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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细细道来因与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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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叫塔萨克,是一个异域人。”他继续说道,“你知道异域这个部落吗?”
说真的,他要不说异域是个部落我还真不知道。
我一直以为凡是大卿以外的地方都叫异域呢……
所以我摇了摇头:“不是很了解。”
塔萨克解释道:“异域是大卿的附属部落,一直以来都依仗着大卿的庇佑繁衍生息。我们部落不是很富裕,一年到头都没有好收成。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不时有大卿的商人来到部落里游说年轻的男孩和女孩,说要带他们去京城做生意。部落里的年轻人们经不起诱惑,纷纷去了。钱倒是经常寄回来,但是人却没有回来过。寄回来的书信里都说自己已经见识到了京城的繁华,不愿意回到这个落后又贫穷的小部落里来。”
他突然停了,伸长了脖子看向门口,把听得入迷的我吓了一跳。
“有人来了?”我看他半天不出声,紧张地问道。
塔萨克摇了摇头:“不是,我想看看现在大概是什么时辰。”
我一头雾水:“看时辰做什么?”
“我这几天都是躲在隔壁那间佣人房的,每次一到深夜,就会有人来房里搜寻我的藏身地。”塔萨克解释道。
我想到昨晚突然出现的阿丽玛和睡梦间听到的脚步声,了然地点了点头。
外面时辰还早,天还没有黑下来。
塔萨克继续说道:“后来,我的兄长瞒着母亲和父亲跟着招揽帮手的商人走了。也和之前的那些哥哥姐姐们一样,除了书信和些许金钱,别的什么也没有回来过。我的兄长是个极其顾家的人,不可能被外界的繁荣迷了眼而不回家。我为了寻找兄长,也随着商人们来到了大卿的京都。”
原来是个千里寻亲的故事。
我问道:“那找到你哥哥了吗?”
塔萨克的嘴角挂起苦涩的笑:“要是找到了,我也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了。”
一想到他身上形形色色的伤口,我就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你跟着那些商人们来到了京都,然后发生了什么?”我追问。
这次塔萨克停了很久,似乎在与自己的思想做斗争,犹豫着要不要告诉我来到大卿之后发生的那些事。
良久,我听到他说:“那些商人其实是人口贩子,我们一上马车就被迷药迷晕了。醒来的时候,我发现我在一个阴暗的地牢里。许多蒙面的人每天给我们灌药,逼迫我们做一些……”
他的话停在了这里,我发现他紧紧握着拳,不停地在发抖。
想也知道那是什么事了……
我轻轻握住了他的手,安抚他:“别说了,都过去了。”
“一想到我的兄长也经历了这些事情,我就恨不得将他们碎尸万段!”塔萨克颤着声音,恶狠狠地说着。
我拍了拍他的后背,替他顺了顺气,接着问:“那你之后是怎么逃出来的?”
塔萨克缓了一下,回道:“有一次,我故意惹看守人生气,她拿鞭子和烙铁狠狠惩罚了我一顿。我趁机假装晕了过去,在她查探我鼻息的时候狠狠掐住了她的脖子。我好不容易逃了出来……出来便看见了一个同族的女孩。没想到她竟然和他们是一伙的,我差点又被抓了回去。”
同族的女孩?同样是异域人……阿丽玛?!
“我逃到了那间佣人房,躲在床板下面,躲过了多次的搜查。但是那个同族女孩将门锁了起来,日日深夜来房间里找寻我的下落。我在里面困了三天,直到昨天……”
说到这儿,他抬头看着我。
那双蓝灰色的漂亮眼睛透过蓬乱的头发直接照进了我的眼底,在稍稍昏暗的房间里像两颗琉璃珠一样澄澈。
这样直白的注视让我的心漏跳了一拍。
“昨天,我听到了你和那个同族女孩的对话。我觉得你是一个可信之人,便想方设法引起你的注意,希望你能给予我帮助。”
难怪了,他昨晚一直在敲墙。我真的是粗神经,差点就错过了他的求救。
“那你以后打算怎么办?”我问他。
塔萨克沉默了一下,说:“我想把困在这里的族人救出来……还有我的兄长,我必须找到他,带他回家。”
这可不是什么容易事……
我一想到这里还困着一群和塔萨克一样受尽折磨的孩子,心里就揪了起来。
但是我又能做什么呢?我只是一个受雇于王芳华的长工,还指望着她帮我还清欠花漫天的债务。这次救出塔萨克只是侥幸,我哪有这个能力救出其他被困的异域人呢……
“虽然我知道这样说很让你为难……”在我胡思乱想之际,塔萨克说着。
“你能帮我救出我的族人们吗?”他犹豫了一下,试探着问我。
说实话,我真的很想拒绝。不是因为我冷血无情、没有同情心啥的,而是因为我很清楚自己几斤几两,我这点本事根本帮不了他。
我张了张口,话到了嘴边却还是拐了个弯:“我也不知道我能不能帮你,你知道那些人贩子之后会采取什么行动吗?他们做这些事情总有理由吧?”
