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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2章 ...

  •   戈壁滩上骄阳似火,放眼望去,前路白茫茫一片,看不到边际。戈壁滩上一无所有,除了沙砾,就是一种贴着地皮的褐色的草,偶尔有一两株不知名的带刺植物,开着紫色的花。地上大小石头被烤得烫脚,踩在上面,犹如踩在烧热的铁板上。四周全是干燥的热气,没有一丝水分。

      终于到了那处断壁,一个黄土堆孤独地立在戈壁之上。“就在前边!”申云海催马向前,跑出十几里地,勒住马,叫道:“就是这里!”大道两边有两道壕沟,张德昌他们一行七人就是在这里中了埋伏。

      徐一辉跳下马,地上有两团黑色印记,一团大一团小。秦满仓停下马车,说道:“那是我们烧出来的。两个月前我和云海奉命过来找人,这里一片惨相,不忍心看呐。从这里到那里,一地尸体。我们清点了一下,七具马尸,六具人尸,都中了箭,地上的血已经变黑了。我和云海把人抬出来,聚在这里,一把火烧了,兜了一兜子骨灰带回去。又放了一把火,把死马也烧了。”

      申云海指着壕沟说道:“敌人躲在这里放的暗箭。”

      戈壁滩上无遮无拦,壕沟里根本躲不住人,老远就看得见。

      申云海四处寻了一圈,说:“壕沟上面加了木板,上次我和老秦来的时候,这里还剩几块,现在一个都没了,八成是被过路的人拿去当柴烧了。”

      “你的意思是,在你们来之前,有人来过这里,是吗?”身后一个声音说道。

      申云海转过头来,周品彦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过来。她头戴斗笠,长长的面幕遮住了脸,眼睛藏在斗笠的阴影里,看不出是什么表情。

      “不、不确定,我不确定。”申云海磕巴起来。这一路,周品彦几乎不曾说话。每天要出发的时候,她早早就准备好了,不用人催,也不用人照顾。不哭、不闹、不抱怨,安静得就跟她不存在似的。

      秦满仓说道:“没人来过,我们到前边杏园问过。从这里到西域各地,杏园是必经之路,绕不过去的。”

      如果没人来过,木板怎么会少呢?徐一辉问道:“宋予扬的腰牌,你们是在哪儿找到的?”

      “前边。”

      “去看看。”

      往西走了约莫二三里地,申云海说:“差不多就在这里。”

      “除了腰牌,还有别的东西吗?”

      秦满仓说:“没有。腰牌是云海发现的,尕娃子,眼睛尖。”

      徐一辉骑着马仔仔细细地在四周搜索了一圈,在一株刺刺草身上找到了一根破布条,再往四周查看,又有一根被大石块绊住。“这是什么?”

      秦满仓说:“这不知是哪个过路的随手丢掉的吧?”

      周品彦拿过布条,“像是包扎用的绷带。”他受伤了。

      徐一辉问道:“这里离杏园还有多远?”

      “不远了,也就四五十里路吧。”

      “歇一歇,吃点儿东西再走。”

      申云海拿出两根一尺来长的铁钉,钉在地上,把马拴了。徐一辉取出水囊、干粮,递给周品彦。秦满仓坐在马车窄窄的阴影里,取下草帽搧风,嘟囔道:“这大太阳毒的,晒得死人!”

      徐一辉还在到处搜寻,希望再找到一些蛛丝马迹。秦满仓说:“上次我们把这周围十几里地都查过了,再没什么了。大戈壁滩上,藏不住东西。”

      周品彦席地而坐,撩开面幕,默默地吃了几口干粮,问道:“你们火化遗体的时候,他们身边带的银子还在不在?”

      秦满仓说:“在。银子在,衣服在,腰刀也在。干粮、水囊、行李卷,一样不少。所以我才说没人来过。西凉古道这几年往来商队少了,以前很热闹的。”

      徐一辉说:“往来之人未必会拿死人的东西,不犯忌讳么?”

      秦满仓说:“徐捕头,宋太太,我这人是个直脾气,我说句话,你们别生气。那个弩箭不是一般的箭,可牢道了,马脖子都能洞穿,别说人了。宋捕头就算逃过一命,必定受了伤。没有马,想走出这个戈壁滩,难。人,我们尽力去找,但你们最好别抱太大希望。找得到是个惊喜,找不到也不会太失望。是不是这个道理?”

