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第五十九章 相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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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不其然，劝降不成的第二日，张弘范占据海口，将宋军困在银州湖。宋军被迫吃干粮，饮海水，海水又咸又苦，宋军喝过大多上吐下泻，困顿不堪，纷纷病倒。张世杰为了突围，帅领苏刘义、方兴等昼夜大战，僵持不下。几天后，李恒由广州率兵在崖山北与张弘范会合，这一日起，张弘范令其控制厓山北部海面，准备南北夹攻。
而这一天，正是二月初六拂晓，彤云漫天，风吼海啸。元军必不会放过这样一个总攻的机会，意在先从精神上压垮疲惫的宋军。果不其然，时近辰时，张弘范把元军精锐分成四路，自己亲率一路攻击宋军素来骁勇善战的将领左大所率领的西南舰。
而在这个决定南宋生死存亡的命运的日子，那些南宋遗老们仿佛有所察觉一般，全都涌到坐船的甲板上隔着蒙蒙的海雾远远观战。阴霾的天色让人心更加惶惶，只望着这茫茫不尽的海水和天上滚滚阴云，这一日不仅是一般女眷或是遗臣面上带着凄楚惶惑茫然，便是素来苍白着小脸却岿然不动的小皇帝赵昺脸上也带着惶恐担忧的神色。
而此刻彼岸内心的惶急丝毫不比这些南宋遗老们少，或者他们虽然知道得胜的可能只有那么百分之十，却也终究是个希望，而她却一早便知道了这历史上早已经注定的结局，心中却更是难受。
这些连绵的坐船上的女眷遗臣，过了今天，便会尽皆成为这茫茫海水中的孤魂，想起史书上所描述的十万人投水的场面，她不禁心中一颤，闭了眼，眉头却已经紧紧皱成一团，也随着遗老们的目光紧紧看向银州湖中对持的黑压压的战船。
却正应了她心中的忧虑，忽然听见黑云滚滚的天上突然响起一个惊雷，顿时，更多的乌云向四面八方聚拢而来，海面上浓重的灰色海雾更加茫茫一片，让坐船上本就惶惶的遗老们的精神更是茫然凄楚，有几个年轻的宫女早就受不得这样连年艰苦日子，如今像是感到大难临头一般，忍不住哭了起来。
瞬间，几个宫女的情绪感染，更多遗老都暗暗抹泪，坐船上一片嚎啕之声，将剩余之人的心也弄得惶惑不堪。
却没想到这一下惹怒了素来温和瘦弱的幼帝赵昺，一声怒喝，命令一旁的侍卫将那几个首先哭出声来的宫女狠狠地掌了嘴，又说了一番相信张丞相的慷慨激昂的话，这才将坐船上遗老的情绪控制下来，而一旁的陆秀夫也紧紧皱着眉，看到赵昺这般有帝王气度，不由得又是欣慰又是凄楚。
然而彼岸却没心思注意这些，她心中惊颤着，一直抬起头向天上看去，果不其然，一瞬间，记忆中在天机镜中看到的那副画面真真切切地出现在她眼前。阴云滚滚的天空，雷霆电闪，苍茫而望不尽的滚滚海水，弥漫的苍茫雾气，海上黑压压对峙的军船，一个惊雷间，可以看见神龙鳞片的青光一闪，随即隐没在云层之中，然而一股黑气渐渐向厓山萦绕而来。
彼岸不由得握紧了双手，青龙族故意排云布雨，制造这样阴云滚滚雷霆闪电的天气，就是为了帮助元军从精神意志上打败宋军，早日加速南宋的灭亡么？
果不其然，在黑气笼罩着厓山的下一刻，一阵撼人心魂的战鼓声响起，接着是无数兵士的喊杀声，元军发动总攻了！
坐船上的众人心中都是一紧，幼帝赵昺甚至从座椅上站了起来，皱着眉头看着远处硝烟弥漫、矢石蔽空的银州湖，幼小的手紧紧地抓住了那个包裹着金黄锦缎的盒子。
彼岸心中焦急，盯着赵昺手中的锦盒，却感觉盘绕锦盒中的那一团神武守护之力仍旧没有散去，那金龙莫非一定要等到幼帝赵昺投海才能够放弃崆峒印？还有在赵昺身边不发一语用凝重的神色看着天空的元祐，不知道他心里又作何打算，但是也知道，有这两个人在赵昺身边，她是绝对没有办法用手里的赝品传国玉玺换得那个真品！
