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云雨楼中约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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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度醒来的时候，外头的雨已经停了，湿润的青草味夹杂着泥土的芬芳，让还未完全清醒的我顿时明朗了不少。
马车以极其平缓的速度前行着，偶尔还能听见几记轻轻的马鞭声和锦峪清朗的哼唱。
我撩起竹帘，正好对上了他黑黢黢的后脑勺。
他扎了一个高高的马尾，发带是红黑色的，长长地甩在肩背上，看起来特别精神。
“你醒了？还挺能睡的嘛。”锦峪回头看了我一眼，调侃道。
我揉了揉酸涩的眼睛，喉咙里发出含糊的回应，“昂，最近没怎么睡过好觉。”
可不是嘛，这几天都快被那些事情给逼疯了。忙上忙下的，我已经好几天没好好睡觉了。
锦峪甩了一下马鞭，清脆的鞭打声伴随着马儿的嘶鸣，马车的速度加快了不少。
“车里有吃食，饿的话去吃一点吧。”
我饿得厉害，听了这话忙不迭地钻进马车里，一眼就瞧见了摆在角落桌上的糕点。
糕点很好吃，入口即化，软糯香甜，引得我连吃了好几块都不肯撒手。
吃着吃着，我只觉得浑身就卸了力，心口也酸涩了起来。
真的是，来这里这么多天了，第一回吃上像样的东西……
还这么好吃！
我怀着吃了这顿可能就没下顿的想法又往嘴里塞了两块，直到打嗝了才恋恋不舍地放下。
——
马车在这时候停了下来，锦峪撩起了帘子，有些诧异地看着我。
“你怎么哭了？”
我下意识摸了摸脸，确实一片潮湿。
“这个太好吃了……”
气氛凝固了好几秒，仿佛按了暂停键。
“噗！哈哈哈——”
眼前的人笑得完全没了形象，力度大到我怀疑他下一秒就要笑抽过去。
锦峪堪堪止住笑意，带着十分生动的表情看着我，“再好吃也不用哭吧？你实在是有点好玩。”
我的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也默默地为刚刚的自己感到羞耻。
“不行，太好玩了。”锦峪的笑又返了上来，“真是没想到，你和我之前认识的样子真的太出入了。”
“那之前的我是什么样的啊？”我也顾不上尴尬，被勾起了好奇心。
锦峪收了笑意，煞是认真地盯着我好一会，把我都看毛了。
“一个仗势欺人的恶劣纨绔。”
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他说这话的时候很认真，还掺杂着一些莫名的情绪。
我尴尬一笑，“我，我其实不是，怎么说呢……”
“不过花公子确实说过，你的性子大改，似乎变了一个人。我看着还真像。”
想不到花漫天说了那么多我的事，看来那天我给他留下的印象应该挺深的……
锦峪似乎看透了我的想法，微微一笑，“如果你是在想那天在云雨楼的事情，我可以负责地告诉你，你把花公子吓到了。”
“啊？真的吗？我，我也没干什么啊……”我一惊，下意识反驳，但是越说越心虚。
“你这还叫没干什么呢？”锦峪有些哭笑不得，“花公子的腰都被你压伤了，你们得是有多激烈……”
“停！打住！我们两个真的什么都没干，那是个意外！”我连忙打断他，脸红了个透。
锦峪眨了下眼睛，露出一个无辜的笑，“逗你玩儿呢。那天我就在门外，知道你们两只是单纯地在聊天。”
咝——这话听着有那么一点点怪。我脑子里闪过了“盖着被子纯聊天”的诡异画面。
锦峪卷起了帘子，轻快地跳下了马车，“行了，快下车吧。花公子还在等你呢。”
一想到花漫天那张涂得煞白的脸，我不自觉叹了口气。
见我迟疑，锦峪便朝我伸出手来，“害怕的话，就借我的力下来吧。”
少年人的手很白皙，指节突出分明，上面斑斑驳驳的伤痕显得格外刺眼。
我犹豫了下，握住了他的手，借力跳下了车。
“手上的伤怎么弄的？”我没忍住疑惑，出言问道。
锦峪看了一眼自己的手，笑得风轻云淡，“旧伤，不提也罢。”
应该是一段不太好的记忆吧……
我也很识趣，没有继续问。
——
时辰尚早，云雨楼里十分寂寥，连守卫的小哥也大都在闭着眼假寐。
偶尔有几个画着浓艳妆容的小倌路过，捏着嗓子喊“锦峪哥哥”，听得我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锦峪笑得游刃有余，几句话就把他们都打发了。
有几个前一秒还在对着锦峪笑得娇媚，看到我的那一刻却立刻收了笑，还不忘瞪我一眼。
我被盯得心里发寒，忍不住问他，“那个，我怎么感觉他们对我敌意那么大啊。”
锦峪似笑非笑地看着我，“你当真不知道是为何？”
我一脸茫然地摇头。
