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鬼话》一纸疏狂

4、04

　　“林林。”

　　“林林。”

　　黄姨的声音乍然响起，似是隔着层层浓雾从天边而来。

　　“王林！”

　　王林打了个激灵，终于从梦魇的泥潭里挣扎了出来。

　　“害，我一进来就说这孩子中，亮盘条顺，一瞧，果然是你，比照片上的都好看。”

　　“找对象没啊，我跟你讲，这方圆十里哪家有姑娘我都了如指掌。”

　　黄姨一见着长的顺眼的就犯了职业病，人都还没坐下呢，抢过王林搁在桌上的茶碗就是咕咚咕咚的一顿牛饮。

　　“村头的大妹子家的姑娘就中，隔壁村的二毛家的也不错，小脸盘子尖尖的，扎着两麻花辫，胸大，臀也肥，一看就是生儿子的；小山家的姑娘人挺实惠，就是干瘦干瘦的一把骨头，家里还有个得了痨病的爹，这不中..姨可不能害了你...哟，你咋流这么多汗啊。”

　　黄姨诧异的瞅了眼王林，才发现他满头大汗，面色发白的紧。

　　“听说城里的娃娃都兴水土不服，瞧我这记性，早知道叫你兜里塞点那边的土，混着茶叶冲茶，准好。”黄姨是个自然熟的，当即心疼的从衣兜里掏出块洗的发黄的手绢给王林擦了擦汗。

　　“大城市不比乡下，来这不习惯吧，得了，咱也别在这吃了，回家姨给你煮个小米粥养养胃。”说着一把拽起王林就往外头走。

　　“你个死娘们，点的菜不要了啊。”柜台后的老板探出头来不乐意，油光发亮的大脑门像个十万伏的大灯泡。

　　“老娘又没吃一口，谁规定不能退了。”黄姨插着腰，瞪着眼睛，一幅发飙的母老虎样：“老刘，你不中啊，都几十年老邻居了，俺没少照顾你生意吧，俺外甥难得来趟，这点面子都不给...”

　　老刘显然是见惯了她的泼辣样，懒得和她计较，不耐烦的摆摆手，“算了算了，啧..…黄家的婆娘一个德行..”

　　“姨...”王林拉了拉女人的衣袖：“我来付吧。”

　　“你别说话！”

　　黄姨气的涨红了脸。

　　老刘这么在小辈面前数落实在是落了她脸面，她最是要强，人这么番话扔下来她如果不吭声，明个这乡里乡亲的就得传遍了，哦，黄婆子家的黄翠华是个挨骂都不吭气儿的鳖孙。

　　“给你给你。”她火冒三丈的拍下1张毛票，整个柜台都给她拍的咚一声响，翻起了旧账。

　　“也不想想当年你家娃娃生了病是谁给你救回来的，要不是俺老娘你老刘家都绝后了，当年求俺娘像个孙子，现在腰板直了，晓得当人了，可把你给能耐的，有本事以后都别找俺娘。”

　　黄姨这话说的要多损就有多损，说的老刘脸面都挂不住了，他也火了。

　　“不来就不来，黄婆子早就没有神力了，我怕你个蛋。”

　　“你试试”黄姨冷哼了一声。

　　“去就去…”老刘说归这么说，一腔愤怒却慢慢哑了火。

　　“行了行了，我不给你计较。”

　　走出店门的黄姨像个吃了胜仗的将军，雄赳赳气昂昂那叫一个神清气爽。

　　她嘴里不断念叨着。

　　“这帮孙子都是个没良心的，以前俺娘有本事的时候不是送鸡蛋，就是送玉米棒子，就连逢年过节才吃的绿头鸭都拔了毛递到俺家灶头，就差给亲自煮了端床头了”

　　“就这老刘，俺们去吃饭那是都不肯收钱的，如今一看俺娘生了病就全都变了脸，你瞅瞅今天。”

　　她越说越来气。

　　袖子都扌鲁起来了，暼见王林，到底是忍住了脾气。

　　她的声音软了下来。

　　“别怕昂，什么事情都有姨兜着，别拘束，来了就当自己家。”

　　王林怔怔的看着黄姨，忍不住回头看了眼饭馆，嘴巴动了又动，终究什么都没说。

　　青山村没有路灯，道路崎岖，并不好走，唯一的光源就是黄姨手里的那杆手电筒。

　　饭馆作为唯二的光源，就像黑夜中指路的明灯，明明已经离开好几十米了，还是能听到吊顶的吊扇在呼啦啦响，以及依稀的买醉酒鬼把酒言欢。

　　飘飘扬扬，忽近忽远，空气都渲染上了酒精和尼古丁的味道。

　　坐他那桌的男人已经不在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妇女，店老板噼噼啪啪的拨着手里的算盘，墙角的老式收音机放着经典老歌，女人娇/媚的声音悠悠扬扬，带着绵绵情谊，余音绕梁。

　　就仿佛刚刚王林经历的只是一场梦境。

　　可是，真的只是梦吗？

　　王林看了眼手上的一小道伤口微微出神。

　　“到了。”

　　黄姨回头冲他招了招手。

　　“愣着做什么。”

　　黄姨拽了他一把，见他茫然的模样，道：“你妈有跟你讲过么？”

　　王林：“什么？”

　　“啧，我就知道。”她左右看了看，忽然神秘兮兮的凑到了王林耳边：“你知道灵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