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海》安槿风

2、秦仲予就是一只管须蟹

　　午笋岛的清晨，有些许的凉意。此刻，外婆厨房里的石锅正冒着热气，青菜粥咕噜咕噜地开着，外婆从蒸笼中取出热腾腾的大白包子，把八个包子重叠在一个大瓷碗里。盛好四碗粥，在餐桌上摆放好装着包子的大瓷碗，又从厨柜里取了四个碗和四个小碟子按照桌椅的方向依次摆放好。做好这些事情后，外婆看了看钟表，已然是六点半了。她不急不慢地上楼梯去敲夏满的房间门，把夏满叫醒后，又去叫老头子起床吃饭，最后来到了房客秦仲予的门口，刚要敲门时，秦仲予打开了房门。
　　“欸，小秦啊，我刚要提醒你到我们家吃早饭的时间了，没想到你自己这么早就起来了。”外婆微笑地看着穿着整洁的秦仲予，言语中带了些许的愉悦。在老人的思想中爱早起的年轻人大抵都是不错的。现在，秦仲予就是那个不错的年轻人。
　　“外婆，早上好。我习惯了早起，这里的坏境好，就更想早点起来走走。”
　　“早起好，趁这天还没热起来，吃个早饭就快去逛逛看，凉幽幽的天气逛岛最舒服。”
　　“嗯，好的，外婆。”
　　“跟我一起下楼来吧，早饭还有荷包蛋没做，小秦喜欢吃嫩一点的荷包蛋还是刚刚好的？外婆好做合适一点给你吃。”外婆扶着楼梯慢慢地下楼，不时朝背后的秦仲予说话。
　　“刚刚好的就行，麻烦你了，外婆。”秦仲予也走下楼去，他确实有些迫不及待地想出去走走。
　　“不麻烦不麻烦，我们家小满也喜欢吃刚刚好的荷包蛋，做好了正好你俩的一起吃。”外婆开始熟练地做起荷包蛋来。
　　秦仲予一个人坐在饭桌前，他开始想今天的作品，画什么好了？画午笋岛的码头，他现在能想到的只有码头，昨晚星空里码头，码头上聚满了人和渔船，周围的海是蓝黑色的，码头背后有零星的灯火家……
　　“外婆，今天做了什么好吃的呀？”一个清朗的声音打断了秦仲予的思路，他感到夏风呼地吹过。
　　“有青菜粥，鲜菇虾仁包，还有你爱的荷包蛋。”外婆把刚刚煮好的荷包蛋放入两个小瓷碗里，分别加了一勺白糖。夏满接过两个瓷碗，把其中一个瓷碗放在秦仲予的面前。
　　“你的荷包蛋？”夏满今天的马尾还是系着那条长长的红发带，秦仲予记不住人的脸，他通常靠记一个人的声音和穿着来记住人。他知道红发带就是夏满。
　　“嗯，是我的。谢谢。”秦仲予握住瓷碗里的小勺子，搅拌着碗底的白糖。
　　“不客气。”夏满一边急冲冲地吃着早饭，一边不抬头地回答秦仲予。
　　吃得真急，秦仲予此刻想到。
　　“外婆，我去上学了，拜拜。”
　　“小满，再吃点，多吃点再去上学。”
　　“来不急了，今天早自习时间提前了。”
　　夏满蹬上自习车就立刻从前院飞下山坡。
　　红发带飞了，秦仲予喝了一勺粥后脑海里突然闪过这句话。
　　“哎，这孩子自从上高三以后，课程就越来越多，学习压力大。还好，再过一个多月就毕业了。”外婆微笑地看着秦仲予说话，这个老太太似乎已经把昨天刚接触到的房客当作了认识多年的朋友一样聊天。
　　高三了，怪不得这么早就上学了。秦仲予不喜多言，只是恰当地回了一声嗯。
　　吃完饭后，秦仲予背上画板和颜料盒，跟正在洗碗的外婆说了声晚上回家就出门了。
　　早上的午笋岛很安静，出门的多是准备今天出海的渔夫。秦仲予延着夏满家坐落的小山坡向更高处漫步。他走得很慢，他时常走走停停地留意周围的草木和房屋。他感觉这不是自己想画的事物，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想画什么，人也好，景也罢。他觉得什么都可以，但是似乎什么都不对上他的画笔。
　　秦仲予在慢步三个小时后，他感觉有点累了。他走到了一个视野开阔的一眼便能看到海的山头延伸绿地。这块绿地长满了浅浅的草，草与草的间隙是一些白色的小花和蒲公英。这个初夏的季节，正是蒲公英成熟的时候，毛茸茸的它们一簇一簇地长着。秦仲予知道坐在绿地上会打湿衣服，他觉得这都无所谓，画画才是最重要。他取下画板，打开颜料盒，开始一天画一副画的任务。
　　在秦仲予的眼里，时间在画画的时候是过得最快。在午笋岛上画画也是这样的，画完一副令他自己满意的画往往会更长时间。他喜欢把阳光画进画里，下午四点的阳光正巧打在秦仲予眼前的海面上，他开始画最后的加缀部分。不一会儿，秦仲予满意地收到画笔，把画板和颜料盒收拾好后，朝着大海的方向伸了一个懒腰，他就赶忙地沿着来时的路回去。
　　他得赶在天黑前回到夏满家，离开画以后他逐渐感到了饥饿，他就是这样的一个人，画画时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身体反应，他的老师常说这是艺术的神奇。也许吧，画里的艺术真的可以超脱自然定理。秦仲予不在意艺术的神奇，他只在意画是否合自己的意。
