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穿）心向所至》子月娘

12、第 12 章

　　李心芷托腮坐在大门的门槛上，看着眼前荒缪的一切。

　　刚刚准备落锁的那个中年男人告诉他们，他是这个宅院的主人。原来这个宅院竟是被那商人租的。那商人与他的商队路经此处，并且在今午饭前已离去。换句话说，赶走大水三人后，商队就即刻启程离开此地。就算现在追也追不上，更何况也不知道商队往哪去。

　　大水三人有苦难言，沮丧又愤怒，内心繁杂。

　　有些性子冲动的已骂出了声；有的人马后炮，谈起了自己所谓的经验；有的人商量着该怎么解决这件事。总之，大家同仇敌忾。

　　一大群男人在小小的院子里说个不停。每个人的嗓门又粗又大。又兼之习武，身体壮硕。因为愤怒，言行之间透露一股煞气。

　　李心芷余光中发现，这股煞气似乎吓到了那个中年男人。那个男人战战兢兢，连额头上的汗珠都不敢抹。

　　她又发现在这种情况下自己并不如想象中那么害怕，相反，嘈杂声传入耳中，只觉得心烦。

　　似乎只有自家妈妈的叫骂声能令自己心惊胆跳。

　　她抬头看着天上，漆黑一片。她被拉来，到现在还未吃晚饭。也许习惯了在固定时间吃饭，又也许是其他原因，总之，她格外固执于一日三餐的准时。若是超过了那个时间点很久，她就会想发脾气。就像现在，怒火与烦躁在心中蔓延。

　　她不停告诉自己没什么好生气的，习惯性压抑自己所有的情绪。不到几分钟，内心的波澜渐渐平复。作为局外人，淡淡地看着眼前仿佛过家家一般的局面。

　　他们谈论的声音传入她的耳朵里又从另一侧耳朵出去。仿佛所有事情都进不了她的心底。

　　只是万事都有意外。

　　不知是谁说了一句，“就是吃了不识字的亏。”

　　这句话仿佛成了一滴热油。

　　这滴热油搅得脑中沸腾。一直以来，她的心脏似乎总被巨石压着，现在脑中叫嚣着搬开巨石。她站起来向前走了几步。每走一步，巨石越大，脑中叫嚣得越厉害。最后一步，巨石超过了能承受的极限。

　　霎时间。

　　“啊……啊……啊……啊～”

　　突如其来的的尖叫声响起，声音强势地盖过所有人的嘈杂声。有的人甚至被吓了一跳。

　　所有人吃惊地看着眼前这个姑娘家。

　　李心芷不顾所有人的眼光。只管宣泄心中一直以来的压抑和愤怒。

　　尖叫声停止。

　　李心芷下巴微抬，说：“你们是不是男人。这点亏都吃不起。”

　　她察觉有人想开口说话。在那人开口前，她瞪着他，“收声。”

　　那人看见她的神情，一下子闭上嘴。

　　在火光的照耀下，她的脸庞因愤怒而狰狞，眼神凶狠得仿佛要吃人一样。

　　“男人？”她开始口不择言，“这点亏都吃不起。被骗了又怎样，再怎么不甘心也没用。人跑了找谁讨公道？做生意就是这样，有赚有亏。担不起，还做什么生意。用得着这么多人在这里叨叨絮絮，絮絮叨叨的，吵得心烦。质量差的麻布又怎样，做成衣服买出去，挣回多少就多少。不要再抱怨不识字了，不识字又怎样，我识，我教。谁想识字学算账的，两天后在宝芝林，我教。”

　　牙擦苏发现她说得又急又冲，跟以往不同。以往她总是把要说的话在脑里过一遍再说出去，生怕说出的话得罪了谁或者伤害了谁。说得如此小心翼翼，以致有的时候说得有些结巴。

　　一通话下来，全场默不作声。

　　一说完后，李心芷后悔了。

　　她的怒气莫名其妙地来得快，去得也快。

　　此时此刻，她脑中一片空白，甚至不记得她说过了什么，但终究不是什么好话。

　　看着眼前一大堆人高马大的男人盯着瑟瑟发抖的自己，心里止不住地后怕。她想缩在牙擦苏的身后。可是牙擦苏不在身旁。

　　她怕被打。

　　扁嘴，“哇”地一声，捂着脸跑了出去。

　　大水看着大门方向傻傻地问：“到底是她欺负我们，还是我们欺负她。”

　　院子里重归闹腾。

　　李未提起手肘推了推牙擦苏，说：“你不是说你师妹胆子小，不怎么说话的吗？这算什么。好凶。”李未其实并不觉得生气。他们这帮人混在市井之中，他们听到的、说的往往都比这话粗俗刺耳。他更在意一件事。

　　“喂，你家师妹真的教识字？”他对于学习格外固执。小的时候家穷没钱进学堂，现在有点闲钱了却年纪大了不适合进学堂。弄了副没有度数眼镜戴着，看起来文质彬彬，实则肚里没一点文墨。