      周品彦紧紧地攥着水囊,直攥得指节发白。申云海瞅了她两眼,她容颜憔悴,神色黯淡,不复当初的神采。申云海不禁心生怜意,说道:“老秦,你胡说啥呢?你还让不让人吃饭了?”

      秦满仓尴尬地笑笑,“不说不说,吃饭吃饭!也是啊,宋捕头竟然能躲过弩箭,运气好着哩。”

      周品彦说道:“他身上穿着护身甲。”

      秦满仓一拍大腿,叫道:“嗐!这就对了嘛,你不早说。我就说嘛,那个弩箭,不好躲呢。”

      周品彦说:“他没死,他还活着。”

      徐一辉却不敢如此笃定。戈壁滩有多恶劣,不亲自来过,真是无法想象。

      杏园以前是一个小村子,如今村子里早已无人居住,屋破墙颓,只剩下一个客栈。西凉古道在这里稍稍往西转了转,继续向西北延伸。路边几间低矮的土坯房,房前竖着一块灰头土脸的木牌,上写“八方客栈”几个字。

      客栈大门敞开,申云海把马在门前拴了,走了进去。厅堂里几张破桌椅,积了厚厚一层土。“店家!店家!”申云海喊了好几声,后面才走出一个五十来岁的男人。他满脸愁苦,衣衫破旧,头发纠结。徐一辉、周品彦和秦满仓陆续进了店,店主见了他们四人,冲里面喊道:“老婆子!来客人了,出来生火做饭!”

      一个老婆子从后面探出头来瞅了瞅,又缩了回去。一个瘦竹竿一样的伙计懒洋洋地走出来,拿手巾在桌子上掸土。灰尘腾起,呛人一脸,申云海往后退了几步,用手拂着土,说道:“这么多土,你不打盆水来擦擦,扬灰呢?”

      伙计凶巴巴地瞪了一眼申云海,尖着嗓子说道:“一盆水三两银子,给我钱,我就给你擦!”

      店主喝道:“你少废话,后头生火去!”店主转脸冲申云海笑了两声,说,“客官,咱这戈壁滩上最不缺的就是土,就金贵的就是水了,你多担待。请坐,请坐!”

      徐一辉和秦满仓在桌边坐下。申云海拿起手巾把凳子擦了擦,请周品彦坐了。屋子再破败,有屋顶遮荫,穿堂风从后门吹进来,顿时凉快下来。

      秦满仓敲敲桌子,说道:“老曹,不记得我们了?”

      店主老曹瞅瞅他,再瞅瞅旁边三人,指着申云海说道:“噢,这位客官我还记得,你们两个两个月前来过。”

      瘦竹竿伙计过来放下四只粗瓷碗,倒上半碗黑红的浆子,这就是茶了。周品彦取下斗笠,摘下面幕,说:“我不喝茶,给我倒碗水吧。”

      秦满仓咕嘟咕嘟一碗茶下肚,抹了抹嘴,说:“这里的水是苦的,喝不成。兑上茶叶能遮遮味儿,凑合着喝吧。”

      周品彦端起茶碗放到嘴边,闻了闻,又放下了。申云海赶紧去拿了她的水囊递给她,“这里的茶可比不上京城茶室的,差着十万八千里呢。”周品彦低声道了谢,喝了几口水。

      饭菜上来了,白水面,一大盘韭菜炒鸡蛋,两小碟咸菜。申云海端起盘子让周品彦先拨菜,“拌着面吃。”

      “不用了,我不吃韭菜,只吃面和咸菜就行了。”

      徐一辉叫道:“店家,你这还有什么菜,再炒几样。”

      店家老曹说:“这位爷,你也看到了。我们这个鬼地方,鸟不拉屎,所有东西都是我从六十五里外马家堡驮回来的。如今这西凉古道不比从前了,从前天天有人来往,我这店里要啥有啥,东西不愁卖。现在不行喽,驮回来的东西,卖不掉,都坏掉了。这韭菜是我后园子里种的,蛋是自己养的鸡下的,只有这一样了。”

      徐一辉说:“单炒一盘鸡蛋吧。”

      “行!”老曹说,“不过咱把丑话说到头里,这鸡蛋可贵着。”

      秦满仓说:“知道!你这小破店里的东西,比京城大饭馆子里的都贵。”

      老曹陪着笑脸说道:“咱跟京城没法比。”

      吃完饭,秦满仓又要了几碗面汤。徐一辉拖过一张凳子,对老曹说:“坐。”

      老曹看看徐一辉的脸色,坐了下来,微微有些不安。

      “你在这里开店多久了?”

