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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黄飞鸿(十四) ...

  •   太阳高高挂起,炽热的阳光洒满大地,将春天带来的水汽蒸发,使人烦热。

      城外。

      李心芷拎着药箱沿着大路走。走得不知时辰。偶尔停下歇歇,擦擦额头上的薄汗。许是经常锻炼,现在她不像以往那么怕热,否则此刻早已大汗淋漓。

      这几年她虽已习惯走远路的苦楚,但她还是讨厌走路。每当走远路时都会格外想念现代的交通便捷。

      越走,人烟渐少。

      从大道拐进狭窄的泥泞小路。昨天下了一整天的绵绵细雨。即使今日太阳高照,路面依然未干,走在泥泞小路上,鞋难免沾上不少湿泥。

      李心芷刚进这小路还没走几步就甚觉凉爽,微风拂面,被阳光晒得zao热的身体轻快了几分。看向四周,这才发现小路一旁是小山;另一旁虽是斜坡,却载满了参天大树,被昨日雨水清去尘埃的树叶苍翠欲滴。抬眼望去,一些长着艳丽羽毛的鸟儿穿梭在树间,清脆的鸣叫声萦绕于耳。

      这时叫骂声突兀地在前方响起,惊飞树上的鸟儿。几人身影隐隐约约地出现在前方。人未走近,骂声却传来。他们快速地向她的这个方向走来。

      李心芷扶着身旁的一颗大树小心翼翼地走下斜坡。只走了一两步便停下。望着看不到底的斜坡,她不由自主地抓紧大树。小路狭窄,她想让那几个男人先过。等他们离开了,她再走。在这个混乱的时代,人们似乎格外崇尚武力,已经习惯暴力解决问题。她独自一人,还是小心为上。

      走在前面的男人身形壮硕,衣裳稍破。他气急了,一边骂骂咧咧,一边不停拍打身旁弯着腰的男人的后脑勺。走在他身后的几个男人低着头,更为狼狈,破衣烂衫,鼻青脸肿。

      他骂道:“养你们有个屁用。没用的废物,gou娘养的。打个架输了地头,看你们以后吃什么喝什么……”语气又急又冲。

      弯着腰的男人被打得脑壳生疼,却不敢有任何怨言。他趁为首的男人抬手的间隙飞快抬头,本想活动下头,不想看到一身影,还未看清,便喜道:“大哥,那有个姑娘。”话音未落,为首的男人的手重重落在他头上。痛得他忍不住皱了皱脸

      “哪呢?”为首的男人四周看。他刚刚只顾着打骂手下,没注意周围。

      弯着腰的男人稍稍直起身,指了指,“那呢。”他了解他大哥。他大哥就好这口,以往兜里有钱总爱逛窑子。只要有姑娘在,他大哥会忘记刚刚丢脸的事,就不再打他。地头没了再夺回来就是。

      这儿僻静,他们离得近,嗓门又大。李心芷自然听清他们的话,连忙回到小路上,转身就跑。未跑几步就被他们围了起来。

      她神经紧绷,听不进他们说的话,只看见他们露出恶心的笑容。她的头脑飞快运转,思索如何摆脱他们。

      五人,一共五个人。一对一单打独斗的话,她能勉强撂倒一人。若是动用藏在袖子里的那包白色药粉的话,也许能迷倒一个或者两个。那包药粉由牙擦苏制作,药效大。当年十三姨在斗狮比赛中独自一人引开心怀叵测的e国人并利mi药将之抓捕,而牙擦苏从这事中得到启发,一直研究如何将迷药之效提升最大,在决意离开宝芝林、远渡重洋之前总算研制出大量mi药。他留了一部分,剩下的作为防身之物全送给了不懂功夫的十三姨和阿芷。可惜,她未料到今日之事,只携带了一包。就算运气好药倒了两人,那剩下的咋办?她不免后悔这几年重医轻武,而平时练基本功也不过是为了健身。

      为首的男人见她默不作声,以为她害怕,得意一笑,伸手就想搂抱。他这一伸手就如刀般斩断了她脑里绷紧的那根弦。

      李心芷避开他的手,松开紧抓药箱的手,飞快地掏出那包药粉,不管不顾地冲那人撒去。

      为首的那人不知她撒的是啥,但并不妨碍他避开,衣服沾上少许的白粉末。他伸出手指沾了沾粉末,凑到鼻下一闻,当下腿一软,怒火重新燃起,大骂道:“娘个咧,是mi药。抓住这biao子。”他不过是闻了点,就觉得使不上劲,可见这药粉的药劲之强。

      李心芷不敢与他们硬碰硬,只能与他们周旋。可毫无打架经验的她哪里斗得过经常拿命斗殴的几个男人。没比划几下,她就发现她认为的周旋竟是那几人逗着她玩的,就像逗猫一般逗着她。她不甘心,疯了似的出拳扫腿,出的招越来越狠,一个拳头狠狠地打在其中一人身上,激怒了那人。被打的那人几招就制服了她。

