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魄千金翻身记》莫德散官

1、虎落平阳被犬欺

　　这一觉睡得很不舒服。
　　平常柔软的被子变得梆硬沉重，阳光也是火辣辣地直接照到脸上。
　　睡眠一直很深的我终于忍不住了，踢了被子就坐了起来。
　　本来以为是昨晚没有拉窗帘的缘故，可这灰旧的墙让我的大脑瞬间清醒。
　　入眼之处都是泥胚墙，墙上还都是坑坑洼洼的大洞。屋顶好像全是稻草铺就的，黄黄绿绿的一片，还烂了好几个大洞。阳光就是从这破洞里透进来的，刺得人眼睛酸痛。
　　我看了看身上穿的——灰色的麻布衣服，全是补丁。又看了看被踢掉的被子——厚被子。肮脏的棉絮从被里露出来，一块一块的，硬得像石头。
　　我的天呐……
　　这是梦？？
　　大脑极速运转了一会后，我“啪”地甩了自己一个巴掌，半边脸火辣辣地疼。
　　不是梦……那我这是被拐卖了？？不会被人贩子卖到什么山区了吧……
　　脑子里的想法越来越离奇可怕。我连忙爬下床，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线索。
　　没料到刚下床就绊到了一节棍子一样的物体，把我结结实实地绊了一个大跟头。
　　“我……什么东西……”我摔得眼冒金星，吃痛地喊道。
　　歪歪倒倒地爬起来之后才发现，我床下竟然躺着一个人！
　　那人睡在破旧的草席上，身上盖着一床又旧又薄的灰色被子。
　　这个地方除了我还有别人？
　　我大着胆子上前看了看，看清了此人是何模样的时候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失神地盯了他好一会。
　　躺在地上的这个人虽然闭着眼睛，面容苍白毫无血色，但是眉眼却精致得像是水墨勾画的一般，完全是一副古风美人的模样。
　　美人被我一绊，皱着眉醒来。一双清冷的眸子看了我一眼，像是要说什么。
　　他的眼睛也好美啊……
　　不对！现在不是看这个的时候！
　　我觉得眼前的人一定知道什么，耽于美色之余还是要问清楚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咳咳……咳咳……”美人低头咳了好几下，脸色更加苍白了。
　　这人好像病得很重。
　　难道我是被拐卖来当他老婆的？这人可能命不久矣，他家里人就想找人延续香火什么的……
　　想想就好可怕！一定要逃出去！
　　“我……我跟你说啊！拐卖人口是要判刑的！我看你年纪轻轻肯定没什么文化，这里又是山村……我就不和你计较了！要是你拦着我不让我走，我就和你同归于尽知道吗？！”我掩饰着内心的心虚，装出一副张牙舞爪的凶恶模样，恶狠狠地说道。
　　“你又搞什么呢？”美人的声音很轻，像是随时会消失。
　　“咳咳……苏悠，你已经将我卖与青楼了。现在又在这里发什么疯呢？”美人咳了两下，眼角微微发红，有些气力不支地质问我。
　　“什么？我？我卖了你？还卖到了青楼……”我脑子一片混乱，只能瞪大了眼看着他。
　　仔细一看，这美人竟然是长发打扮。一头乌黑如墨的长发用一根玉色发带松松束起，更衬得肤白若瓷，眉眼如画。
　　不过他现在正以一种怨恨至极的目光看着我，像要在我身上烧一个洞出来。
　　“不是，小哥我想你搞错了……我也是莫名其妙地到了这里，卖你的肯定不是我啊！我也觉得自己是被别人卖了呢……冤有头债有主，你可千万别赖我！”我被他的眼神吓得语无伦次，真想拔腿就跑。
　　“不知所谓。”美人狠狠瞪了我一眼，“我不知道你在打什么主意，等会青楼就要来要人了。我是不会跟他们走的。我真的是倒了八辈子霉嫁了你这么一个浪荡主……”
　　“啊？嫁给我？”我又是一阵蒙圈，连忙摸了摸自己的胸。
　　呼……还在。
　　眼前的人虽然很美，但明显是男人。
　　他说他嫁给了我？这里是以女为尊的吗……
　　如果我不是被拐卖了……那我这是穿越了？
　　我又看了下自己的手，写字磨出的茧全都不见了。
　　这双手白嫩光滑，纤细灵活，像富家小姐才会有的手。