      “快四十年了。”

      “生意还好?”

      “以前红火过,最近几年一年不如一年。以前这条西凉古道,每天都有客人来,有商队,有走镖的,还有投亲访友的。最多的就是商队,从中原往西域运绸缎茶叶,从西域往中原运玉石玛瑙。各种各样的货物,啥啥都有,一来一回,有几倍的赚头。我们这里是通往中原的要道,往来客人必定要经过的。白天来的,要停下来吃饭,晚上来的,吃了饭,还要住店。当年我们村子十几户人家,都是开饭馆、开客店的,还有专门赶驴车的,从马家堡给我们各家送货,红火着呢。如今不行喽。光景差的时候,好几个月都没有一拨客人上门,村子里的人都走光了。只剩我和我老婆,我的儿子丫头去年也回中原了。我看我也快守不下去了,再耗下去,老底要赔光了。啥时候收拾收拾,我也回老家喽。”

      秦满仓说:“你这里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刀子磨得快快的,尽宰我们。你哪里会赔?”

      老曹嘿嘿笑道:“我是舍不得屋后这口水井,我们杏园就这么一口井。这戈壁滩上,一口井可是万金不换呐,要不我早走了。”

      徐一辉问道:“为什么商队不来了?”

      “如今的楼阑国王不喜欢中原人,中原商队到了楼阑,货物都被抢了,好多人赔了钱回不了乡,还有被打死、打伤的。慢慢地,中原商队都不来了。羌人自己的商队还有几个,从中原运了货,回去不敢说是中原货,冒充波斯货卖。这些年,若羌走了好些中原人,有往东去库叶的,有往北去阿尔善的,还有回中原老家的。”

      “若羌不通商,西域别国还行吧?”

      “别的好一些,只是要去别国,除了且末,别的路都不好走。且末在楼阑三城中,最排斥中原了。”

      “今年三月,杏园东南五六十里的戈壁滩上,有几个人被仇家杀害了。这件事你知不知道?”

      老曹警觉起来,“我不知道啊。我天天守着这间小破店,隔一个月去西边的马家堡进进货,大路上发生啥事情,我都不知道。”

      “三月到四月,都有哪些人经过这里?”

      “哎呀!一个都没有,我都没开过张。哦,四月这两位客官来过。”老曹指指申云海和秦满仓,“当时你们也问过我,我也是这样答的,对不对?”

      徐一辉一双犀利的眼睛盯着老曹,追问道:“被杀的人是没机会来了,杀人的呢?你见到过什么?或者听到过什么?”

      “没有、没有,真的没有。我老老实实地在这戈壁滩上开个店,赚几个韭菜鸡蛋钱,你们江湖上的恩怨我全都不知道,我也没听说。”老曹苦着脸说。

      周品彦说:“可以借纸笔一用吗?”

      “可以可以。”老曹总算脱了身。他拿来笔墨纸砚,周品彦研开墨,铺开纸,画了一张画像,问道,“这个人,你见过吗?”

      纸上画的是宋予扬,眉眼含笑,嘴角微微上扬,十分传神。“这个人。”徐一辉指指画像,再指指申云海,说道,“身量和他差不多,今年三月份来过这里。你有印象吗?”

      “没有!”老曹一口咬定。

      瘦竹竿伙计也凑过来看,老曹喝道:“刷锅去!有你啥事?”

      “让他看看。”周品彦把画拿给伙计。

      伙计赞叹道:“这小伙儿长得可真俊呐!见上一面,就叫人再忘不掉。”

      “你见过他?”

