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瑟gl（穿越）》端溪紫

61、曙光

　　脚步声由远及近，华年护着季思弦离陌二人缓缓后退，看似稳如泰山，实则额角已经沁出了汗珠。
　　季思弦看到了，又是好笑又是心疼，她牵着华年的手，使劲握了握。见华年不搭理自己，便附耳低声道：“别逞强哦！”
　　华年后退的身体一滞，与此同时，一直隐身于黑暗里的人终于显出身形：黑袍面具，不愧是他。
　　“您居然亲自来了。”华年声音很冷，话语中没有疑惑也没有惊奇，倒像是冷静地叙述一件事情。
　　“毕竟是回收我最完美的作品，总要来亲自看看的。”黑袍人语气也很冰冷，季思弦突然想到，会不会这并不是他真身？
　　“感觉怎么样？”华年侧着头问道，颇有点向父亲卖萌的小女儿味道。
　　“你长大了，我一边惊叹于你的成长，也一边恐惧你的力量。”黑袍人说道。
　　恐惧华年的力量？季思弦不解，在上一世中，他可是轻易就将华年打败了呀，或者说，华年的力量被压制了？
　　于是便听到华年冷冷道：“可惜在这样的世界里，我始终无法拥有自己完全的力量。”华年站直了身体，嘴角噙着一丝笑容，“果然我只是您最完美的作品，却不是您最喜爱的作品。我真的很想知道，您最喜爱的作品，是什么样的？”
　　季思弦使劲摇着华年的手，见她不理自己还一个劲地问着，便再次附耳道：“你才不是作品！”
　　华年的身体一僵，季思弦并没有刻意压低声音，是以在场的人都能听到。
　　没错，她就是想让那个臭男人听到，华年才不是他的所有物呢！这样想着季思弦情不自禁地摇了摇华年的手。
　　黑袍人的目光终于转向了季思弦，季思弦也毫不畏惧地与他对视。“我最喜爱的作品啊……”他喃喃道，“怎么办呢？我突然又不想回收你了，如果你也看到她，用自己真诚的心去赞美她，或许我可以放过你甚至带你去现实世界。”
　　“不需要。”华年回答得那叫一个干脆。季思弦有点伤心，原来华年不想回现实世界吗？那她是不是也得考虑一下在这个世界定居了？反正现实世界也没有她的牵挂。
　　季思弦这边想着定居的事情，却发现黑袍人的目光一直盯着自己，盯得自己全身发毛，于是不动声色地挤了个笑容跟黑袍人打了个招呼。季思弦还掀起一边裙角，以指作刀在裙上划几道，比着嘴型道：“割袍断义，恩断义绝。”
　　黑袍人看着她仿佛孩子气的举动摇了摇头，“你能和她感情增进如此之快是我没想到的。”
　　季思弦一个白眼，这个时候关心女儿情感问题？鬼才信他！
　　“也罢，”黑袍人突然笑了两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分外阴森，“就让我试试你如今如何，值不值得我回收。”说罢抬起一掌，华年避无可避，只得挺身迎战。
　　居然接住了！
　　季思弦不可思议地看着眼前一幕，虽然在心底责怪着云出岫怎么还不来救场，但是华年居然能接下一招这真是意外之喜，上一世华年可是连攻击都发不出呢！
　　华年或许也有点激动，再一掌反击，却被震回来，摔在地上咳了两声抹去嘴角溢出的血迹还欲再战。黑袍人再抬掌，华年也欲出击，当是时，季思弦一把拉住了华年的衣角，华年被惯性带向了季思弦，季思弦扶着华年，温柔地笑着，摇了摇头。原来此时，已经是寒霜纷飞，入眼瞬间化为雪地冰天。
　　黑袍人的攻击被一柄银色长剑所截，漫天飞雪，持剑的仙者衣袂翻飞，神情冷漠，仿佛九天之神。
　　事实上，他确实可以称之为九天之神。
　　“圣域，果然是你，”黑袍人淡淡道，“东仙润云出岫，你居然会插手？”
　　“有何不可？”云出岫没有废话，用实际行动证明自己的来意与立场，虽然在计划中已经说明，但亲眼见到这个男人，云出岫还是罕见地胸腔中涌出一股热血，一种沾染鲜血的欲望，特别是对这个人。
　　两人招式纷飞，旁人只能窥见漫天白雪中一黑一白的两道身影纠缠打斗，不一会儿，两人你进我退，战场已经迁移到另一条街道甚至有向更远处迁移的迹象……
