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第七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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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帝还是一贯的天真烂漫，对柳晏这个小皇叔极信任极亲昵。出于爱屋及乌，他对沈嘉也多了几分另眼相看。
他是先帝的嫡子，也是先帝唯一存活下来的儿子，自然是被人当眼珠子似的看顾着长大的。兴许是太过小心翼翼了些，便少了许多磨砺，温室里的少年心计如何能与柳晏这种宦海老狐狸相提并论？被他这小皇叔玩弄在鼓掌之间也是十分自然的事。
沈嘉突然有些怜悯这个不谙世事的少年，想想他前世挥剑自刎的时候，也不过二十岁。其实他又有什么错呢？他最大的错误，只是坐了这个生来就为他预备好的皇位而已。
说起来，有些猫哭耗子，在这样的世道之下，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沈嘉自嘲，如今她自己都前路未明，居然还有闲心去怜悯一个高高在上的皇帝？
“齐王妃果然容姿出众，娴静婉约。”一道略微尖细的女声幽幽传来。
沈嘉陡然回过神，却是坐在上首的徐太后朝她开了口，她双眸微眯，神色莫名。
她微微欠了身子，轻声回道：“谢太后夸赞。”
“哀家夸你，也是希望你能担得起这样的美誉。往后，哀家的侄女还要多劳你照顾呢。”徐太后垂下眼眸，终于露了一丝浅淡的笑意。
沈嘉想起来，这位太后的侄女正是四五日后要入齐王府为孺人的徐氏女公子，听说闺名初雲，乃是她幼弟长女。不过更为沈嘉所熟知的是，那徐初雲是徐初霁的亲妹妹，前世沈善的小姑。
今生，柳晏公开娶了齐王妃，果然许多事情都变得不一样了。
“太后严重，臣妾自当以祖宗家法，王府规矩为先，替殿下管束内宅，排忧解难。”沈嘉恭谨地回道。
徐太后的脸色变了几息，差点一口气没缓上来。她与她说多照顾照顾他们家的人，她跟她谈祖宗家法、王府规矩……话是没错，却是明显不领情，还将话题转移到了齐王身上。
哼，沈荔家的女儿果然不好相与！
“你把太后给得罪了。”
回王府的马车上，柳晏幽幽说道。
沈嘉眉眼未动，掀了车窗帘子的一道缝隙，看着外头人来人往的大街，隔了好一会儿方回道：“殿下得罪太后的地方恐怕更多，也不在乎我添这一星半点。”
你的存在，本身就是得罪太后。
柳晏歪在靠垫上，指尖抚着唇角，漾起一个愉悦的笑意：“王妃所言有理，就该如此，方不灭了我齐王府的威风。”
沈嘉突然觉得，这街市上的热闹十分索然无味，便放下了帘子，兀自闭目养神起来。随着马车有节奏的摇晃，她估摸着也快到王府了，便又睁开眼来，只是隔了许久都不见车子停下。
她疑惑地转过头去，猛然撞入一双深沉而探究的眼眸。柳晏也是一惊，心虚地眨了眨长长的眼睫，低咳一声，别开眼去。
他似乎一直保持着这个姿势盯着自己？
沈嘉蹙起秀眉：“不回府么？”
“回大司马府，”柳晏起身，动了动胳膊，“尽管王妃出阁才一日，但想来定是思念父亲大人得紧，为夫带你回门省亲。”
明日才是回门的日子，竟是一日都不愿多等了？公事公办的效率，果然高……
沈荔也很惊讶于他们的回来，不过大司马什么阵仗没见过，很快便配合着演了一出出嫁女携夫归门省亲的戏码，倒也分外真情流露。
“我与我儿从未有过分别，如今要话一话父女离别之情，请贤婿前庭稍坐。”既然柳晏要打这样的名号，也就别怪沈大司马公然利用一把了。
柳晏扯了扯嘴角，轻轻一笑：“自然，岳丈大人请。”
——
还是一样的庭院，一样的茶香，一样的人，只是这深秋的景色更浓郁了几分，连红叶都染上了青霜的痕迹。
“我儿莫要怪为父，”沈荔亲自替她舀了一盏茶，话音里却无多少愧疚，出奇得平静淡然，仿佛与他对坐说话的不是家中娇养的女儿，而是并肩同行的幕僚，“简家与徐家都掺和进来了，我儿的其他退路已被堵死，要想全身而退，唯有此途。”
“阿翁自然是深思熟虑过的，女儿没有怪您。”沈嘉闻了闻那茶香，阿翁的手艺确实要比自己好上许多，“我只是想着，即使无奈还是走了这一条路，就该为自己，为我们沈家再谋条退路才好，以防万一。”
“我儿的心性与智慧，为父很放心。”