恨恨地将手里和那锦盒包裹得一模一样的盒子摔在进船舱的门边，她皱眉开始专注凝视银州湖上的战况，只见漫天黑雾之中，双方你来我往，流矢和硝烟几乎遮蔽了整个天空，震耳欲聋的喊声一直不断，激烈异常。
一连半月来，她早该习惯了这样的战况，然而这一次却比她所见过的任何一次都要惨烈，时间仿佛是拖着千万针尖在心头刺过去一般，坐船上的所有人——包括彼岸，从未觉得生命中有哪一个上午像今天这样，如此难熬。
终于到了中午，潮水开始猛涨，忽然，银州湖中的战况开始发生巨变，李恒所率的北部的元兵船只开始顺着这由北向南的水流发动攻击，于此同时，宋军的兵船随着涨潮的水流向东偏移，正赶上在东部早就蓄势待发的元兵，一时间两面夹攻，宋军腹背受敌，眼见着宋军兵船被一只只打沉，坐船上南宋遗老都悲愤不已。
彼岸见了心中一颤，连手心握出血来都丝毫没有察觉。
该来的始终逃不过，就是从现在开始，从这涨潮开始，宋军正按照历史一步步地走向最后的灭亡。
没过多久，在张世杰的指挥下，宋军重振旗鼓愈加奋战，开始稳住局势，可是却无法挽回双方都开始的巨大伤亡，眼见着军船一只只相继打沉入了茫茫大海，在银州湖上形成一轮又一轮的漩涡。
忽然浓雾弥漫的银州湖上元兵的船上传来悠扬的鼓乐声，观战的遗老都纷纷松了口气，元兵向来有闻乐进食的习惯，想必这定是元军进食的信号，趁着这个间隙，宋军必然能够暂时得到休整。
看着坐船上众人略微懈怠的神情，彼岸的心紧紧揪紧，恨不得将身边的船桅一掌劈倒，百般的念头在心中转了又转，像是煮沸的开水一般，让她如立针毡，她忍不住冲上前几步，却又咬着牙硬生生地让自己停了下来，逼迫自己麻木地、用旁观者的心态去看着这坐船上一张张惶惑不安的脸。
那击鼓奏乐，正是张弘范故意让张世杰警备松懈的计谋，届时，元兵便会从南北两面同时冲杀过来，这终将成为宋军全线崩溃的开始。可是如果她此时对坐船上的陆秀夫和幼帝说起，谁会相信？！这正是生死存亡的敏感时刻，即便相信了，如果问起，她一个终日在船上准备膳食的厨娘怎么会知道，她又该如何应对？！
正苦痛挣扎间，不知不觉便尝到满口的咸腥粘腻的味道，眼中远处阴霾的天和海也渐渐模糊起来，原来她不知不觉将嘴唇都咬破了。
忽然耳边响起一个女子声音：“你怎么了？”
彼岸掀起眼帘，其中满溢的泪水便刷的掉了下来，却怎么也止不住，她看着眼前元祐所变化而成的清秀宫女，满腔的不忍和苦痛无处发泄，上前将额头抵在他肩膀上，声音却早已哽咽模糊：“今天，就是今天！这鼓乐是张弘范的计谋，不出一个时辰，几乎所有宋兵便会葬身在这片海域之中，这坐船上的所有人，也皆会随幼帝跳海而亡！”
“什么？！”元祐略微诧异，扶着她的肩膀让她脱离自己：“这可是整整二十万人的性命！为什么不告诉陆丞相或是小皇帝？！难道你为了得到崆峒印便什么也不顾了吗？！”
彼岸被他摇得眼泪滚滚而落，她的情绪从来没有这么失控过，对着他大声吼道：“我说了又有什么用？！你以为陆丞相会相信我吗？即便相信了我，要是问我从何知道的呢？我又该怎么回答！？都到了这个时候，一切都来不及了、真的来不及了！！”
她不管自己哭得又多么难看，情绪崩溃地道：“从小到大，我连死人的样子都只看过几次，没想到……没想到这一次……我不想！我真的不想！为什么崆峒印要在宋末，要出现在这里？！”
元祐看着她哭得泪痕交错的脸，忽然伸手紧紧将她揽在怀里，心中却也一片惶然，修道多年自知生死有命，朝代更换乃是常事，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来安慰她，却忽然听见银州湖传来一片刺耳的喊杀声，果不其然，张弘范趁着宋军懈怠的瞬间开始发动攻击了！
作者有话说
第59章 第五十九章 相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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