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黛.花事》花香满衣

3、入局

　　黛玉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大脑嗡的一声，空白一片。她的脸被迫紧紧贴着他的胸膛，等缓过神来，正要挣扎，头上方已经传来他制止的声音。

　　“嘘——”里德尔低低出声，然后用手禁锢着她的小脑袋重新埋到他的怀里。啧，她可真是好闻，这个味道……但新奇的触觉阻断了他的继续分辨，得逞的坏小子就势抚摸了一下，这头发像绸缎一样……她可真是娇小，抱在怀里，奇异的柔软，女孩的身体真是个奇妙的东西，那种崭新的异样又从小腹流窜出来，他忙克制了一下，出色的理性让他的手没有进一步动作，但某种满足却升了起来，那是一种猎杀者初步得手的成就感，就宛如他完美地分裂出第一颗灵魂碎片一样，只与欲望有关。

　　黛玉在他怀里已经头晕脑胀，她咬着牙正要斥责，巡夜人的脚步已经过来了。她认命地把滚烫的脸贴在他的胸口——他的心跳格外有力，咚咚地敲击着她的耳膜。

　　直到巡夜人的脚步声渐渐远去，她连忙从他胸前抬起了脸，他正垂头看着她，阴影里一张完美的脸部轮廓，只那双眸子是亮的，只是不知在想什么，忽的，那瞳仁里闪过一道火红，不等她做出反应，那红色已然熄灭。

　　黛玉终于清醒过来，她奋力地推开了里德尔，却颤巍巍得几乎站不稳——长这么大何曾遇过这种情况？突如其来的冒犯已经乱了她的阵脚，两眼早气得泪水汪汪，更忘了拿起凛凛的架势，只恨恼地哽咽了一声，“好死不死，你这无耻的……”

　　“请原谅。”少年的面具已经换上了诚挚的歉意，有那么一刻，竟让她觉得自己是不是小题大做了，毕竟西洋人不通华夏礼法。她听他继续说道，“虽然冒犯，但总好过被抓到不是么？那样的结果应该比现在还要糟糕。”他负手看着她，绅士又矜贵，她一时语塞，没有骂出口的话只能硬生生地咽了回去。

　　可到底是气不过，黛玉恼怒地离开他老远。少年看了只是勾唇一笑。

　　“走吧。”他说。

　　黛玉只能跟在他的身后，两人一路默默无话。她正懊恼地细细思量，前面高大的身子突然又停下来。顿时被唬得一跳，黛玉忙后退一步，“你……你又想如何？”

　　里德尔看着她湿漉漉的眼睛已经睁圆，满眼戒慎地盯着他，就像是……斯拉格霍恩教授的那只小奶猫。

　　他强自把浮起的笑意压下去，一本正经地看着她，眉头皱出苦恼，流畅优雅的声线低沉又轻柔，“已经到了，但我不认为你能安全地回到寝室。”

　　他看了一眼面前高耸的拉文克劳塔楼，眸子里闪过狡黠，“这并不是个好时段，楼梯变化的没有任何规律，你觉得你能找到回去的路？”

　　不出所料，新入学不久的女孩顿时就慌了，“这可怎么好？”

　　“嗯，如果可以，你不妨去校长室寻求帮助，当然，院长也可以……”他品尝着她的慌乱，慢条斯理地给着建议。

　　“这自是万万不能。”姑娘打断他，她是世家的千金小姐，夜不归宿——这关乎她的名誉，这并不是西方人能够理解的。

　　“那么，只剩下一个办法。”狡诈的猎手慢慢张开了他的捕杀口袋。他看着他的猎物，明知故问， “你的室友在么？”

　　“本是有一个的，可才开学便休了学。”女孩儿似颦非颦的眉眼谨慎地看着他。第六感的直觉，面前的优雅少年并不似看起来那么温良。

　　“我认为你可以选择飞上去。”里德尔抬眼看了一下塔楼。

　　“这方才我也想过，只是哪里有飞天扫帚，而且……”小姑娘罕见地扭捏了一下：“即便是有，那劳什子我也一直骑得不太妥帖。”

　　“哦……”里德尔做出一个恍然的表情，他微蹙了一下眉，“……如果你愿意，我可以帮助你。”