“刚刚那个穿紫衣的是筱迎，你之前花二百两让他给你当马骑，还用上了马鞭，差点把他的脸毁了。”
“头发短匝的那个是牧颜，你说他的头发好看，硬要别人绞下来送你，不给你还上手硬扯。”
“那个是……”
我扶额叫停，“可以了，我知道了。”
现在想想原身之前的境遇，还真他妈的活该啊！
可这和我有什么关系呢？？？
难不成这是替身攻击？我是代替原身来这儿渡劫的？
“所以你以后在这小心点，别乱得罪人。”锦峪拍了拍我的肩，一脸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样子。
我尬笑了两声，随即一把抓住他的袖子，“他们不会要搞死我吧？”
锦峪安抚性地笑了笑，说出的话却十分现实，“说不准。”
呜呜呜，妈妈，我想回家……
——
看到那扇熟悉的房门时，我感觉自己的脑壳疼得很。
又要见到那个好像调色盘的房间了……
锦峪催促我，“快进去吧。”
我瘪瘪嘴，有点委屈地推开了门。
房间依旧是那么华丽又庸俗，简直要闪瞎我的眼。
但是那股浓郁的香料味却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淡然的龙井茶香，暖融融地扑面而来。
“来了？”花漫天的声音从重重叠叠的帐幔后传来，听起来有些软弱无力。
我有些心虚地站在门口，“那个，你的腰没事吧？”
帐幔那儿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他好像要起身了。
“还不是拜你所赐？”花漫天掀开帐子，没好气地说。
我有些惊愕地看着他未施粉黛的脸，一下子忘了接话，满脑子到是“谁是花漫天的化妆师？出来挨打！”
眼前的人实在是过于好看了，特别是那双微微上挑的丹凤眼，微微蹙着眉看我，竟生出了几分林妹妹的既视感。
“怎么不说话？”花漫天一巴掌呼到我脸上，一下子把我拍醒了。
我捂着有些发红的脸，气急道：“你怎么打人呢？”
花漫天怒极反笑，“打你？我现在杀了你的心都有！你能耐大了啊？连青檀寺都敢烧？”
我被他劈头盖脸一顿骂，连个反驳的空隙都没有。
“你动手之前都不知道隐藏身份的吗？你知道现在有多少人要杀你吗？”
“不是，我第一次没什么经验……”
“那你胆子倒是大得很啊！当英雄的滋味是不是特别美啊？”
他的揶揄之词堵得我哑口无言，只能瘪着嘴，挤出满脸的愧色来表现自己现在真的很后悔。
花漫天似乎是说累了，扶着腰坐了下来，给自己倒了一杯香气扑鼻的茶水。
他这会只穿了一件白色的里衣，外面套了一件薄薄的青色长袍，直若瀑布的青丝披散着，乖顺地垂至腰间，倒有几分文弱书生的模样。
“怎么不说话了？威胁我的那次不是很会说的吗？”
得，一张嘴还是那么会怼人。
我摇头如拨浪鼓，“不敢说话，怕激怒你。”
花漫天重重地放下茶杯，“你早就激怒我了，我就不该叫锦峪去救你。”
我很不怕死地追问：“所以你为什么要救我啊？”
花漫天顿了一下，眼神有些闪烁，“你还欠我50两，我花漫天从不收烂账。”
为了50两就出手救我？
呵呵，反正我是不信……
“但是你救了我，我也没钱还你……”我抱紧了我的小包裹，瑟瑟发抖。
花漫天将茶水一饮而尽，恶狠狠地说：“没钱是吧？那就留在这，用你的身体来还债。”
我下意识抱紧自己，“不行，我不卖身！”
“你想卖，还没人买呢！”花漫天翻了个白眼，“从现在开始，你就是我们云雨楼的苦力了，什么脏活累活，你都要干。”
我呆了，试探着问：“具体是什么活啊……”
“也没什么。就是倒恭桶，刷茅房什么的……”
我：“？？？”
这确定不是在打击报复吗？
“再具体的事情，你去问锦峪吧，他会给你安排的。”
花漫天站了起来，青色的长袍因为这个动作掉落在了地上。
我下意识地捡了起来，十分顺手地替他披上。
花漫天的眼神一下子变得很怪，我也愣住了。
尴尬又古怪的气氛在我们之间蔓延。
“你出去。”花漫天的语气一下子变得很冷，直接下了逐客令。
我一下子回过神，连忙转身向门外走去。
走了两步后，我停住了，转头看向花漫天。
“不管你的目的是什么，还是谢谢你能救我。能活着真的是太好了。”
花漫天似乎没把这话放心上，摆了摆手，示意我赶紧走。
我也没有多留，三步并作两步出了门。
刚刚那句话是真心的。不管他以后要怎么压榨我，他去救了我这件事是真的，而我也因此活了下来。
只要能活着，什么都会好起来的不是吗？
——
一出门便看见锦峪倚靠在不远处的柱子上，笑着问道：“怎么魂不守舍的，花公子教训你了？”
“没有，但他要我以后在云雨楼当苦工。”
“是吗？那你过来，我给你找个房间。顺便把你要做的事情交代一下。”
我虽心里不愿，但考虑到欠了他们人情，只能满口答应。
作者有话说
第17章 云雨楼中约三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