　　另一个男的手搭在牙擦苏的肩头上，说：“难得有人肯教，姑娘家就姑娘家吧。黄师傅的徒弟教识字，大把人愿意学。喂，说真的，学费别收太贵。”

　　牙擦苏转动肩膀抖落他的手，斜眼看着他俩，扯动嘴角上扬，露出洁白的大门牙，挤出两个字：“呵呵。”

　　好假。

　　李未还未琢磨出牙擦苏假笑的含义，转眼又因为忙碌而抛到脑后。

　　两天的时间对于他来说忙碌得转瞬即逝。但对于李心芷来说，两天，纠结又漫长。

　　“阿芷！”牙擦苏隔着窗户向里喊。只见李心芷坐在窗前一边愣神，一边扎针。一根细细的银针扎进皮肉里，又因为扎不准，银针被提了上去一点，但针身还留在肉里。银针换个角度再往下扎。换了好几次。皮肉像被银针搅拌了一遍似的。

　　牙擦苏咽了咽口水，喊：“阿、阿芷，阿芷。吃饭啦。”

　　李心芷恍然间回神，抬头看着他。

　　“吃饭了。”牙擦苏再一次说道。转身离去时小声嘀咕：“扎成这样，看着都痛。”

　　李心芷跟随着牙擦苏进入大厅。

　　只见厅内摆着一张有些年头的四方桌。

　　猪肉荣两手将一碟红烧肉放下，见到二人进来，招呼道：“你们有口福，红烧肉，我最擅长的。”

　　凌云楷在一旁唉声叹气，“以往宝芝林最热闹，自从师父他们走后，这里就冷冷清清的。”

　　“冷清个鬼，看看外面，我们还没吃饭，一大帮人就来了。”猪肉荣竖起筷子，说：“阿芷，你不想教就不教。哪个敢笑你。”白白胖胖的脸上，眼睛睁得圆圆的，倒添了几分可爱。

　　李心芷心里一暖，听出了他维护之意。

　　牙擦苏坐下，闭上眼睛，开口道：“如果可以，我希望你可以教。以前、以前我只识洋文，不识汉字，不知写着救急散的是哪瓶药，不能及时救下郑伯。有一段时间，我每次闭上眼睛，就看到郑伯在眼前，满身是血，血止不住。他问，为什么不救他。如果可以，我希望人人识些字。不要像我一样。”

　　他，面无表情，只是言语之间压抑着悲痛，充满着悔恨。

　　气氛低沉。

　　无人说话。

　　过了会儿，猪肉荣夹起一块厚厚的沾满酱汁的红烧肉轻轻地放进牙擦苏的碗里，说：“吃饭。”他不知道怎么接话。他习惯了牙擦苏平时表情的丰富，习惯了牙擦苏与他对着来。他一点都不习惯现在这样的牙擦苏。

　　莫名地，李心芷的心沉了下来，嘴唇上好像挂了一秤砣——张不了嘴，说不了话。只能紧随其后，夹了块红烧肉放在她师兄的碗里。

　　凌云楷有样学样。

　　猪肉荣捧起饭碗，一边扒拉着饭，一边瞄着他的师弟师妹，此刻格外地想念远在京城能说会道的梁宽。

　　之前因为黄飞鸿离去而显得有些空荡荡的院子，现在挤满了人。

　　是民团的弟兄。

　　他们不拘小节，席地而坐。

　　“喂。”嘴角边刻了一小小伤疤的男人轻捶了大水一下，“你怎么来了。你的生意怎么样？”

　　阿奇在旁抢道：“黄师傅的徒弟教当然要捧场。”虽然黄师傅并没有正式收他们为徒，但他教导他们武术，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更何况教授不止一日。黄师傅的徒弟也即是他们的师兄妹。

　　大水说：“幸亏阿芷提醒，麻布可以做成衣。托大家的福，已找到好的裁缝。做一件出来先琢磨琢磨怎么修改再卖。”

　　李心芷站在人群前。旁边搬来了一块黑板。平时只要有空，十三姨就会用这块黑板教黄飞鸿洋文。

　　天色开始昏暗。院子里点起了灯笼。

　　因为白天大家都要做工，所以课程开在了晚上。今晚过后准备收极低的学费，每晚学一个时辰。

　　院子里的沸腾渐渐低了下来。

　　李心芷看着满院的人，她觉得她应该紧张的，但不知道为什么却觉得很难过。

　　她不精通历史，却知道大概的走向。

　　她不知道这些已经解散的水师组成的民团未来的命运。

　　她只想把在自己的世界中学到的东西全教出去。

　　隐隐期盼，他们强大，再强大一些。

　　待回过神来，时间已过去几分钟，院子里的人们开始交头接耳。

　　李心芷清了清喉咙，没敢说其他课外话，直接开口上课。

　　她的几个师兄惊讶地发现，平时李心芷说话轻声细语，甚至有的时候会带点结巴，一进入上课阶段仿佛换了个人似的，中气十足，声音响亮，有点严肃，嗯～有点像师父。

　　宝芝林开设的学习班由此正式开始成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