　　“你可是能找到飞天扫帚？”突来的惊喜，让女孩的脸上绽开了今晚第一个灿烂的笑容，致使生平第一缕罪恶感缠绕上他的心头，里德尔叹息着舔了一下左侧的犬齿。

　　“扫帚？那是其他巫师，我并不需要！”斯莱特林继承人自负地笑了，满意地看到女孩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他微扁了一下唇角，“是的，巫师不需要扫帚，我是唯一的一个。”

　　恰一阵夜风吹来，他黑色的校袍猎猎如张开的恶魔之翼，无边无际的暗夜仿佛由其延展而出………

　　“这……”黛玉瞠目结舌，一丝惧意漫上心头，她忽然觉得拒绝或接受他的帮助都不明智。

　　姑娘压下压心底的惊惧，拿着书包的手，关节都发了白，一番天人交战之后，她终于抿了一下唇，红着脸微一颔首，“那便有劳了，只是千万不可将今晚的事儿说与别人，你我也权当没有发生过。”

　　少年轻轻地笑了，那笑容让四周的暗黑之气淡化了下去。

　　“还请学长体谅。”黛玉忍下羞恼，微微一礼，彰显出高门贵女的气势，她诚恳地说道，“以华夏的礼法，我今天的所为已极不妥帖。故此，我所求的无礼，还望学长海涵。”

　　“这你并不需要担心。”他点头，示意她过来。刚才不是躲得远远的吗？那就再让你主动地走回来，而且还要近的更多——

　　姑娘微蹙着眉又踟蹰了一会儿，终于走了过去。她羞窘地站到他跟前，最终还是难堪地别开了脸。

　　这朵骄傲又扎人的小玫瑰花，不驯服的小刺猬，里德尔好笑地看着她，撕开贵族矜贵的外衣，碾碎他们的骄傲，看着他们露出真实平凡，甚至是破碎无力的样子，这是多么有趣的一件事——他的唇角弯出意味不明的弧度，语气低沉，“抱紧我。”

　　“你——”黛玉大吃一惊，嗔怒地扭回头，一脸的难以置信，可是，入目的是他很认真的神色。他挑了一下眉，用目光向上扫了一眼塔楼，确实很高不是么？

　　“我不认为拉个手臂就能安全地把你带上去。”少年的语气透着郑重，尤其眼神坦荡纯粹。这让姑娘愣了一下，甚至怀疑是不是自己恶意诛心了。

　　但是，黛玉还是站在那一直犹豫，根本就横不下心。

　　他看着她一直纠结着，不由诧异东方人的矜持，但凡换成另外一个女孩儿早就缠上来了，里德尔的怀抱，是多少女巫的梦想，她可真是一个奇特的姑娘。

　　少年黑魔王的心里隐隐升起挫败，这滋味让他很不悦，一晚上的被轻视已经让他忍了很久了——他眼底漫过森冷，伸手就将她扯进了怀里，完全不给她反应的时间，驱动黑魔法突然腾空。

　　黛玉被箍地闷哼了一声，她吓得才要挣扎，夜风已经在耳边轻啸，离开地面很高了。

　　“你待人竟是这般轻佻？！真是让人看走了眼！”黛玉满脸惊怒，肌肤仿佛被桃花染透，不知是羞得还是气得。含烟带水的双眸像黑色的琉璃，愤怒地瞪着他。

　　少年欣赏着女孩脸颊上的红晕，在月光的辉映下，那抹红即清冷又有别样的艳丽， “这恐怕会让你失望，你应该是第一个。”他轻笑道，然后又仿佛有些迷惑地皱了一下好看的眉，“不过……轻佻这个评价，你是指抱你这件事么？”

　　“下作！”姑娘别开脸，愤怒地不想搭理他。

　　他看着她的小模样，眸子里浮上促狭的笑意，他歪着头，扁了一下唇角，“在你们东方，拥抱是很失礼的事情？很遗憾没有征求你的意见，如果——你想要的是这样——” 话并没有说完，他居然猛地松开了胳膊。

　　黛玉吓得一声低呼，几乎魂飞魄散，直觉着身子向下坠落，强大的求生欲和本能，让她慌乱地向始作俑者身上攀去，等稍微清醒一些，才发现自己一双胳膊已经死死环在了他的脖子上。他的脸和自己的不过盈尺，那恶劣的家伙正用满意的目光锁着她。

