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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躁乱 ...

  •   几乎是条件反射的,里德尔直接打出了一道昏睡咒。

      等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少年愣了一下。他看着最起码要睡上一个小时的姑娘,蹙起眉就势坐到了床边。

      这是怎么了?怎么会怕她醒?怕她醒来的一通劈头盖脸?还是怕她赌气流泪?还仅仅是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这么柔弱的一个女孩——里德尔厌弃弱者,弱者除了被淘汰没有任何价值。

      一种疑惑漫了上来,闪烁在里德尔的眼底,灯火的光亮甚至泄露了那深色瞳孔里的一丝烦躁,他眯着眸子,修长的手指缓缓地摩挲着魔杖,就像梳理所有的细枝末节,捕捉着任何一个疑点。

      其实,他已经感觉出有些不对劲了。最初始他是抱着游戏的心态,就像他童年的收集爱好一样,掠夺和占有是验证力量的一种方式。一个罕见的东方人,更是完全不同于西方味道的漂亮女孩。一个真正的贵族——魔法界没有贵族,即便有许多上流社会的纯血,但他们并没有爵位。他喜欢蚕食这些纯血的尊严和骄傲,对于一个曾是最卑贱的混血巫师,这是一种小乐趣。那么当真正贵族在他身下臣服、破碎,那将会是更愉悦的快感。呵,看看他挑选给自己的,是多么完美的青春礼物吧——即使最后也会随手丢进他战利品的箱子里。

      不过,最近他发觉事情有些偏离了掌控——博金博克遇袭这件事,女孩那一声惊叫造成的心慌,进而对老女巫一击不中,单纯用无法承受严重后果并不能完全解释,居然有些许其它的原因——是他不忍她受到伤害。不忍?他对谁有过不忍?何况,他没有心,他最引以为傲的、摆脱了人类低级情感的那个心口的位置,一直是空的。他天生残缺,但是他比任何人类更不凡,更强大!

      一丝冷酷的笑意在面部的阴影里慢慢绽放出来,狂妄、桀骜,阴鸷、又邪恶。他轻轻抬起头,就如同一个本已露出些许人类肤质的撒旦,又被黑暗坚硬的躯壳一点点侵袭而上,最后完全覆盖……

      他转过头,阴冷的目光落在已经陷入沉睡的那张脸上。

      她真得很美,精致得让人都不敢随意碰触,仿佛任何的不敬都会是一种亵渎,被众神惩戒、堕入炼狱焚身。

      但,他本就来自于地狱不是么?

      他讥诮地勾起唇角,俊美的脸上袭上一丝狰狞,他如死神一般缓缓伸出手,像是验证什么,轻轻地抚上了那个纤细的颈子,真得像丝缎……滑腻、柔软、温热又富有弹性,纤细的脉搏就在掌下跳动着,很完美的一个皮相——他眯起眼体察了一下,他心口的位置没有加速一秒,平静如无风的湖面——他抬起半明半暗的面孔,一丝自负的笑意绽放在邪气的唇角上。

      瞧,没有什么能操控他不是吗?也没有什么他操控不了,对人是这样,对力量也是这样,连对欲望都是——

      他的手在那细腻的脖颈上恣意地流连着,像是把玩着一个精致的玩具,少年倨傲地垂眸,呵,只需轻轻一扭,这场青春期的诱惑就结束了。

      冒出的残忍让他的笑容更加邪恶——灯火突然摇曳,火苗在将要熄灭的一瞬又挣扎着燃烧而起。光明乍放,而黑暗却已滋生,像如丝如缕的黑色烟雾,从黑袍少年的身上氤氲而出,转眼侵蚀向每一个角落。

      狰狞的笑容绽放在那张俊美的脸上,像嗜血的野兽。他轻慢地看着眼前天使一般的睡颜,眸子里满是玩味。手指轻浮地在女孩的脖颈上描画,缓慢地一下接着一下——忽然,他发出一声轻嗤,俯身向那如玉的颈子吻了下去。

      醉死人的馨香,意料之中的柔软,他先是吻了吻,像是继续体察自己的身体反应——他的唇角勾起满意的弧度。

      正想更放肆地吻下去,一道红痕忽然进入了眼帘,在背光的脖颈一侧,不近看根本就注意不到,摩挲几下就伤到了?可真娇嫩。他蹙起眉,小心地抚摸着观察了一下,像是勒痕,怎么会勒到这?领带?还是衬衫?怎么勒的?或者说……是被人伤的?

      一思及此,一股怒意升了起来。是谁?!