塔萨克回忆了一下,说:“这个我知道,他们曾说过……”
我等待着他的下文。
“他们说,再过些时日就可以把我们送往一个叫——”塔萨克努力回忆着,“云什么的地方。”
“云雨楼?”我几乎是脱口而出。
“对,就是这个名字!”塔萨克点了点头。
塔萨克他们会被送往云雨楼?那这件事的幕后黑手难道是花漫天!
不对啊,花漫天充其量只是一个青楼的老板,怎么会有那么大的财力和人力来操纵这整件事呢?
不过我与他也只是一面之缘,对他的底细并不了解。
虽不能确定这件事是不是他干的,但他一定知情!
看来我明天得去找一下这只“花孔雀”,好好地问个清楚。
“塔萨克,你听我说。”
我心里已经有了初步计划,又怕隔墙有耳,便压低了声音:“你先在我这里养伤,我会尽量帮你躲避搜查。”
塔萨克点了点头,表示应允。
我又继续说道:“云雨楼的老板和我有些渊源,我明日便去找他问个清楚。但是此去凶险……若是我明晚没有回来,你要好好地自保,争取离开这里。”
说到这儿的时候,我的手都是抖的。
买卖人口,逼良为娼,还是跨地域作案!
我不知道这个罪在大卿是怎么判的,但是铁定不轻。
若是明日我去找花漫天讨要真相,他为了销毁罪证将我毁尸灭迹了就彻底凉凉了。
我怕死,但我无法对他们置之不理。
也许在这会,就我们说话的工夫还有不知道多少异域年轻人在阴暗的地牢里忍受折磨。
塔萨克有些接受不了:“你会有危险?不行,我不能害你冒险!”
我望着窗外,已经全黑了,一点夕阳的余晕都不剩。
时候不早了。
“我说的只是最坏的结果。”我安慰着他,“到时候我的消失也许会引起一点儿骚乱和人心不安,你要记得趁机逃跑。”
塔萨克摇头:“我不能扔下你不管。”
这孩子也太实诚了,怎么就说不明白呢?!
“你不走也行,反正不能再被抓回去了知道吗?”我叮嘱道。
塔萨克犹豫了一下,见我神情坚决,妥协地点了点头。
“现在已经晚上了。我消失了半天,他们可能会怀疑我。”我神情紧张的看着黑乎乎的外面,“你先躺这儿养伤,有人来的话就躲起来。”
“对了,我一直想问你。”我突然想到一个问题,“这床底下的缝隙那么小,不过三指宽,你怎么钻进去的?”
塔萨克之前一直躲在床下才没被找到,估计是他们也没想到这里面能躲一个人。
“这是我小时候学的缩骨术。”塔萨克解释道,“我们部落的山上有一种珍贵的药材叫鹿参,只生长在自然形成的山缝里。为了采到更多的鹿参,部落里的孩子们从小就要学习缩骨术。这缝隙就算只有一指宽,我也能缩进去。”
我还想问些别的,却突然听到了敲门声。
“咚咚咚——”
我和塔萨克紧张地对视了一下。
“谁啊?”我问道。
“苏悠,是我。我看你没有来吃晚饭,给你送了粥和小菜过来。”
是阿丽玛!
塔萨克迅速躲进了床下,我也不敢迟疑,上前开了门。
阿丽玛拎着一个食盒走了进来。
“听秦公子说你烫到手了,现在好些了吗?”阿丽玛将食盒里的菜端了出来,询问道。
我一听,这不现成的请假理由吗?!
“烫到的地方全是水泡,筷子都拿不起来……”我把手搁在她面前,给她看上面一片新起的水泡。
“伤得那么重啊,那你暂且不要干活了。我帮你和主子请假。”阿丽玛心疼地摸了摸我的手,关心地说。
明明是那么善良的女孩子,为什么会参与那样残忍的事情?而且她也是异域人,怎么狠得下心来……
“阿丽玛,你真的是一个大好人。”我收回了手,盯着她的眼睛说道。
她呆了一下,笑道:“我记得,这好像是你第二次这么说了。你还真是一个怪人,这点儿好算不上什么……”
“那……”我冲她眨眨眼,“我明天不用干活的话,能出去溜达吗?”
阿丽玛看了我许久,有什么东西从她眼里飞快地闪了过去。
“当然可以,但你一定要小心。别被主子发现了,不然会被责罚的。”
说这话的时候,她的声音压得很低,像是在说什么悄悄话,最后的“的”小得几乎听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