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豪野犬」白发染尽千堆雪》有栖川平藏子

45、弃子

　　我的身上没有其他伤口，只是被爆炸的冲击波及脑内阵阵轰鸣着，还有因为呛了水，肺和喉咙隐隐作痛。我动了动手指，咬牙撑住床想坐起来。
　　这才发现屋里并不只有我一个人。
　　帘子遮得严实的隔壁，只靠想象也能知道是怎样的惨状，我听到那优雅、低沉、照常带着轻微抽烟后的沙哑、却又有着不可忽视危险气息的男声如是说。
　　“下颚骨撕脱性骨折，前头骨和胸椎扭伤性骨折，颈部韧带受损，上臂和大腿肌肉断裂，全身1级烫伤，并伴有昏迷。真是伤势惨重啊，这就是任务失败的代价。”
　　“啊，芥川前辈……！”然后是女子不受控制的抽噎声。
　　穿着白大褂的医师却没有丝毫动容，他摘掉手套然后冷静地走出来，路过我的床时一眼瞥过来。
　　“哦呀哦呀，北田君醒了啊。”
　　我想跳下床行礼却被他一把按住，他的手指冰冰凉抵上我的锁骨，浓郁的消毒水味扑面而来。
　　“boss……”
　　“北田君躺着就好，不必多礼。”森医师，主业却是黑手党首领的他挥挥手遣走了眼圈还红着的樋口，房门关上，他伸手从托盘里取了药瓶。
　　“在下不需要。”我想回绝，可是他却说，“北田君虽然没有大碍，可是平常也要注意身体才好啊，我这个医生很痛心呢。”
　　森鸥外又转为造作的语调，让我头有些痛，忙接过他递来的药一口吞掉。
　　“这才乖。”他把东西放到了床头，坐下来上下打量着我的一切，“交易70亿人虎是我单独派给芥川君的任务，你本身不必参与进来的，辛苦了。”
　　“芥川君是我的搭档，去协助他我自然义不容辞，森先生。”我抿起了嘴角去看他的眼睛，固执得不肯错开。
　　然后我看到森鸥外狭长的酒红色眸子眯了起来。危险气息油然而生，带着些微冷冽的光芒。
　　“有什么问题么？”
　　我的心跳顿了下，本也是故意和他怄气，可是现在却踩在了格外敏感的事项上，没想到他竟然会直接用首领的身份来压我：港口黑手党三大铁律之首，首领的一切指令必须遵守。
　　他不高兴了，因为我做了不属于自己的工作，也许还……扰乱了他的计划？
　　“不，绝不是。”我闷声扭开头。
　　他为什么会让芥川一个人去做那么危险的任务呢，交易七十亿人虎的大任务，却谨慎得没有让一个下属得知。他明知这会险芥川与危险之中，为什么……
　　被称为疯犬的芥川，杀伤性极强的异能力罗生门是黑手党的主要战力之一，奉行理性至上的森鸥外不可能会放弃这样一个优秀的异能力者，绝对会百分之百让他为自己所用。而能让他这样做的，无非是他对芥川起疑，可是芥川又有什么原因……
　　我的冷汗顺着后颈冒了出来。
　　“那就好，要紧的任务我派给中也君了，也已经和你的部下说好最近不要来打扰你，北田君就安心休息一段时间。”
　　那是芥川唯一的软肋。
　　曾经在我和他身上同样埋下的定时炸弹。
　　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年他还是不完全信任，又或许，不知道他到底有没有信任过……
　　太宰治！
　　四年前叛逃的港口黑手党史上最年轻干部，最狡诈的阴谋家，也是芥川和我的老师。
　　我低垂了眼，森鸥外的手指上移去摸我的头发，我甩开头，“我不是爱丽丝小姐。”
　　“呵。”他没有再继续动作，凉薄地笑了，站起直走到房门边又侧过身看向我，终于是没有再说话。
　　房门合上，我仰头疲惫地闭上了眼睛。
　　……
　　夜晚。
　　走廊里骤然响起了嘈杂的脚步声。
　　枪械之间互相碰撞，子弹的上膛声，还有……我习惯性伸手向身旁想要握住长刀，却扑了个空。