      两个男人各紧拽着她的一胳膊。她的膝盖窝被狠狠地踢了下,双腿一软,膝盖重重磕地,跪在了地上。膝盖处的疼痛瞬间传来。

      她低下头,看不清她的神情。

      一人捏着她下巴,迫使她抬头。

      为首的男人走来,站在她面前,慢条斯理地掀起衣袖,露出健壮的胳膊,突起的青筋在上面缠绕。他原本是他们村里的流氓混混,欺负村民惯了,用掠夺的粮食将自己和一帮手下养得格外的强壮。

      他说:“我好声好气地请你喝杯小酒。你居然这么对我。”后一句吼得脖子青筋突起。他扬起手,狠狠地打了她一耳光。

      疼痛和恐惧袭来,瞬间红了眼眶,她瞪大眼睛,紧咬牙关,不哼一声。

      几个路人经过,见状,忙退了出去。

      为首的男人透过她仿若看到与他抢夺地盘的对头露出讽刺的笑容,耳边似乎还萦绕着对头刺耳的笑声。他气急败坏道:“瞧不起我,啊?我让你瞧不起我。”

      一个耳光又狠狠地落在她脸上,发出闷响。

      为首的男人第三次扬起手时一阵清脆的铃铛声传来。他们看向声音处,只见不远处一人骑着一驴而来。

      一灰褐色的驴子慢腾腾地走着。系在驴尾上的铃铛,随着尾巴一摇一摆而发出响声。

      令人惊讶的是,坐在驴子上的是个洋人。那洋人脊背笔直,一身黑色粗花呢三件套西装,穿着十分整齐,头上的那顶圆顶硬礼帽却戴得略歪。他满脸胡须,全身散发着“我不好惹”的气势,即使拥有一双柔和的绿眼睛也不能将这股气势弱化。

      之前弯着腰的男人凑近他大哥,低声说:“大哥,是洋鬼子。”

      为首的男人示意他们退到一边。

      那洋人qi着驴子经过他们之时,李心芷第一次开口吐出两字:“帮我。”

      那洋人似乎没听见,继续前行。

      李心芷在被捂嘴之前又吐出两字:“手表。”

      驴子停止迈步。

      洋人看向她。他也许记不住所有被他坑过的人,但他却记得到手的每一件好物件。他想起几年前在火轮车上到手的手表是一个黑发姑娘的。

      驴子在他的驱使下转身面向他们。

      他那双如同碧泉般的绿眼睛泛起冷光,打量对面的几个男人。

      为首的男人被盯着浑身不自在。他没想过这biao子会认识那洋鬼子。他咬咬牙,也不管那洋人听不听得懂这话,说:“看在你面上放她一马。”他只是他们村里的地痞流氓,犯不着为了一个女人得罪不知底细的洋鬼子,省得打了一个却招来一群。

      带着手下离开前,他冲地上狠狠地唾了口唾沫。

      李心芷从地上爬起,向他道谢。

      洋人看到她开始红肿的脸颊,说:“噢,他们居然这么对待一位美丽的女士。”说得既夸张又虚假。

      他看着她。她踉踉跄跄地走到药箱旁,双膝痛得不敢屈膝,只能弯下腰拎起药箱。不知为何,他破口而出:“我送你去你想去的地方。”

