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豪野犬」白发染尽千堆雪》有栖川平藏子

12、烟火

　　上街，采购完自己需要和爱丽丝需要的东西，找了一家安静又自己喜欢的日料店解决完晚饭问题，我甩了甩仍然有些疼痛的胳膊，不过这比起身上其他看不见的伤口而言也不值一提。如果荷风在，他一定会婆婆妈妈地拉着我赶紧去酒精消毒，可我疲惫得很，不想理会这些东西了，于是打消了去酒吧喝一杯的念头。
　　我挂了电话给国木田君。
　　“国木田君，今天晚上有空吗，一起去我家喝一杯怎么样？哦，还在学校？那我去找你。”
　　国木田君所在的横滨市立高中在市中心，开车很快就到了，他负责教学的是高中三年级学生的数学，马上就是升学考试了，他颇有些繁忙，放学后还有几个学生在问问题。
　　高中的校园很大，真好啊，无忧无虑学习的日子。我靠在教室门板上，夕阳如血，看着走廊中走过的看起来比我年纪还要大的学生们，国木田君在黑板上静静写着解答步骤，颇有些岁月静好的美感。
　　“走了，北田。”在我的一再坚持下，这个死板的要命的家伙终于不再对我用敬语。他收拾好了教案和试卷，提着黑色皮质公文包，回头看着我。
　　“恩，好。”
　　我发动了车子，国木田君坐的副驾驶。国木田君自己没有车子，总是坐地下铁上下班，我提出要来接他他也欣然同意。
　　“去我家？”我又一次确定道，觉得没有什么可去的地方。
　　“恩……”他想了想，停顿了几秒，“北田想不想看烟火？”
　　“烟火？”我没想到他会说出这么个提议，诧异地眨了眨眼睛。
　　“土浦全国焰火竞赛晚会，时间恰好是今天呢。”国木田君认真道，翻开了自己的手账本，“我记得没错。”
　　“烟火呢，我还没有看过呢。”我感叹。
　　“不过从横滨到茨城县要一个多小时，现在的话来得及么……”国木田君道。
　　“没问题的！”我不知为何突然来了兴致，也许是想到了从前看过的小说中少年和少女穿浴衣去夏日的烟火盛典，放河灯，捞金鱼的盛景吧。“我开车很快的！”
　　“走吧！”我一脚踩下了油门，用媲美港口黑手党某暴躁干部的车速飞快行驶在横滨港湾公路上，心里仿佛乐开了花。
　　大朵大朵的烟花盛开，拎着灯笼挤过熙熙攘攘的人群，终于在河边找到了一块空地，得以站定。
　　“真好啊。”我搓了搓手，“就是可惜来晚了租不到浴衣了。”
　　我和国木田君背对着河岸，左手拿着油炸蔬菜天妇罗，右手拿着刷了甜面酱的烤年糕，国木田君帮我提着扎成莲花状的灯笼，竹篮里还有几条红色的小金鱼。
　　“没关系，下个月还有著名的京都烟火祭典，如果你喜欢的话可以再去。”国木田君的语气认真极了。
　　“只是开个玩笑啦，谁会再去第二次啊。”我挑了挑眉，“国木田君和我一起，不会无聊吗？”
　　“当然不会。”他道，新一轮的烟火又再次开始了，红的金的紫的在空中炸裂开花状环状星状美好的轮廓，连男人棱角分明的下颚也被映照出了一丝柔和的弧度。
　　“……来看烟火祭典，也是……”他自言自语了几句，却被烟花炸裂开的嘈杂声掩住听不清楚。
　　“今晚也在国木田君的计划之中吗？”我扭头看他，突然这样问。
　　“那当然，夏日三大烟火大会的时间我都查好了，秋田县的大曲全国焰火竞赛晚会、茨城县的土浦全国焰火竞赛晚会、和新潟县的长冈节大烟花大会。”国木田君是个老实不会说讨巧话的人，他一脸严肃地拿出了手账本翻开给我看。
　　“啊真好。”我凑过去想要翻看他的本子，却被按住了手。
　　“不可以看哦，这是我未来的人生规划呢。”国木田君合上本子，小心翼翼地放到内侧的口袋里，“是我的‘理想’。”
　　“把爱、忠诚、和劳动的真理告诉给社会。”我接了下去。
　　“北田记得真清楚呢。”他说，“这个城市与社会就是我所热爱的全部，能够让他们变得更好……就是我的理想。”
　　他继而反问，“北田的理想是什么呢？”
　　我的，理想？
　　我一直以为，每个人的理想都无一不是为了自己，可是居然真的，会有为了他人的理想而存在。
　　国木田君，你是那样的热爱这个世界，热爱着这世上的每一个世人，如同太阳一样，熊熊燃烧着自己也拼尽微薄的力量想要去照亮别人。
　　我不知道你的理想能否实现，就像不知道自己能否活下去一样；我不知道你能否去照亮世人，不过……
　　你照亮我了呢。
　　我一直是这样厌世而颓废，面对腐烂的世界，没有想要活下去的勇气。
　　进入港口黑手党，或是去做一个坏人，都是想让自己找到活下去的理由。
　　可是国木田君的理想，让我觉得这世界有了一丝丝光亮。
　　“国木田君……很温柔呢。”我朝他微笑，烟火掩映下的笑容，第一次绽放出属于16岁少女最美好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