　　声响已至眼前，房门的把手微微转了下，我翻身跳下床紧贴了墙，“异能力——白发……”蓝光乍起的那一刻胸口却猛然传来钻心的疼痛，从身体流向四肢百骸的无力感，然后眼前的事物都开始模糊起来。
　　怎么回事？我的异能力从来没出过异常的状况，能让它失效的只有人间失格……我突然想起了下午的那颗药，森鸥外你好样的！我紧咬着牙，然后软软地失去了知觉。
　　再醒来时仍然是在医疗部。我转了转头，身侧的窗帘已经拉开，隔壁床空空如也。
　　“芥川君在哪里？”在走廊上我随意拉了个护士。
　　“游击队长芥川大人？他不在这里，他……”栗发的小姑娘惊慌道，看我骤然凌厉起来的眼神抖了下，“他被敌人掳走了。”
　　很好。
　　我已经快没脾气了。
　　出了这么大的乱子，黑手党首领直属游击队长独自和武装侦探社起冲突以致重伤，还直接从黑手党医疗部被敌人抓走，你别告诉我首领不知道，嗯？
　　我直接就上了顶楼。
　　“北田君？”森鸥外摆出一副吃惊的样子，摆摆手让身旁正嘟囔着不要换装的爱丽丝去里间玩了，然后把长桌上花里胡哨的小洋装挪到了一边。
　　“北田君脸色看起来这么不好，怎么不多休息会儿？我早就说过，最近不必……”
　　“您该担心的人不是我，森先生。”我继续向前走，一直到了森鸥外的桌子眼前才停住。我伸手撑住了桌面，“芥川君被敌人直接从医疗部掳走了，作为首领，您知道发生什么情况了吗？”
　　“嘛，之前作战中芥川摧毁的卡尔玛转运的残党好像又在集结势力，估计是想向芥川复仇吧。”他微微侧了侧头，一副无辜的语气。
　　“您早就知道的吧，森先生。”我的语气很急越说越快，“芥川君是港口黑手党的游击队长也是黑手党主要战力之一，他对您忠心耿耿对组织的价值不可估量，请您……”
　　“芥川君的确任务失败了哦，没有抓住人虎，还弄沉了游轮，北田君。”森鸥外打断了我，他顿一顿提高了声调，“听好了北田君，黑手党的本质是把暴力转化为货币的经济行为体，可以追求任何事物，可以杀害任何人。但是，遭到他人报复这件事，既是支出，也是负债。”
　　“芥川君的确很优秀，他的暴力性在组织中也是出类拔萃的。但面对袭击芥川君个人的走私集团，若发动整个组织进行反击的话，会变成波及其他组织的大规模抗争的。所以……现在发生的事已经是芥川君的私人恩怨了，没有理由把整个港口黑手党与之为敌。”
　　我的瞳孔紧缩了下。“您是要……”
　　“我说过的，所谓首领，在站在组织顶点的同时，也是整个组织的奴隶，为了组织的存亡和利益，培养部下并安排在最合适的位置，若有必要，用完就丢。无论有多么残忍的事情，保全整个黑手党的利益才是理论上的最优解，也是作为首领，必须要做的事。”
　　森鸥外还是一副笑眯眯的样子，却看得我背后泛起一阵阵寒意。
　　“那么我是否可以肯定，假如有朝一日我变成了这个样子，您也可以毫不犹豫地放弃我。”
　　森鸥外看着我的脸，将双手放上桌交叉，他没有继续再笑，但也没有说话。
　　“我明白了。”
　　我深鞠一躬。
　　“在下失礼了，请容许在下去营救芥川君，bos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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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存了好多稿hhhhhh
ps.这个有个设定，北田对森的称呼很有意思。在外人面前叫boss，但是单独相处时都是叫森先生的，之前特殊情况叫了鸥外hhh独处时把称呼改回boss，代表小北田生气了hhhhh