      是夜。

      村里漆黑一片,不闻一丝声响。

      突然,一女子痛苦的惨叫声响起,打破夜里的寂静,让人听着十分瘆人。

      惨叫声源于村里一院落的一间房里。

      房门外,一农家汉子正着急得踱步。赶来帮忙的人们忙活着,却时不时用警惕的眼神扫描着一角落。

      一角落,一洋人挺着腰杆坐在长凳上,昂贵的西装上沾了些雾水。他时不时掏出怀表看。他已经在这里坐了很久。

      他不禁后悔一时心软说出那话。他从不知道自己还有着那该死的良心。哼,良心,这是个什么玩意儿。

      他暗暗地对自己说“看在那(手表)换了一大笔钱的份上。”他忍了。

      他和那姑娘来到这之时刚巧遇上一孕妇羊膜破裂。这时,他才知道那个姑娘赶来帮人接生的。虽然她也不知道会这么巧。

      只是,一些村民看到那姑娘脸上的伤,以为洋鬼子欺负人,忙拿起家伙就开打,还没开打就被那姑娘拦了下来。那姑娘啃啃巴巴地解释。那些村民放下手中的器具,却没放下戒心。

      他冷眼地看着那些人警惕地盯着自己。他一开始就知道,洋人在这片大陆上从不受待见。

      女人瘆人的惨叫声响了很久,久到人们已经习惯了这叫声。直到惨叫声被婴儿的啼哭声代替。院落里的人们开始欣喜若狂。

      又过了许久,李心芷才抱着睡得正香的婴儿出了房门,小心翼翼地将婴儿递给产妇的家人,向他们道喜。那是个男孩。

      李心芷在一旁静静地看着产妇的家人轮流抱起婴儿。婴儿出生带来的喜悦仿佛减轻了一夜忙活的疲惫。

      头一次做父亲的农家汉子抱着孩子走过来,请求李心芷为他的孩子命名。

      李心芷惊讶地看着他。

      他嗫嚅道:“我们起名字不像大户人家那么讲究。我不识字,又想给孩子起个好名字。你能识文,又是黄师傅的徒弟。你看能不能……”说得他忐忑不安。他不知怎么说漂亮话,又害怕被拒绝。

      李心芷只能点头答应,但却不知给孩子起什么好名字,又害怕自己起的名字烂。她瞧着孩子的小脸蛋陷入沉思。

      一小道细细的晨光打在孩子的小脸上。

      她抬头望天。晨光挣脱黑夜的枷锁,给大地带来光亮。她这才发觉,天开始亮了。

      她喃喃自语:“光,太阳。”随即望向孩子的家人,她一扫满身疲惫,眼睛发亮,激动起来,说:“太阳,初生的太阳。初阳。林初阳,他就叫林初阳。”产妇的夫家姓林。

      两人一驴走在大道上。清晨的阳光洒在身上,驱走夜里带来的寒意。

      他们匆匆吃了点东西就拜别了主人家。

      洋人瞄了一眼低着头走路的姑娘,似乎从昨日起他俩之间就没怎么说过话。他又将视线挪到了她手上拎着的一小篮红鸡蛋上,一些铜钱埋于红鸡蛋下。他撇了撇嘴,敢情她忙活一晚上就得了这点东西。

      他牵着驴子走在她身旁。他的手在她眼前晃动,修长的手指如同弹钢琴般弹跳几下,手背一翻转,一朵小小的红玫瑰出现在手掌上。

      他轻轻地说:“玫瑰,是我的幸运花。希望带给你好运。”

      “谢谢。”李心芷接过红玫瑰。

      话一说完,他们又沉默了起来。

      他们并肩同行。他身上的一股淡淡的玫瑰香伴随着微风轻轻拂到了她的脸上。李心芷想起了在火车上时他变出的玫瑰,她十分好奇这个洋人身上到底藏了多少玫瑰。

      他又轻轻地说道:“初阳是个好名字。”

      李心芷抬头看他,这才发现他用那双柔和的绿眼睛看着她。不知道为什么,她忽然觉得眼前这人亲切了几分,他们之间的距离好像缩短了一些。

      “我也这么觉得。第一次有人用我起的名字。”她展开笑颜,“谢谢你。我以为你先走了,不会等我了。还麻烦你送我回家。”

      他说:“这怎么能是个麻烦。送一位女士回家是作为绅士的责任。”他的声调升高。

      李心芷一下子又不知道与他聊些什么,她从不擅长与人交流。

      他低头发现原本锃亮的皮鞋沾上了些泥巴,忍不住皱了皱眉头。他问:“敢问姑娘芳名?”说着的这话与洋人的相貌格外不符。

      李心芷说:“我叫李心芷。心脏的心,岸芷汀兰的芷。我师父他们都喊我阿芷。你呢?”

      “心芷。”他念了一遍她的名字,“真是个好名字。我是杰克。”

      李心芷疑惑道:“之前你说的好像不是这个名字。”若是以前她绝不敢将心底的疑惑说出来。

      杰克早已不记得当初在火车上随口说出的是哪个名字。他面露哀伤,说:“我本没有名字,名字与我而言不过是称谓。我从记事开始就不知道我的父母是谁……”他又一次声情并茂地向外人说起了他的悲惨身世。从小他就知道如何利用他的身世来获取他人的怜悯同情,从而得到他想要的利益。

      他出生于Y国,却不承认自己是Y国人。他本就是无国无家之人,为了生存不得不四处漂泊,靠着欺骗和夺取获得了财富,换来了今日的不愁吃不愁穿。

      李心芷是个好的聆听者,但他的故事却没能掀起她的任何情感波动。她静静地听他讲完。

      “你不需要同情。”她突然说道。

      杰克愣了一下,看向她。

      她仰头看着他,认真地说:“不需要。没必要。”

      他的眼里皆是笑意,没回应她说的话,“你要不要qi驴子?”声音沉了下来,第一次展现原本的音色。

      她的双眼亮了。她从未坐过驴子,也不想再走路了。她点头赞成他的提议。

  • 作者有话要说:  文章写了好几次都突然没了,又得重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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