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十七颗小熊软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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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必须是一种美好、坚贞、健康的感情才可以，凡是强健的东西，可以从世间万物中获得滋补。如果只是一点微薄的情谊，我相信，一首出色的十四行诗就可以把它彻底葬送掉。”
书本下面露出底面隐隐约约的绿色封皮，窗户微微打开了一个小缝，窗外的风窜进教室，把书页的一角轻轻吹起。
陆玖瀚趴在书上睡的很沉，一只白色的耳机塞在耳朵里，头前一点点额发垂落下去，斜耷拉到手腕上，睫毛又长又黑，露出的半张脸白的发光，浅粉色的嘴巴微微张开了一点点。
树梢上好像冒出了一点点绿色的嫩芽，中国的最南方已经进入了春夏之交，而江南水乡还在料峭春寒之中微微颤抖。
教室内相当嘈杂，哪怕是学霸们，也会因为分别的一个寒假再见感到一丝惊喜和激动。
陆玖瀚睡在教室的最角落，对周遭的一切毫无感知。
开学三天了，最后一次见到甘霖，是在四天前，寒假的倒数第二天，开学之后的甘霖好像消失在了他的生活之中。
干净利落的像从没来过，唯一留下的就是最后那天，她忘记带走的那本书。
三天，他把《傲慢与偏见》翻来覆去看了好多遍。他想问问甘霖，想要的爱情是什么样的？
可是他没有开口，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他和甘霖的对话页面，一直留在了那句。
“到家了。”
陆玖瀚轻轻睁开了眼睛，书页被他压得有一点点皱，他轻轻抚平了书页，合上书，然后摘下了耳朵上的耳机。
陆玖瀚的身边散发着一种生人勿进的气场，他托腮盯着外面那一点点嫩绿的树芽发愣。
他想伸手写下甘霖，但是没有机会。因为只有他的这扇窗户上没有起雾气。
那天甘霖回答了他什么，他忘了，为什么忘了他自己也不知道。
男生的眼睛还没有完全睁开，在半梦半醒的边缘徘徊。
“好想甘霖啊。”
“网红，有人找。”班门口的女生突然冲着班内大喊了一句，熟练又带有一点点习以为常的调侃。
“谁啊，告诉他我没空。”陆玖瀚淡淡的瞟了一眼，坐在椅子上没有起身。
“不认识，一个女生。”
“666，情债又找上门了？”前排男生回头调侃了一句。
陆玖瀚抬头看了他一眼，没回话，然后起身离开了座位。
一个小姑娘站在转角等着他，看见他走过来，手指有些局促的摩擦了一下。
走廊上突然就安静了下来，从陆玖瀚出来的那一瞬间开始，所有目光都开始在他和小姑娘之间打转，眼神里夹杂着八卦和探究。
陆玖瀚看了一眼眼熟的小姑娘，心里一阵了然，拍了拍她的肩：“我们，去那边说吧。”
女生一如既往的红了脸，红色一直从脖子漫到了耳根，低着头跟在了陆玖瀚的后面。
陆玖瀚斜靠在了背光的走廊上，看着对面的小姑娘，心情有一点复杂。
“那个，我是，之前跟你表白的那个女生，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
陆玖瀚轻微点了点头，对面的小姑娘表情相当紧张。
“这次，我考试，进步了两百名，我有听你的话好好学习。”
“嗯。”
“那个，不知道，我，可不可以，加一下你的联系方式。”女生憋了半天讲出了这句话。
空气陷入一种突如其来的沉默，女生低头低了很久，才抬头看向了对面看不清表情的男生。
男生没有反应，一样双手抱在胸前斜靠在了墙上。
小姑娘又等了一分钟，随即苦笑了一下：“没事啦，我知道了，打扰了。”
“对不起。”女生失落的转身离开之前，一个九十度的鞠躬，突然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她有一点错愕。
“真的，非常不好意思之前。”
“？啊？”
“之前，没有好好拒绝你。”陆玖瀚的眼睛认真的看向了女生的脸蛋。
“真的很抱歉，之前没有非常认真的拒绝你，拖拖拉拉态度暧昧没有给你答案。”
“给你期待这种事真的太渣了。”
“实在，有点过于自以为是了。”
“啊……”女生有点语塞。
“我可以尽我所能的补偿你，如果日后你有在我能力范围之内的忙，我一定会帮忙，但是相当抱歉。”