沈荔当然是惊喜的，即使已然得知前世的惨败，但今生老天还了他一个这样的女儿，也算是失之东隅，收之桑榆。只是，她若是个男儿该多好，如何还会这样受制于人。
“今日入宫，恰好碰见了司空大人。我原想着他或许会是个不错的伙伴，却是无论如何都看不透他。”
他说话那样滴水不漏，明明野心极大，偏偏又似无欲无求。这样的人你又看不透他，除非真心实意地合作，否则怎会甘心沦为一颗压制别人的棋子？算计他太过，怕是要遭反噬。
“简溶月么……倒确实是牵制齐王的一块巨石。”沈荔点了点头，越发满意女儿的眼光，“他那处，交给为父便好。只是如今既已选了齐王，万事还是当以齐王府为先，不可本末倒置。尤其在你生下嫡长子之前，不能让柳晏起了疑心。”
沈嘉敛眸一笑，似有淡淡嘲讽：“他对我的疑心是消不去了。”
就好像她对他的恨意与不安，从今生睁开眼的那一刹那，便消不去了。
“你们……”沈荔欲言又止。
沈嘉自然明白父亲要问什么，遂摇了摇头：“他当然有顾虑，在他部署好一切之前，是不会放我回京的。”又岂会让她有孕？
沈荔怔了怔，眸光阴鸷转冷：“他想如何部署？他莫不是忘了，你是他跪着向老夫求来的。”
翟可臣说得甚有道理，阿嘉与他成婚，大司马府之危已解。如今是他沈荔握有主动，他成与不成，皆在他一念之间。
“阿翁息怒，”沈嘉忙宽慰起父亲，细细道来，“其实这样也好，眼下齐地是怎样的光景，我们都不知，女儿此去倒是可以先看一看。况且，他毕竟有先天之势，我怕阿翁此时占了上风，他反手便挖一个坑给您……倒不如先稳住他的好。”
是啊，他今生有先天之势……这样便有恃无恐了么？
沈荔沉吟，眯了眯眼：“此事虽要徐徐图之，但自然是以我儿为先。若他有忘恩负义的豺狼之心，这天下也不是没有过和离的王妃。”
“阿翁这样说，女儿很高兴。”沈嘉扯了扯嘴角，明媚的笑容有幸福也有决然，“但我希望阿翁凡事以沈家为重，我不想再看到前世那样的惨状……即使女儿成不了，您也还有沈善。”
沈善虽然糊涂，但她若能生个孩子，也算是为他们沈家出一份力了。至于她，若真走到没有路的那一天，她不介意带上柳晏一起跳入深渊。兴许看起来还要显得孤勇一些呢，比前世划算多了。
原来，他的阿嘉去往临淄的这条路，比他设想的还要艰险百倍，她竟然已经考虑到了玉石俱焚的那一步……他的决定，真的是对的么？
沈大司马风风雨雨这么多年，第一次对自己的决策产生了怀疑。
现在，他与齐王柳晏之间，就好像紧紧绑着一根绳，而他们各自的身后便是万丈深渊。他们不住地磨合，角逐，撕扯，试图靠近，也防着对方使坏。若不能早些达成一致，远离深渊，那根绳子早晚会断的。
而他的女儿阿嘉，就是那根备受折磨的绳子……
长久的沉默过后，沈荔眸光沉沉地盯着眼前的少女，眼底有睥睨之色，毅然而坚定地说道：“我儿放心，为父已提前安排了人手去往临淄。我再把卫璧给你，若有万一，虽不能保证旁人，但要将你安然无恙地带离临淄，他还是做得到的。”
上次，沈嘉匆匆见了那个突然跳出来的暗卫卫璧一面，后来才知道他是父亲秘密培养的暗卫首领，那他的功夫自然是一等一的出类拔萃。
“那阿翁您……”
沈荔挥手打断了她的话：“你此去孤身犯险，我在京里比你安全。”
沈嘉默然，有些黯然地垂下眼眸。
她说的那些话，自然是往严重了说的，无非是想激起父亲的一些怜悯——即使柳晏死一万次，她也不想与他陪葬！因为她不想死，至少不想再死在柳晏手里，她不得不算计了她的父亲。
此去临淄，她实在是没底啊……
沈荔唤了婢女过来：“去请齐王殿下过来饮茶。”
“诺。”婢女躬身离去。
沈荔又道：“徐太后赐的那两位美人，你心里可有数？”
沈嘉抬眸，是啊……此去临淄之前，还有那两个棘手的呢……遂将今日入宫与徐太后的言语机锋说了，又笑着说道：“真是没想到，前世沈善的小姑，竟能与我做了姊妹。”共侍一夫……
“你该在意的，不是那徐孺人，而是另一个，王姬。”沈荔敲了敲案几，眸光微闪。
沈嘉不解，正要相问，却瞟到柳晏在婢女的带领下，一路分花拂柳地走来。那高贵俊逸之姿，丰神如玉，英姿飒爽，当真如天神下凡。
看来今后齐王府的后院，真的会很热闹啊……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第七章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