      伙计摇摇头,“没有,没见过。”

      申云海看看画,再望望周品彦,心想,饮水茶室里的那些画,都是她画的?周品彦眉目间的哀愁,浓得化不开,她微微叹了口气。

      如果宋予扬没经过杏园,他会去哪里?一个大活人,凭空在戈壁滩上消失了?四个人坐在八方客栈,一筹莫展。下一步该去哪里找人,毫无头绪。

      徐一辉说:“今晚我们住店,你给开几间上房。”

      “咱这里,都是‘上房’!”店家自嘲地说道。

      周品彦说道:“店家,给我准备洗澡水。”

      “啥?”老曹惊诧地望着周品彦,一脸的难以置信。“这里的水比油都贵,你要洗澡?”伙计站在老曹身后,一双眼睛叽里咕噜转。

      周品彦从包袱中取出两锭大银,放在桌上,“够不够?”秦满仓和申云海对视一眼,她这是豁出去了吧,银子大把往外撒,以后不过日子了?

      “够!够!”店家抓起银子,吩咐伙计,“去打水,烧好了送到这位姑娘屋里。”

      伙计送了大木桶进来,拎来两桶冷水,倒进大桶,又出去拎了一桶热水。周品彦关了门,把热水倒进去,试了试水。她侧耳听了听,轻轻走到门边,慢慢地打开门闩,猛地推开门。门外的伙计吓得跳了起来,“妈呀!吓死我了!”

      周品彦怒道:“你在这里干什么?”

      伙计拍着胸膛,好似要抚平惊魂,“你别误会,你别误会,我也是个女的!”她取下包头,放下一头长发。周品彦望着她干瘦的脸,线条硬朗的下颌,一平如镜的身子,将信将疑。伙计动手解开衣襟,“你不信,我脱给你看。”

      “等等!”周品彦急忙制止她,“我不管你是男是女,你在我房门外干什么?”

      伙计说道:“我……我在这儿等着收拾洗澡水,店主不叫乱倒,让我拎去浇菜地。你洗完,记得叫我!”

      周品彦进了屋,重又闩好门,洗了澡,洗净了头发,换上干净衣裳。她打开门,伙计还在门口站着,“洗好了?”伙计走了进来,“这水你不要了吧?哎,我可不可以用这水洗个澡啊?”她眼里闪着期盼的光。

      “你拿去吧。”

      “哎,我可不可以就在这里洗?”周品彦愣了一下,还没回答,伙计已经脱了衣服,进了木桶。周品彦扭过脸去,伙计嘻嘻一笑,“大家都是女的,有什么关系。唔,好舒服,我已经两个多月没洗澡了。”

      “你叫什么名字?”

      “陈招娣。”

      “你在这个店里干了多久了?”

      “两个多月。”

      “你是店主的什么人?”

      “我本来是这家店的客人,因为欠了房费和饭费,被店主扣下来,干活还债。”

      “你的钱被人偷了?”

      陈招娣眼神直愣愣地盯着前面,“被一个负心的贼给偷了。”

      “怎么回事?”

      陈招娣说:“我告诉你,你可别告诉别人。我家住在若羌,我爹是个铁匠。去年冬天一个男人找到我家,说要打一把刀,交了定金就走了。刀打好之后,迟迟没人来取,我爹让我去找他。我找到他的时候,他在给人家垒羊圈。他说他正在四处找活干,暂时把刀寄存在我家,等他挣够了钱再去取。我看他衣衫单薄,冻得可怜,就把我弟的旧棉衣改了改,给他送去,他千恩万谢地收下了。过了几天,他买了一朵花送给我戴。我高兴极了,从那以后,家里有好吃的,我就偷偷拿一些给他。我们俩慢慢厮混熟了。

      “他说他是中原人,来若羌投奔亲戚,亲戚不知搬到哪里去了。他花光了钱,卖了马,又卖了刀,挣不上钱,再也回不去了。他说我是个好姑娘,他要是有钱,就娶我为妻。我说,有钱没钱我都嫁给你。那个时候,他对我可好了,手里只要有一点钱,就给我买胭脂,买花,买零嘴。还夸我人美、心善,说我是他命里的贵人。

      “后来我们俩的事被我爹发现了。我爹打了我一顿,不许我再见他。一天晚上,他偷偷来找我,说要带我走。我把心一横,偷了家里的银子马匹,拿了那把刀,就跟他走了。哎呦,好冷,水都凉了。”

      陈招娣从木桶里爬出来,拿手巾擦干身子,穿上衣裳。洗干净后,她看着像个女人了。

      “后来呢?”周品彦问道。

      “他说带我回中原。我们从若羌一路走到这里,在这店里住了一夜,第二天早上他就不见了。行李、银子、马匹都不见了,只剩下我一个光杆。我这才知道,我是被人骗了。哎,说起来太丢人了!”