“我。”男生眼下的卧蚕偷偷露出了一点：“有喜欢的人啦。”眼睛里是温柔啊。
女生感觉有一点点，呼吸停滞。
不是之前看向她的那种，止于表面的温柔或微笑，而是那种。
就算表情平平无奇，眼睛里也会闪出来小小光的温柔啊。
她有一点点羡慕，羡慕了那个，被他这样喜欢着的女孩。
陆玖瀚回到班级的时候，大课间才过去一半，班里的男男女女又开始拍着桌子起哄，或许是快到春天了，荷尔蒙开始以一种过分的趋势加速分泌。
在这所校风轻松的省重点高中，陆玖瀚也能算得上是最独特的一道风景线。
如果真的有什么值得看热闹的事情，绝对是陆玖瀚的周边八卦。
虽然这所学校里有做化学实验差点烧毁学校的大佬，一堆保送清华北大就读常青藤的高端学霸，年纪轻轻就随父亲骑行过川藏线的传奇少年。
但是由于八卦细胞的使然。
大多数时候，人们对于长得好看的少年的桃色周边关注度还是远远高于以上大多数事情的。
陆玖瀚不冷不热的在门口顿了两秒，没有笑，扫视了一下一众等着看热闹的女生。
“我不希望之后听到有任何人议论这个女生。”
“好吗。”
头微微扬了一点，然后缓缓露出了一个不达眼底的微笑。
空气微微安静了几秒，走廊外面切切私语的人也逐渐禁了声。
“同学，该上课了，要回去了吧。”陆玖瀚手插口袋，礼貌的问候了一下他们班门口站着的陌生同学。
然后径直走回了自己的位置，翘起了二郎腿，塞回了耳机，又一次翻开了那本傲慢与偏见。
“我靠，什么情况啊，怎么人真的都走了？”门口的女生拽了拽旁边另一个女生的袖子:“大课间这才过一半吧。”
“姐姐，陆玖瀚什么人物啊，他这样说话了，谁敢在这站着？”
“……怎么了。”
“你真的不知道？你知道他之前和附中那几个体育生打架，一挑三吗？”
“不知道啊……不是听说他成绩挺好的吗。”
“……那跟他在外面野，混得开有啥关系。”
“而且他的成绩也没很拔尖吧。”
“知足吧姐姐，长成那样，玩得那么开，还能在年级排前两百，人家985已经稳了好吧？你呢。”
“hhhhhh，江湖传言他不是很渣吗。”
“这个倒是的……反正来者不拒那种。听说之前不还有过因为他一个前女友打过群架吗，就去年刚开学。”
“这算啥……要不是他，你现在还得天天穿校裤呢，人家疲归痞玩归玩，各种奖也没给学校少拿啊，之前怼的老齐哑口无言真心明场面。”
“上学期要去组织人去教育局抢卷子的也是他吧……”
“别看人家大佬了，快走吧，人家靠脸靠才艺靠成绩靠关系靠家里吃饭，无论哪个都饿不死，你别让人家出来发火了。”
“人节本来一挑三，马上你一个人承受三人份的打击。”
季铭炀笑着路过了走廊，抓着矿泉水，坐回了陆玖瀚的前面，灌了一大口水，然后递给了陆玖瀚。
陆玖瀚单手摘掉了一只耳机，然后接过了水，眼睛看向了前面的男生。
男生的声音带着爽朗的笑意：“一下午，终于睡醒了？陆总你这好本事啊，外面你的八卦又传飞了。”
“传呗，茶余饭后当个笑料八卦我又不会少块肉。”陆玖瀚垂眸观察着矿泉水外壁上的水珠，空调太热了，和外面的温度形成了鲜明的对比，矿泉水是刚从冰柜里拿出来的。
“不觉得很玄乎吗，抢卷子是二宅挑的头，就把你拉去当个吉祥物，结果传着传着就变成了你挑头。”
“嫉恶如仇为全市学生考量的人设也没什么不好的啊。”陆玖瀚轻笑了一声。
“还有为你那个前女友打架那个事，那男的和那女的把你绿了还上来找你挑衅骂你爹妈，就传成你们为她打架？”
“季瑶不得笑死？”
“你不是最恨和她一个姓了吗。”陆玖瀚的表情有几丝玩味。
“得，我学习了，你自己玩吧。”季铭炀转过了头，笑声爽朗而干脆。
“喂，季铭炀，回来。”
“又干嘛？”男生撇了撇嘴，还是转过了头。
“你要是喜欢一个人该怎么办？”陆玖瀚把水杯转了一面，农夫山泉的红色标签被转成正对了季铭炀。
“表白啊？还要干嘛？”男生翻了个大大的白眼，短寸微微翘了两根头发。
“那她要是不喜欢你呢。”
“看什么原因，有情敌？”
“怎么办？”陆玖瀚配合的附和了一句。
“带人和他一挑三啊，赢了回家挨爸妈打，输了挨三个人打啊。”
“滚。”陆玖瀚一脚踢向了前面的凳子。
“行咯，纯情少男陆玖瀚，出来混都是要还的咯，千万不要让人家出现在你黎明的梦里。”季铭炀摊了一下手，没等男生接话就转过了身。
“操。”陆爷咬了咬嘴唇，舌头微微舔了一下，然后蹦出了一个语气词。
书页还是停留在那句，伊丽莎白反驳达西的话。
陆玖瀚轻笑了一声：“这不就是初代言情小说吗。”
“这么喜欢看。”
“果然不管多大年纪什么时代的女人都喜欢言情小说”
手表上秒针的最后一格跳向了12，分针准确的停在了6.