　　还是很好了！季思弦在心里暗喜，还好赶上了，没枉费她一番忙活。
　　这边没事了，于是连忙上前查探华年的伤势，得到的回复是没什么大碍。
　　可是华年却皱眉道：“我怀疑他在留手，你想他出手前的那句话，可能只是想试探我。”
　　“试探你？为什么？他怕你？”季思弦奇道。
　　华年也摇了摇头，事情发展地有些超出预期，以至于让她也搞不清楚那个人的目的。
　　正在这时，离陌突然伸出小爪子道：“芙姬要跑！”
　　季思弦只觉得眼前一阵风过，已经出现在芙姬身前，困住芙姬道：“还想跑？信不信我将你就地正法？”
　　“等一下！”身后两人齐声阻止。
　　季思弦和离陌尴尬地互相对视几秒，离陌才小声道：“我还想从她这里知道曾经的两任狐族圣主是怎么回事……”
　　季思弦也尴尬道：“我也想知道她对那个黑袍人了解多少……”
　　芙姬却对远处可能救下自己小命的人不闻不问，只见她突然贴上去附耳说了一句话，华年显然深深一惊，就在这愣神的瞬间，芙姬却已经如石塑般一动不动。华年一使劲，石塑化为粉末翻飞。
　　“是她的幻术，她已经逃了。”离陌在一旁说道。
　　“这都能让她跑了？”季思弦痛心疾首，而后问道：“她到底跟你说了什么啊？”
　　华年显然也不太能相信，她在原地踱着步，还是告诉了季思弦，芙姬当时说的是：
　　“你恨他吧，相信妾身，妾身帮您杀了他。”
　　季思弦和离陌再一次同步震惊。
　　白雪如鹅毛般纷纷扬扬而落，银光一闪，黑袍人和云出岫分至街道两侧。
　　黑袍人很明显身上挂了彩，虽然黑袍看不清血迹，但从他粗重的喘息便可知伤得不轻。“你到底是谁？”黑袍人低声问道，“为什么不杀我？”
　　“你不会自己看吗？”云出岫淡然地拂去剑上血迹，将沾了血的手指放在唇边舔了一口，顿时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
　　微微敞开的领口之间仿佛有金色光芒缓缓移动，黑袍人起初以为自己看错了，再次定睛一看发现并没错，不止领口间，就连白皙修长的手上，都有金色纤细的锁链缓缓移走，仿佛这条锁链捆住了男人的全身似的。
　　黑袍人精神一振，眼神爆出亮光，看向云出岫身后的围墙。
　　皎洁的圆月下，围墙上倒映出的身影并不是一个出尘仙者，而是一个站立着的巨龙，两侧是宽大的的翅膀。
　　黑袍人突然笑了出来，仿佛是许久未见的老朋友一般笑道：“没想到是你，莱奥努斯，当初六大圣骑士合力封印，光明大主教甚至亲自为你编织‘正义锁链’，没想到你居然还活着，活成了如今的样子，真是太可笑了哈哈哈。这个世界上的人谁能想到，他们万人景仰的仙道馗首，神仙的皮囊下其实藏着恶魔的灵魂。”
　　云出岫放下剑，淡淡笑道：“什么是正？什么又是恶呢？”他举起一只手，金色的锁链仍缠绕在手上闪闪发光，“在和它相伴的这些日子里，倒是让我明白了，恶者不一定为恶，为恶者也不一定是恶者，名为‘正义’的锁链，它的价值又为谁存在呢？”
　　“那又如何呢？正义也是被天道承认而存在的。我终于知道你为什么会留手了，有‘正义锁链’傍身，你根本杀不了我。”黑袍人低声笑道。
　　“我愈来愈期待事态的演变了，莱奥努斯，我的好对手、好朋友，这个世界多了你，一点也不孤单啊。”黑袍人身形一闪，便消失在原地。
　　“乐意奉陪。”云出岫也转身而去。
　　离陌是首先感到一阵凉意，但并不刺骨，随后便见到白雪缓缓落下。一转头，果然是云出岫回来了。
　　离陌惊喜喊道：“是仙人哥哥回来了！”寂静的夜空中离陌这一嗓子不可谓不响亮。
　　云出岫一怔，突然发现自己手里还拿着长剑，或许会吓到孩子？于是一个剑花，长剑挽出的剑花带走漫天飞雪，银剑也变成了一把古朴木剑。
　　亲眼见证这一切的离陌好奇地睁大了双眼，顶着尴尬跑过去问道：“神仙哥哥你是怎么做的？我也有一把木剑，是我哥哥做给我的，能像你这样用吗？”