　　“你这个无耻的……”突来的凌乱和羞辱，让黛玉真想松开手，任由自己掉下去，她长睫上沾满泪水，哽咽出声。

　　“叫我汤姆。”少年温柔的嗓音蛊惑着，像是逗弄着到手的玩具，清新的气息吹拂在她的脸上。

　　“天杀的里德尔！”女孩吓得惨白的脸还没有恢复血色，却咬着泛白的嘴唇，不屈又愤恨。

　　“汤姆。”少年的嗓音更加温柔，甚至微微欺近了一下脸，仿佛一低头就能吻上她的。

　　“你这混……”女孩愤怒的话音未落，只见他作势去敲一扇亮着灯的窗户，那将要掠过的地方应该是一间办公室。

　　“汤姆、汤……姆……”女孩瞬时惊恐极了，终于哽咽着妥协，她急促地唤了两声，终是委屈地哭了出来。

　　“好姑娘……”里德尔微微一怔，心脏不知为什么怦了一下，是她的眼泪么——也许只是怀里香软的身体？毕竟带给他的是最震撼的感受，尤其这么近的一张小脸儿——少年外表的从容差点掩饰不了突起的欲念，是的，他刚才差点吻上去。

　　里德尔的体贴从来用于伪装或者出于什么目的，一如当下，他扯开了校袍，如扯开巨大的黑暗之翼，将她包裹入怀，但包裹住的，岂止单她一个……

　　深秋的气温已经很低了，寒凉的夜风在耳边呼啸，而这些都被挡在了他的校袍之外。僵着身子的女孩努力保持着彼此能够拉开的最大空间。他炙热的体温和松竹气息烘烤着她，让她的脸仿佛着了火，却又诡异地让她生出莫名的踏实，这是自从父亲过世后再不曾有过的。她被这感觉吓了一跳，忍不住咳嗽起来。顿时，拥着她的臂膀又紧了一些，像是又整理了一下她头顶的袍子，在确认没有吹到她之后，一只手便轻轻地拍抚在她的后背上……

　　黛玉一下子愣住了——

　　然而，很快的，头顶传来了声音，并着她贴靠着的胸腔发出的共振，有着说不出的惑人磁性，“到了，黛。”

　　信手拈来的温情剧本，已经表演结束，里德尔撩开她头顶的校袍，看到了她微红的眼眸，而冷风的突然灌入，让他顿觉胸口一片冰凉，那里已经洇湿了一大片——梅林！这是有多少眼泪！她是水做的么？

　　回过神来的斯莱特林级长，用无声咒帮她打开窗户，看到女孩仿佛躲避瘟疫一样快速离开了他，少年黑魔王的不爽感又滋生了出来。

　　黛玉进了房间，仿佛历了劫一般的疲惫。她回身不得不向着窗口的人致谢：“今日真是多谢你，你也早些回吧，别让人看到才是。”话已说完，却见那个人并没有走的意思，就那么懒洋洋地悬在窗外，姿态优雅又惬意。他的脸全部没入了阴影，根本看不到表情。

　　黛玉头皮一炸，心脏怦怦地开始疾跳，她生气地蹙起眉，“你这人——”

　　只见少年抬头看了一下月亮，微微笑了一下，“黛，如你所说，拉文克劳的寝室真是个赏月的好地方。”

　　“你——”黛玉吓得浑身一抖，也不管礼仪还是礼貌了，“啪”的一声，飞快地关上了窗户，又一气呵成地拉上窗帘。

　　她紧张地靠着窗，双手压着心口，只听窗外传来一声轻笑，最终消失不见……

　　不出意外，黛玉还是病了，从小身体就不大好，一夜连惊带吓，发烧加上咳嗽，成功的给她留在了寝室。校医霍克夫人的药很不错，身上的热度已经退了下去。

　　只是今天有魔咒课，她一直学得有些吃力。才想到这些，那个可恶的里德尔又浮现出了脑海。她羞恼地摇了摇头，像是这样就把他赶走了，她打开丝帕盖到了脸上。

　　“宝玉——来信了、宝玉来信了！” 窗前的鹦哥架上传来扑棱扑棱的声音。

　　“你这扁毛小畜生，吵些什么！”她拉下手帕，一丝未消的余怒，全迁到了绿毛鹦鹉的身上，只是病弱的气息让她的叱责都成了娇嗔，“若再聒噪，给你丢到窗外去。”

　　然而，她的话还没说完，窗玻璃已经发出“叩叩”声。

　　黛玉叹了一口气，还是强打精神从床上起来，等拉开了窗帘，一只白羽红顶的仙鹤正衔着一个包裹落在了窗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