      周品彦问道:“他拿走了你的银子,连店钱都没付?”

      “没有哎,他把两匹马都牵走了。那马是我从马驹子养起大的,和我亲着哩,他一匹都没给我留。我后来想,他是怕我骑马赶上他,死缠着他吧。”陈招娣笑了笑,像是在讲别人的故事。“哎,你刚才画的那个俊小伙儿是谁呀?”

      “他是我的丈夫。”

      “噢,长得真俊。这世上,不管啥样的女人,穷女人,富女人,都喜欢长得好看的男人。可是长得好看的男人靠不住。他长得也俊着呢,高个子,宽肩膀,双眼皮,大眼睛。嘴巴可甜,可会说话。”

      “他叫什么名字?”

      “罗文生。”

      “你恨他吗?”

      “开始恨,天天哭,后来就麻木了。哭不出来了,恨不动了。”陈招娣把洗澡水倒进小桶里,“我就想着,啥时候能洗个澡就好了,我就高兴啰。”

      周品彦说:“你是什么时候到这店里的?”

      “三月二十号。来了差不多半个月,刚才那两个人就来了,问这问那的,问得店主可不耐烦。那之后,店里一直没再来客人。店主说,我吃的比挣的多,每天跟我算账,算来算去,我欠他的钱越来越多,只怕我这一辈子都得呆在这里了。也好,反正我也没脸回家,没地方可去。”

      “所以再往前,三月初的时候,店里来了哪些客人,你就不知道了?”

      陈招娣犹豫了一下,“我不知道,但是店主肯定知道,他没跟你说实话。”

      “此话怎讲?”

      陈招娣放下水桶,小声说:“店主有一个本本,客人的名字都记在上头。我亲眼看见他偷偷记的。”

      周品彦站起身来,“招娣,你想不想回家?”

      “想啊,这个鬼地方我一天都呆不下去。可是我欠着钱,走不成呢。”

      “我带你走。”

      “真的?”陈招娣眼睛一亮,随即黯淡下来,“可是我把我爹一辈子攒下的钱都偷走了,回到家,他打不死我。”

      “先离开这里,以后我再帮你想办法。如何?”

      陈招娣犹豫起来,“你为啥对我这么好?你不是骗我的吧?我都被骗怕了。”

      周品彦拿出一锭银子放在她手里,“我有条件的。”

      “什么条件?”

      “就是你刚才说的那个本子。”

      “你让我去给你偷那个本本?不行不行,本本放在店主和他老婆的卧房里,我偷不出来。”

      “不用你去,你只要告诉我,本子放在哪里就可以了。”

      第二天一早吃过早饭,收拾好行李,整顿好马匹车辆,徐一辉和申云海骑上马,秦满仓坐上车座,周品彦上了车。陈招娣站在大门边上,失神地望着他们。万事俱备,该出发的时候,周品彦打开车窗,叫过店主老曹,拿出银子,交到他手里,“这是招娣欠你的钱,我替她还了。招娣,上车!”

      陈招娣没反应过来,愣愣地站着。“招娣!”周品彦叫道。陈招娣欣喜地跑过来,跳上马车。“老秦,走吧!”

      不光店主来不及反应,连徐一辉都不明所以。马车走出二里地,周品彦从车窗里递出一张纸。徐一辉接过来,纸上歪歪斜斜地写着几行字:

      庚辰年

      二月初一 由北至南若羌商队赛义德阿里车九辆人十五

      三月初十 由南至北若羌商队赛义德阿里车九辆人十五

      三月二十 由北至南散客罗文生陈招娣

      四月十八由南至北散客老秦 云海

      六月初三由南至北散客老秦 云海徐爷某姑娘

      “这是哪儿来的?”

      “从店主的本本上撕下来的。”周品彦舒心地一笑,总算有了一线希望。

      若羌,赛义德阿里,这就是他们要去的地方,要找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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