　　云出岫看着这只小狸猫翘着尾巴围着自己转，颇有些头疼，自己不太会带孩子啊。
　　一旁的季思弦赶紧过来解围，抱起小狸猫就跑，“姐姐带你去看好看的。”场上于是只剩下了华年。
　　“是我要跟你单独说几句话，我有一些问题要问你。”华年率先开口。
　　“正好，本尊也有些问题要问你，你先问吧。”云出岫道。
　　华年有好几个问题，到嘴边了却说道：“离陌那孩子好像很喜欢你。”
　　“你关心他？”云出岫有些好奇，竟然有让圣女大人关系的妖族。
　　“只是替人问两句罢了。”华年侧过身，避开云出岫探究的目光。
　　“缘分一事，如同烈火烹茶，时候到了，茶香自然就出来了。本尊和那只小狸猫确实是有一段情分，但不是现在。”
　　发现圣女大人的身体测过来了点，云出岫才不疾不徐卖关子道：“那只小狸猫命中有生死大劫，只有渡过此劫，方能绝地求生，与本尊结缘。”
　　“什么样的劫数？”华年问道。
　　“若是本尊说了，不管他有没有安然度过，他都不配站在本尊的身旁。”云出岫一口回绝。
　　华年也不强求，便又问道：“你那边怎么样？”
　　“北冥阅确实派了赶尸人收魂，最后一个蓑衣客也未能幸免于难。”云出岫回答道。
　　华年叹了口气，“不过只要蓬莱的那位没事，北冥阅要恢复那绝无可能。”
　　“嗯，还有一件事，在这次途中，本尊发现了那人的踪迹。他派了一个小姑娘，在赶尸人灭了蓑衣客后，又杀了赶尸人。”
　　华年冷笑，“自己跑来城北，又派手下往苏南，他可真是业务繁忙。”
　　云出岫打断道：“对了，那个小姑娘自称001，本尊记得你也有序号吧，你是多少？”
　　华年一怔，并没有正面回答，“这么久远的事情了，如今的我早已不受他的控制，序号对我来说已经没有意义了。你只要知道，真正的001并不是那个小姑娘。”
　　“嗯，毕竟真正的001恐怕也只有你知晓在何方吧？”云出岫语气淡然，没有任何探究。
　　华年也没有回答。
　　云出岫说：“那本尊有几个问题，你们之间的序号有关联吗？这个世界有多少序号？”
　　华年答道：“我所知晓的，共有一百号。后半百应该是在‘初世界’，前半百才在这个世界。”
　　“那其她的呢？这些女孩有什么作用你知道吗？”云出岫又问出了困扰他的问题。
　　“几十个女孩子被投放在大陆上，竞争选择，优胜劣汰。这样的过程一般会产生两种结果：失败品和残次品。残次品被回收，具体在哪里我亦不知，失败品继续竞争。”
　　“那你呢？”云出席问道。
　　“唯一的成功品。”华年说出后并没有激动或骄傲，平淡一如往昔。
　　“所以，这就是你有把握对付他的理由？”云出岫抛出最后一个问题。
　　华年点点头，伸手握住自己的心房，“我有着不属于这个世界的超级能源，足以和他同归于尽了。只是可能会对周围环境也有影响，到时候就要请你帮衬着了。”
　　云出岫没有答应，只是望着季思弦的方向问道：“她知道吗？”
　　华年苦笑一声，“这么多问题，可不像你。”
　　云出岫低笑道：“本尊已经决定一条道走到黑了，自然想多了解一点。”
　　华年闻言，有些不可思议地望着她。
　　“跟她谈过几次，反正我们早就是合作伙伴了不是吗？”云出岫冷峻的面容难得浮现出温柔得笑意，“也许不用你同归于尽，她或许能给我们创造出一个不一样的局面。”
　　“谢谢你。”
　　季思弦带着离陌回来时，云出岫自然已经离开了，天空泛起了鱼肚白。季思弦简直要热泪盈眶，这是属于他们的胜利的曙光啊！
　　可是看到华年低头四处寻找着什么，没有任何胜利的喜悦，季思弦于是凑上去闷闷道：“你在找什么呀？”
　　“另一个姑娘的魂魄，没道理杨明淑和月娘能结伴而去，另一个姑娘魂飞魄散。”华年双手掐诀，点点星光从四面八方倒下的围墙中涌来，渐渐组成一个虚影，正是冼翠。
　　“你们其实不用这样大费周章，小姐能和月娘幸福，已经是我此行的全部意义了。”
　　“我们还有个问题问你。”　华年言简意赅，“当初杨明淑是怎么做到死在前线又以魂魄之体归来的呢？”