　　我这是魂穿了吗？传说中的借尸还魂？
　　我特惹发克！不会真有那么扯淡的事情吧？
　　那我现在到底是谁啊？！
　　“小哥，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不是你认识的那个苏悠，真的！哎呀！这怎么说呢……”我挠了挠头试图为自己解释。
　　很明显美人不吃我这一套，给了我几个白眼之后就躺下不再理睬我。
　　“咳咳……”美人躺下之后又传出了几声咳嗽，又薄又短的被子完全盖不住他颀长的身躯。
　　我四处环顾了一下，这个家还真的是一目了然。
　　土制的墙，坑洼的砖地，破洞的屋顶……
　　我刚刚睡的地方是用泥堆得的类似炕的东西，一个破枕头搭着一床破被子，凄凉得不像话。角落里搁着一个古旧矮小的柜子，应该就是衣柜了。
　　然后房间里就啥也没有了。真正意义上的一贫如洗，家徒四壁。
　　你至少得有个灶台啊！连灶台都没有是要饿死谁啊！
　　一刻钟工夫之后，我清楚地认识到——我这不仅是魂穿了，还穿得很惨……
　　“咳咳……”躺下的美人时不时地咳嗽着，听着很揪心。
　　“你要不要去床上休息啊？这个地板睡着很不舒服吧……”我伸手碰了碰美人的胳膊，却被他一把打掉。
　　“咳咳……别管我。”美人冷冰冰地回道。
　　行吧，好心当成驴肝肺了。
　　——
　　“哟——怎么就住这么个破地方？害本公子找了那么久。”门外突然传来嘈杂的人声，吓得我立刻就爬了起来。
　　“苏悠！开门！”破旧的木门被砸得哐哐直响，仿佛下一秒就要四分五裂了。
　　“别砸了！别砸了！我这门都要没了！”担心木门命运的我忙不迭地跑过去开了门。
　　门外站着好大一帮子人，乌泱泱地挤满了本来就狭小的院子。
　　我上一次见这么大阵仗还是以前逃课被所有亲戚满院子抓的时候，被抓到了之后是一顿惨烈的毒打。
　　从那以后我是再没敢逃过课……
　　“苏悠，你倒是悠闲。这是刚醒啊？”为首的男子风骚地摇着扇子，穿着一身花花绿绿的绸缎衣裳，活像个臭屁的花孔雀。
　　“我……”眼前的人实在是浓妆艳抹得过分，整张脸涂得煞白。唬得我半天都想不明白自己想说什么。
　　“咱也不和你废话。收了本公子的钱，还不交人？”花孔雀居高临下地看着我，咄咄逼人。
　　“我收了你多少钱？”我真的很不喜欢这只孔雀说话的腔调，总觉得贱贱的惹人嫌。
　　“怎么？你还想坐地起价？苏悠啊苏悠，你家秦陇寒公子虽说是一等一的绝色，但是30两纹银也不少了吧。况且你家秦公子久病缠身，我们云雨楼还得好药好医伺候着。你再涨价可就有点说不过去了~”花孔雀收了扇子，尾音上挑，很是嚣张地说道。
　　原来家里的美人叫秦陇寒，这名字够诗意。
　　这卖人的行当虽然不是我干的，但是这会我已经顶了原主人的身体。人家一口一个苏悠地都找上门了，我再不说点啥这人就真的要被带走了……
　　“那个，还是不了吧？”我硬着头皮，底气不足地说道。
　　“苏悠，你这又是唱哪一出啊？当初可是你死乞白赖地要把你家夫郎卖给我们云雨楼的。”花孔雀尖着嗓子，满满的刻薄意味。
　　所以说这原身真的是太渣了！
　　卖人进青楼已经是人神共愤，卖的还是自己丈夫……
　　真是刷新我的世界观。
　　“我想了想，我家夫郎病得太严重了。整日整日地咳嗽，恐怕没有几天。”我抹了抹眼角，将眼眶搓红。
　　“你这是突然良心发现了？”花孔雀眯着眼睛，怀疑地看着我。
　　我忍着想给他洗脸的强烈冲动，抬头盯着他白得发光的脸，憋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
　　“我家那位也是个烈性子，我也是拗不过他。剩下的天数我想多多陪他，也算是清了这些天我造的孽。”我文绉绉地解释道，就差憋出几滴眼泪来。
　　花孔雀笑得像听见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样：“哎哟，还真不像你苏大小姐说的话~”
　　“我也不为难你。除了原本的30两，你再给我20两。我就把这卖身契还给你。”花孔雀掏出一张白底黑字的纸，精明地笑了。
