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积羽沉舟》席云诀

29、第 29 章

　　他说这话也不是为了得到我的回答，只是要在我无防备的时候露出一点锋芒，不轻不重地扎我一下。说完就松开手，若无其事地退开了去。我眨了眨眼，眨眼间脑海里短暂地漫过了一些模糊的想法。

　　这个月靳潇主要的行程就这三个：耗费一周拍摄广告代言；两天后去往b市参加品牌活动；第四天正好顺路以b市为起点，加入近期上映的电影路演。

　　电影宣发投入得越多，宣传攻势越大，主创需要配合的宣传工作就越繁重。往地图上描画出一个圈，这一路得去到全国20多个城市，等回来都是半个多月后的事了，是一段必然冗长又劳顿的行程。这么久的行程我不必跟，坐镇在公司负责处理其他事务。

　　出行前照旧将助理们归拢到跟前，交代一应事项，每到一个城市都需要和粉丝后援会、粉丝群的管理者提前联络好，保证届时能调控到场的粉丝，也要和负责路演的影片宣传方确认，了解各个城市的具体场次和流程，合理把控行程……

　　散会后靳潇捱到最后一个才走，他独自坐在茶几边，一张脸笼在台灯的光晕下，半明半晦。手里捏着行程表刷刷刷翻看着，声音和动作里都带出满溢的烦躁。

　　起身离开时他经过我身边，面上也没个好脸色，沉默地看着我，好一会儿都不言不语。

　　“我们有半个多月不会见面了。”他开口说。

　　我摸不清他的具体意思，含糊地应了一声：“嗯。”

　　他定定看着我，“你一定觉得可以松一口气了。”

　　我回望过去，平静地反问：“你这样，有意思吗？”

　　他整个人凝滞了几秒，转头拎起丢在一边的外套，头也不回地走了。

　　※※※※※

　　靳潇离开的第十天，路演马不停蹄地进行了二三十场，粉丝群里每天发出的现场repo和观影感受塞得爆满，连靳潇每一场次穿了什么衣服说了哪些话我都能第一时间了解得一清二楚。

　　我成天守在社交平台和影评网上关注着电影的整体风向和影评反馈，和宣传口一起琢磨抓住其中哪一个亮点炒热话题，工作倒也进行得热火朝天。

　　当晚又忙到夜色凄迷的时候才披着月光回了家，从冰箱里翻出盒酸奶、热了吐司坐在餐桌前没滋没味地下咽，搁在桌上的手机忽然振动了几声。

　　拿起来一看，是靳潇发来的消息，就两个字。

　　“好累。”

　　我想了想，暂且搁下面包，手指在九宫格里按键如飞，发了一长段文字过去。

　　“明天要去j市，晚上可以去吃顿火锅。后天到c市，既然去了总得吃吃文和友，它家白粒丸可口。路演辛苦，不必严控体型，晚上别忘了早睡，养足精神。”

　　靳潇回复过来多了两个字：“你又不在。”

　　我只当没领会他的言下之意，“不想出去就早些回酒店，在餐厅里喝喝下午茶吃些甜点，放松一下。”

　　这一回他那边许久没动静，只看到顶部栏一直显示着“对方正在输入”，后面的省略号闪烁不定。等了一会儿也没新消息冒头，我又丢开手机专心应付自己的晚餐。

　　洗干净餐碟后再去看就发现上面多出了一行字。

　　字没有多多少，意思却坦白了许多。

　　“但我一有时间，就会想到你。”

　　这话的语气，想来似乎柔软又温和。

　　——这或许是我的错觉。

　　奔波周转来到了路演最后一天，靳潇这个人却忽然失踪了。

　　现场拍摄的视频里助理在台上道歉，再三表明靳潇身体不适、生病了、实在是状况不允许……未能如约到场，对此他也感到万分抱歉，语气诚恳真挚，大多粉丝表示理解，还为靳潇的健康状况担忧了起来。

　　这话当然只是拿出来骗骗人的，因为靳潇的消失是“突然”的，一大早天还没亮我就接到助理的电话——“靳潇不见了！”

　　“怎么回事？”

　　“刚才敲他的门，大半天不应，后来去找前台要了钥匙，得知他天还没亮就一个人出来退房了，打开门里面果然没人，他随身的行李也都不见了。”

　　“你们先别急，对主创和影院那边解释靳潇出了紧急状况……帮他好好给大家道歉，沟通好今天的几场路演该怎么进行下去，全力配合他们的工作。”

　　“现在就联络粉丝后援会那边，说明情况，让大粉帮忙安抚到场的粉丝。我们这边出钱，以粉丝名义在今天的路演上安排几场应援。”

　　“靳潇方面……你们就别管了，专注做路演，我来联系。”

　　靳潇那么大一个人了，看这状况又是自己有计划地离开，我倒不担心他的安全，只是全然摸不清他的去向和用意。给他打电话那边毫不意外的关机，发邮件、社交软件上留言……都没得到一星半点回音。

　　——他到底想做什么？

　　一整天直到快入夜了也没什么消息，我驱车来到靳潇在s市的第三处房产，在别墅外敲了大半天门，引来保全对这边频频侧目。敲击声下眼前的别墅愈发显得空旷寂寥，我转过头面朝花园站着，望向天边被夜色渐次浸染的云彩，茫然地揉了揉额角。

　　兜里的电话陡然响了，我连忙接了起来。

　　“靳潇回来了，已经进去老板办公室了。”

　　公司前台告知我。

　　往公司的路上我很快又接到了程榷的电话。

　　他的声音绷得严肃，通过电流似乎被压得更冷。

　　“靳潇是回来和我谈条件的。”

　　“他要解约。”

　　我抓着方向盘的手紧了一下。

　　“什么？”

　　“他说，如果你不再做他的经纪人，那他不惜赔付所有违约金也要解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