下午三点半了，这是陆玖瀚笑得很少想的很多并且无端想念甘霖的，第，67.5个小时。
他掏出了一个黑色封皮的本子。
“从认识你开始，我的时间除了睡觉，剩下一半的时间都在想你，而剩下的一半，都在见你。”
你的最后那个连笔，洇成了一个黑点。
喜欢一个人，而她却不是你的合法妻子或是女友的时候，最苦的事情就是你总要无端想很多的借口，找很多的方法才能见她。
可能是站在人群中的匆匆一瞥，可能是假装偶遇的淡定挥手，也可能是躲在暗处看她站在人群中笑靥如花，借书还书拙劣的借口只想多说的一两句话。
少女心思少年身上其实也总有的真切。
全天下人真的爱一个人时都是同一个模样。
想了一会
陆玖瀚还是抓起书包，甩到了肩上，踩着上课铃的尾巴，从后门跑出了教室。
季铭炀扭头轻笑了一下，看向男生跑走的背影，朝隔壁男生伸了手:“喏，我就说陆玖瀚今天肯定憋不住了。”
隔壁男生认命的从口袋里摸出一块钱放到了季铭炀手里。
喜欢一个人就要去见她，有没有理由过会再想，反正，还年轻。
陆玖瀚单手从围墙翻出了校门，正在巡逻的保安大叔穿着黑色的棉袄，在身后大喊了一句：“哎！你哪个班的！我记你旷课啊，我跟你说！我这边监控已经拍你下来了。”
“别跑！回来！”
黑色的书包在身后晃动，陆玖瀚的一边跑着一边喘着气，白色的气源源不断往外冒，冷空气扎进他的嗓子眼，让人有点喘不上来气。
对面的绿灯开始闪烁，他一鼓作气的冲向了对面。
就像对面站着他最心爱的女孩。
五点三十五分，当甘霖挽着鹿褚霄走出学校的第一秒，映入眼帘的是站在大门口混在一堆家长中间的陆玖瀚。
男生的青白校服亮的发光，手上还拎着一个大大的城堡模型。
男生的眼睛一直是虚焦的，懒散地盯着前方，找不到焦点，看见甘霖的那一瞬间却突然有了焦距。
微微皱着的眉毛渐渐舒展，卧蚕不自觉的露了出来。
就像一只看见了食物的小刺猬。
甘霖有一点点愣神，他没有见到陆玖瀚三天了，明明理应是一件正常的事情，她却下意识的觉得有一点漫长。
鹿褚霄同样看见了杵在人群中扎眼的陆玖瀚，出来的人越来越多了，越来越多的人，看向了遥遥相望的三个人。
陆玖瀚提着城堡率先迈出了脚步，看了一眼甘霖，嗓子有一点嘶哑，像刚刚被冷风吹过的声音。
“又不戴围巾。”
有点平淡的陈述事实，又像是有一点点无奈的生气。
城堡被递到了鹿褚霄的手里，鹿褚霄少见的没有开口吐槽，也没有出声骂陆玖瀚。
她浅浅的瞟了一眼陆玖瀚，然后摸了摸甘霖的头：“我今天就不陪你去车站啦，我妈妈来接我要去外婆家吃饭了。”
“要陆玖瀚陪你可以吗。”
“我自己可以的……”甘霖试图拒绝。
“陆玖瀚，必须把她安全送回家，知道了吗。”鹿褚霄无视了甘霖的拒绝，不由分说的安排了
陆玖瀚和甘霖站在原地沉默了一会，空气又无端有了一点安静，旁边的人来来去去，有家长的询问，有小摊小贩的吆喝，也有放学学生的吵闹。
而他们俩好像被隔绝进入了一个独立的空间。
陆玖瀚看着低着头的小姑娘，试图找着话题，却发现自己根本不知道怎么开口。
如果，季铭炀现在在这，他估计已经被嘲笑到无法再见人了。