　　秦仲予到家的时候，外婆正在厨房里做菜，餐桌上已经摆放好了三道菜。秦仲予径直走上楼把画板放好，换了一件干净的衣服，收拾了一下自己今天在林间穿梭而乱糟糟的头发后，下楼准备吃晚饭。前院的花开得正盛，里屋的窗户大打开着，微热的夏风带着花香吹进来了，是茉莉花的味道，秦仲予很意外在海岛上能遇见内陆的花。
　　“呀，小秦回来了。外婆今天做了很多内陆菜，待会你尝尝合不合你的口味。”外婆端着一大盅的木耳炖鸡肉汤从厨房走向饭桌，秦仲予很礼貌帮外婆端过石盅。
　　“哎呀，麻烦小秦了，盅有点沉，小心被烫伤。”外婆很喜欢有礼貌的年轻人，现在她越来越喜欢秦仲予。
　　“嗯，一定会很吃的。”秦仲予看着精心烹饪过的菜，他感受到这个家对他这个外来客的温暖。
　　“饿不饿啊，小秦。不如你先吃吧，小满这丫头不知道怎么还没回来。”外婆看了看挂钟，已经是七点十分了。
　　“没事，我不太饿，等等她。”夏满多半是回家路上被什么东西吸引住了，也不知道要等她多久，这个疯丫头。秦仲予在心里为夏满为什么还不回家例举了十个原因，一个比一个离谱，是不是骑自行车把自行车骑坏了，是不是去抓猫了，是不是看到钓大鱼的老伯就去和人家唠嗑，是不是……
　　在秦仲予例举第十一个原因的时候，夏满风风火火地跑进了屋，把书包利落而又稳当地扔在沙发上，然后一屁股就坐在秦仲予旁边的椅子上。
　　“今天萍萍跟我说在学校后面的小山上看夕阳落下特别棒，于是我俩放学后去小山上等夕阳，等到六点半才看到，所以回来迟了。对不起呀，外婆外公，还有秦仲予哥哥。让你们等我吃晚饭。”夏满去看夕阳忘了回家这个理由对于她来说，非常正常。秦仲予感觉自己已经在一定程度上摸清楚她的性子了。
　　“没事。”秦仲予比夏满的外婆还快一步回答她。
　　“呀！那我们吃饭吧。”夏满对于秦仲予突然的回答感到了惊讶，她一直觉得秦仲予是读书读太多后知识堵塞了大脑的说话神经和控制面部表情神经的人。
　　“好好好，下次再不按时回家，我们就不等你吃饭了。”外婆看秦仲予主动原谅夏满后，就跟着秦仲予的话教育了一下夏满。
　　“嗯嗯。好哒，一定不再迟回家。”夏满一边吃着饭，一边不抬头地回答外婆的话。
　　下次？下次一定会再犯。秦仲予在心里说话。
　　饭很好吃，菜也和内陆的菜味道差不多，秦仲予看得出来外婆是专门为他去准备这顿晚餐的。秦仲予感觉到了有一丝的暖意穿过他的心脏。
　　秦仲予的父母都是律师，由于父母工作很忙的原因，家里没有人照顾他。于是，秦仲予从小被父母送到寄宿学校里生活。再加上他不喜多言的性格导致他关系密切的朋友并不多，他很被别人关心。他一直觉得有没有人关心他都不重要，现在，他觉得被关心的感觉也挺好的。他喜欢这种暖暖的感觉，像极了迎面而来微热的夏风。
　　吃完饭后，夏满帮着外婆收拾碗筷，秦仲予也帮着把重的盅搬到厨房后，外婆就不让他帮忙，秦仲予还在想如何说服外婆时，夏满就迅速地把碗筷都收拾完了。外婆笑着说：“你看小满已经收拾好了，下次吧，小秦。”
　　她可真快，秦仲予想到。“嗯，下次。”夏满边从他身边跑过边嘻嘻地哼着歌就上楼去了。
　　秦仲予闲来无事，他也不喜欢在客厅里看电视剧，于是也跟着夏满上楼。
　　“你跟着我干嘛？”走到二楼的夏满突然停下来，转过身看着秦仲予。她想逗逗秦仲予，看看他会有什么表情。
　　“没有，你想多了。”秦仲予面无改色地说完这句话后，停顿了几秒看到夏满正带着耳机，于是又添了一句话，“高三了，多放心思在学习上吧。”
　　说完这句话，他就打开自己的房门，连贯动作地关上了门。
　　夏满疑惑地盯着刚刚关上的房门，呆住了……
　　他在教育我？我天。这个管须蟹居然教育我了。夏满很惊讶，惊讶秦仲予真的和自己为他取的新名字一样。秦仲予就是一只管须蟹，长得跟管须蟹一样白，整个人像似在壳里待久了一说话就能呛死人，跟管须蟹硬硬的壳一样。
　　晚安吧，管须蟹！乖乖地在你的壳里睡觉吧，别出来祸害人。夏满气冲冲走进了自己的房间，她在入睡前恶狠狠地“问候”秦仲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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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管须蟹明天又会用什么奇怪的语言去惹夏满抓狂，期待下一次的更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