　　别说再给20两了，我连原来的30两都不知道从哪弄。
　　这原身嗝屁的时候可是一点话都没留，谁知道这个渣把钱放哪了……
　　许是看见了我犹豫的表情，花孔雀脸上的笑意渐渐浓了起来，仿佛发现了什么有意思的事情。
　　“我……”我心虚地低下头，“我现在没钱，欠着可以吗……”
　　哄笑声从围观的人群里爆发出来。
　　“当真是今时不同往日了，能看见苏大小姐吃瘪哈哈哈！”
　　“苏家还真是造孽，生了这么个混世魔王。还耽误了人家秦公子……”
　　“秦公子本来就重病缠身，遭了这么些变故。怕是真的不剩多少日子了。”
　　……
　　第一次被那么多人围着指指点点，心情还真的是复杂。
　　花孔雀饶有兴味地看着我便秘一样的表情，幽幽地开口：“你倒是第一个向我花漫天打欠条的人。”
　　原来这只花孔雀叫花漫天，真的是人如其名地……五颜六色。
　　“倒也不是不可以……”花漫天“啪”地打开折扇，“你跪下给我磕三个响头的话，我就给你延期三月。”
　　我不敢置信地看着他，确认了他不是在开玩笑。
　　跪就跪吧……又不是男人，膝下可没有黄金。
　　想清楚了之后，我痛痛快快地跪了下来。
　　周围一片哗然，连花漫天都惊得倒退了半步。
　　“咚！咚！咚！”在众人的议论声中，我爽快地磕了三个头。
　　“我磕完了！你说话算话啊！”我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土，理直气壮地说。
　　花漫天一脸惊讶的神色，愣了半晌才回过神来。
　　“你疯了？”花漫天劈头盖脸地怼了我一句，搞得我一脸懵逼。
　　我以为他要耍赖不认账，“你别想赖账啊，不然我白磕了！”
　　旁观者里突然传来起哄声：“苏悠你傻了，人花公子开你玩笑呢！你给人家磕了头，可是要八抬大轿来迎娶的~”
　　我傻眼了：“什么？？”
　　还未等我想好怎么摆平这个花孔雀，他却自己出声了。
　　“天下那么多好人家，我还真看不上这个破落户的苏悠。权当个笑料，博大家一笑罢了。”
　　“那，你刚刚说的还作数吗？”我虽有些羞乏，但还是急于问清那50两的事情。
　　“那是自然~”花漫天以扇掩面，“这卖身契你先拿去，然后把这欠条签了。”
　　随行的一个少年将一支笔和一张白纸塞进我的怀里。
　　“怎么写？”我装模作样地拿起笔，席地而坐。
　　“就写‘我苏悠，欠云雨楼花漫天50两，三月后还。’然后署名，写上今天的日子。”花漫天一字一句地说着。
　　我歪歪扭扭地写完了之后抬头问他：“现在几月几日？”
　　“九月初三。”花漫天一脸嫌弃地回道。
　　我撇撇嘴，有板有眼地添上了日期。
　　花漫天接过的时候嘴角明显抽搐了一下：“写的什么字，像蚯蚓一样。”
　　我理直气壮地回道：“看得懂不就行了？”
　　“罢了罢了，不和你这二世祖饶舌。”花漫天将一张叠得四四方方的纸扔到了我怀里，“秦公子的卖身契。”
　　受那么多罪就为了这张纸啊！
　　花漫天补道：“就此别过。”
　　这花孔雀说话文绉绉的，听着倒像个文人雅士。
　　看来还真的不能以貌取人……
　　——
　　花孔雀一扭一扭地离开了。围观的人也看足了戏，大声交谈着散去了。
　　我看他们都走了，愤愤不平地开始马后炮，“当真是虎落平阳遭犬欺啊~除了过世的爷爷奶奶，我还没跪过其他人呢！”
　　这么说还不得劲，我又补道：“这花孔雀还真的是恶趣味，让我跪他……也不怕折寿！”
　　我一个人在破败的门前絮絮叨叨半天，路过的人都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看什么看！关你们什么事啊！”我恶狠狠地瞪着他们，粗声粗气地说道。
　　“神经病！”路过的村民嘟囔了一句，像是避瘟疫一样地走远了。
　　我狠狠啐了一口，不依不饶地回骂：“说谁呢？你才神经病呢！”
　　刚准备回屋，却发现自家美人正倚在门上，目光复杂地看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