两个人都暗暗祈祷着千万别碰见熟人。
说时迟那时快，一个骑着车的男生，刷的停在了他们的旁边。
“哟，网红，有空来山外？”
“来找女朋友？”一个体育生露出了惊喜的表情。
“没有，来找初中同学送个东西。”陆玖瀚又变回了懒散的表情，下意识的把甘霖揽到了身后。
“喔，这样啊……”男生好像有一点失望。
“那我先走了，你们慢聊。”男生挥手，然后重新骑上了车。
甘霖拽了拽陆玖瀚的袖子：“走吧，别在这站着了，我怕又给你的小迷妹们盯上了。”
“我到底哪来那么多小迷妹的啊。”陆玖瀚无奈的吐槽了一句。
“who knows”
“你怎么又来了，不要上课吗，你们不是周二还会多加一节课吗。”
“喔，怕鹿褚霄哭哭啼啼说不给她送礼物。”男生挠了挠脑袋
“吃不吃炸年糕？阿姨，来两根，多放辣。”没等陆玖瀚回应，甘霖就率先说出了口。
陆玖瀚刚掏出手机想付钱，就被女生拦住了手臂：“拉倒吧，我来。”
“我这是被包养了？”陆玖瀚轻笑了一声，表情生动了很多。
“那就要做好当小白脸的觉悟。”女生眼睛都不眨的盯着油锅里翻腾的年糕。
年糕一人手上拿了一根，甘霖咬了一小口，立马呼着热气吐着舌头，在空气之中一片白色蔓延。
两个人都靠在红色的门面旁，时不时的呼一口热气，然后咬下一口新的年糕。
天边有橙色的晚霞，透过绿色的树影看得不太真切，来去匆匆的单车电瓶车在这个城市的主干道上行驶的飞快。
只有这两个人停在原地，无所事事的发着呆。
橙色的夕阳一寸一寸的往下落，余晖照满了红色的地砖。
“喂，陆玖瀚，看见那边的小树冒芽了吗。”
“一起去鸡鸣寺看樱花吧，月末。”男生嘴里还咬着一块年糕，说话有点含糊不清。
“我还没有看过樱花呢。”甘霖的眼睛盯着对面的树影
“那跟我一起好了。”
“好。”陆玖瀚又咬了一口年糕，吐出一口大大的白气。
可能是因为今天的夕阳太好看，树影恰到好处，也可能是年糕摊子太暖和，白气蔓满了小半个街道。
甘霖没想到，如此普通的一个瞬间。
在她日后的时光里，却被自己记了那么久。
落日的主干道开始有一点拥堵，塞满了学生的公交车在马路上缓慢行驶，走走停停，一个女生看着外面的风景。
陆玖瀚和甘霖站在红色招牌的炸物店前互相对视，陆玖瀚时不时会说两句话，女生总会被逗得忍不住笑出声，然后又重新变回咸鱼眼瞪向男生。
她不自觉的有那么一点点羡慕的小心酸。
男生的眼神温柔如水，好像掺满了落日和星辰，就像今天他向她提起他喜欢的女生一样，视如珍宝的眼神。
“原来，这就是你喜欢的女生啊。”
她的眼神离不开那对男女，真的是那句话啊。
“是眼角眉梢的那一点点喜欢。”
红灯闪烁变为绿灯，公交车的玻璃窗上又白色雾气又迅速聚拢，她再次伸手抹开了那块窗户。
拥堵的道路开始疏通，公交车重新启动，加速离开了那片属于他们的小小空间。
她始终回着头，看着两个人影越变越小。
有些人的青春，其实留在了远方的注视，开过口，甚至未曾有过。
作者有话说
第18章 十七颗小熊软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