　　“据我猜测，应该是高人所赐之平安符，护住小姐魂魄直至百合镇。”
　　“平安符是何人所赠？”华年又问道。
　　“是一个道士，那一日我陪小姐去山上的道观里烧香，结果在后山碰到一个特立独行的道士，那个平安符就是他所赠。他还叮嘱过，小姐此行有奸人索命，平安符可护住魂魄安然轮回。那个道士……”冼翠努力思索着，“白云山的白云观，那个道士法号穆清，但是我知道他的俗家名字，他叫姜恒隐。”
　　“姜恒隐……”华年喃喃。
　　季思弦觉得这个名字很熟悉，突然想起来，当初第一世时华年给她介绍常怀镇背景的时候说过，三百多年前分裂天谛皇朝、再建一国的权臣不就叫姜恒逸吗？相似的名字，难道只是巧合吗？
　　“多谢，快去轮回吧。”华年淡淡道。
　　“也好。”冼翠微微一笑，仿佛褪尽风雨后的尘埃，如当初一般纯洁无瑕。
　　冼翠离开后，东方的天空越来越明亮。季思弦本来想问问姜恒隐的事情，华年却注视着她说：“看来，我们得往人世走一遭了。”
　　“是不是和姜恒隐有关？”季思弦问道。
　　“嗯，三百多年前背叛天谛君王，自立一国的人，名为姜恒逸。我觉得，这两个人不止是名字相像这么简单。杨明淑说得对，当年那一场大乱影响太大了，人间帝王本来就是地尊之一，可是那个姜恒逸却能逆天而行，生生开辟出了第二个地尊之位，不可能如此简单。就算是他当年用了什么法子躲过了天道惩罚，后续也不会风平浪静。如今九州四尊，两位帝王和我，还剩下一个如传说般模糊不清的地尊之位。五圣四尊无法全部归位，天下就永不得太平。”
　　五圣季思弦知道，还缺一个中妖脊，大概率会从妖族三位圣主中出现。四尊嘛，想起第一世时她的问题，当时华年的回答是一个遍历三教的尊者。当时没怎么在意，于是又问道：“华年，那第四位尊者是个什么样的人？”
　　华年看了她一眼，道：“民间对于这第四位尊者倒是传言纷纷，只不过据我所知，这地位尊者，是一个三教尊者。”
　　“什么意思？”季思弦问道。
　　“意思就是，这第四位尊者，精通儒释道三教。”华年答道，“然而这么多年来，没有此人的一点线索。”
　　或者那个白云观的穆清道士是一个突破口，季思弦刚想和季思弦继续深入交流，却不料被一个小爪子抓住裙角。
　　离陌攥着季思弦的裙角，却对着华年苦着脸道：“圣女大人，先去看看我的哥哥吧……”
　　季思弦差点忘了，离陌来这里就是为了景湛啊！
　　那这……华年看向自己，显然是在等自己的主意。
　　“那我们先去狸族帮离陌看看吧，三百年光阴人族沧海桑田，想要寻访当年真相恐怕不容易。如果我们能取得狸族帮助，说不定也是一项助益。”
　　“嗯嗯嗯！”离陌疯狂点头，“我们狸族好歹也是大族，一定能帮到你们的。”
　　“好吧，我们先去狸族。”华年也答应了。
　　东方的天空破开一道刺眼光线，原来是朝阳初升，层云尽染，火红的朝云分外灿烂。季思弦三人不由地看向远方的天空，看那一道曙光由远及近，由小变大，逐渐染红整道天际。
　　“天亮了。”离陌感叹道，安静的环境中，离陌稚嫩的声音反而更能震撼人心。
　　是啊，天亮了。季思弦不由地勾起嘴角，她等这一刻，太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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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世界线收束完成，常怀镇正式完结！
不会再回来了呜呜呜
貌似又挖了好多坑，后面要一个个填。其实不管接下来是去狸族还是人世，命运（剧情）总会让两线合一哒！
嗯，狸族这一条线要牵扯出很多剧情，作者菌得先理理，所以下一更……
我会尽快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