仿佛属于学生“蒲童”的生命正一口口被属于陪酒女“花花”毫不留情地吃掉。

　　周围人的目光如同刀割。

　　她觉得所有人都在背后偷偷议论她。

　　她的呼吸越来越急促。

　　眼前的世界变得色彩斑斓起来，但她却能感到自己的空虚。

　　“呦，花花。”一位穿着暴露的黄发女孩走过来，“今天你穿得怎么那么良家啊……别说，还挺好看的！我明天也去买一件类似的，说不定客人们也会喜欢。”

　　不是的。

　　“你也不看看你的脸，你能和花花比？”有人开玩笑。

　　不是的！

　　“哈哈哈你这个小蹄子！”女孩尖叫着追打着。

　　不是的！不是的！

　　“不是的！”她的话让现场为之一静。

　　女孩们看向她的目光变得古怪。

　　不是的啊……她的这个装束不属于花花，而是属于蒲童的啊……

　　一股酸意从鼻尖直冲脑门，她强忍泪水，奔跑进更衣室。

　　泪水顺着脸颊滑落。

　　她捂住自己的眼睛。

　　不是的啊，她也不愿这么活着啊！

　　门被砰砰敲响，沈姐推门而入。

　　“诶呦，还哭上了。”沈姐的脸阴沉着，像是酝酿着风雨，“你不愿意做这个活儿，有的是人要做！你摆这么一副脸是要干什么？是我逼你了？还是我卖了你了？蒲大花，你给我记清楚了！这份工作是你自己求来的！要不是看在你早死的姑妈的份上，谁愿意带你这么个乡下穷丫头？！以前连电视都没见过的憨货，来了城里几年就以为自己洗干净身上的泥点子了？！”

　　她的话语尖酸刻薄，将她身上的遮羞布一把撕烂。

　　“沈姐！”蒲童慌了。

　　她不能没有这份工作，不能没有这份收入。

　　她家的弟弟还没娶亲，父亲还要吃药。

　　她是他们家唯一在城里的凤凰，不能就这么失去了！

　　蒲童一把抱住沈姐的大腿：“沈姐！求求你，俺错了，俺真错了！”

　　沈姐嫌弃地推了她一把，蒲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今天这里没你的事了，你走吧！”

　　蒲童见沈姐转身就走，顾不上鼻涕眼泪糊了一脸，连滚带爬追上了她。

　　“沈姐，沈姐！你让俺做什么都行！别生气了！”

　　周围小姐妹的目光让她脸红，但她已经顾不上这些。

　　脸面与自尊，在生存面前毫无意义。

　　沈姐气笑了：“你是不是把自己看得太重要了？我这里少你一个不少，多你一个不多。要是你还不想清楚自己的事情，那你还是早点回乡下和你爸妈在地里刨食吧！”

　　“童童？”熟悉的声音在她的身后响起。

　　蒲童只觉得自己仿若在梦中。

　　“蒲童……”大东的声音是从没有过的冰冷。

　　“这就是你的学校？”

　　蒲童如坠冰窖。

　　她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

　　“你是B大的？”

　　“你认识丛郁？”

　　大东的脸色狰狞：“丛郁他会来这里？会认识你么！”

　　大东从没有这么大吼大叫过。

　　老吴他们似笑非笑的眼神，另两个室友既惊愕又鄙夷的视线。

　　“果然是乡下来的……”

　　大东的耳边似乎有了几人的窃窃私语。

　　他一直以来的骄傲破灭了。

　　以一种覆水难收的方式。

　　他气急，一脚揣向地上的蒲童。

　　肚子剧痛。

　　蒲童歪倒在地上。

　　“小吴？”身后传来了多人的脚步声。

　　“你们干什么呢，挡住我们丛哥的路了！”

　　悠扬的男声响起：“什么丛哥，你们搞什么名堂？”

　　蒲童强忍剧痛，看向人群中被簇拥的那人。

　　熟悉的俊朗脸庞。

　　“是你……”蒲童眼里滚落出大滴泪珠，“怎么是你……”

　　丛郁注意到了地上蜷缩着的女孩，也有些意外：“怎么是……”

　　蒲童惨笑。

　　她本可以正正经经地认识丛郁的。

　　她本不需要说这些谎话的。

　　她本来可以好好活过来的……

　　蒲童看着丛郁慢慢走近，看着大东脸上极其难看的表情。

　　终于长长地吐了一口气。

　　丛郁雪白的手指轻轻伸到她的面前：“起得来吗？”

　　蒲童像是获得了勇气：“谢谢你，丛郁。”

　　丛郁粲然一笑：“不客气，邻居。”

　　沈姐赔笑：“不好意思，让贵客看了笑话。”

　　丛郁摇头：“哪里，您客气了。只是有人在这里施暴而已。”

　　沈姐使了个眼色，人高马大的保安将大东一行人请了出去。

　　蒲童觉得自己的腹部不再那么疼痛。

　　“花花，你也先去化妆，之后过来。”沈姐知道此时不能再找她麻烦。

　　丛郁倒也不再为她说什么，而是跟着朋友们走进了包间。

　　蒲童忙着上妆，之后便投入到了繁忙的工作中。

　　晚上回家已经过了午夜。

　　一阵酒气上涌。

　　蒲童迷蒙间看到了一条来自大东的短信，可睡意没能让她看完这个短信。

　　什么都明天再说吧……

　　明天一切都会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