      他压抑着怒气又小心地摸了摸,然后掏出了魔杖,杖尖流溢出一道银白的亮光,那道伤痕消失不见了。

      情境的打断,气氛和心态已发生了微妙的变化,他坐在那里,看着姑娘的睡颜有点出神。

      他真得想要她,十六岁男生的身体本来就是个火药桶,光想一下女人就要爆炸。他曾对这种青春期的特质嗤之以鼻,每晚的男生们,尤其是莱斯特兰奇,就像个四处撒种的小公狗,作为级长,没有什么能瞒过他的眼。而一个意志力强大的人,很容易克制自身的欲念,可是,如今有些脱轨了……

      他不是什么正人君子,相反,为达目的他无所不用其极。

      可他太自负。

      他有多自负,他就曾有多卑微,有多卑微,如今就给自己打造得多高贵。

      最底层的生存环境,他下意识的抵制与低贱相契合的所有特质,他可做轻浮,但绝不淫邪,而轻浮也仅仅是他狩猎的工具而已,就像他虽然厌恶自己的皮相,却并不介意用此作为诱饵。

      极度狂妄的少年,已经修补好了坚硬甲胄上的微小缺口,他漠然地站起身,果断地正要转身离开——

      “阿汤。”娇娇糯糯的,像是一声梦呓。

      他的心突地一颤,不由止住脚步,有些僵硬地偏过脸来。

      女孩睡得并不安稳,正微蹙着眉,头部在枕上不安地轻轻摆动。那半靠的姿势,显然并不怎么舒适。

      这什么称谓,记得她这么叫过一次,这是梦到他了么?

      一抹不自知的浅浅笑意挂上了他的唇角。他思考了一下,还是决定给她调整好睡姿。

      “他已是死了……你还不快走……”女孩再次蹙起眉,急促地哽咽了一声。

      这是……在做噩梦?翻倒巷的那件事?里德尔挑了一下眉梢。女孩已经啜泣起来,但咒语让她无法转醒,她喃喃地,边哽咽,边开始说一些他听不懂的汉语。

      真是个脆弱的灵魂……里德尔嘲讽地轻嗤。他轻轻托起她拿掉了靠枕,上面有湿漉漉的一小片,这又哭了?他无法理解地正要把她放下去,却不想姑娘又梦到了什么,抽泣了一下,轻唤了一声“阿汤”,紧接着翻转身子,居然埋进了他的怀里。里德尔一下子僵住了——

      姑娘的小脸熨帖地埋在他的心口处,温热的呼吸透过毛衣吹拂在他的肌肤上,让他浑身一阵阵的酥麻。然而,小姑娘却像找到了最安全最舒适的区域,一下子就安静了,脸蛋满足地蹭了蹭,小手就势攀了上来,揪住了他的前襟,转眼陷入了深眠,力道也卸了,揪住的姿势变成了轻抚,小手软软地贴在了他的心口上。

      而那个位置,才重新封上了厚厚的坚冰,此刻,咔嚓一声,又裂开了一道微痕……

      里德尔僵在那里,怀抱着姑娘,生生出了一身薄汗,等他意识到什么,不由恼怒地低咒了一声,想松手直接给她丢回床上,可咬了两回牙,还是轻轻地将她放了下去,只是一张俊脸阴沉得不行。

      等打算把她的手放进被子里的时候,那一手的绷带让他的眸子又冷鸷了几分——这怎么回事?怎么处处带伤?

      他皱着眉轻轻拆开,其实伤不重,只不过太过细嫩的肌肤反衬着伤口,尤其还有些黑乎乎的药膏,就显得有些触目惊心了。

      奥格特珀斯藤草?这个新来的草药课教授怎么这么不靠谱,比赫伯特·比尔利教授差得太远!里德尔眉头皱成一个疙瘩。虽然不能单靠一个简单的治疗咒,但就这么糊一层药膏就完事了?霍克夫人也是个蠢货!

      里德尔抽出魔杖,闭目凝神,然后魔杖一挥,一个小药箱已经悬在了面前。

      隐忍着恼火的少年终于处理好并不严重的外伤。又盯着姑娘阴沉沉地不知想了些什么。最后站起身来,帮她把床幔拉好,慢慢走到了书桌前——

      家庭学业、摊开的笔记本,像是借的谁的,估计是缺了课,还有几张……中国诗歌的稿子?

      里德尔拿起来:

      秋花惨淡秋草黄,耿耿秋灯秋夜长。

      已觉秋窗秋不尽,那堪风雨助凄凉?

      助秋风雨来何速?惊破秋窗秋梦绿。

      抱得秋情不忍眠,自向秋屏移泪烛……

      这些字他认得并不多,但满纸的秋、雨、泪的,看起来描写的并不是快乐情绪,上面明显有干涸的泪痕,有的洇开了墨迹,有的弄皱了纸张,这是什么又招惹到她了?他皱起英挺的眉,下意识地摸了摸口袋,那个写着“爱”的信封就在里面,今天看起来是无法质询了。

      他又随意地看了看桌上的一些东方物件,忽然,心电感应一般,他的视线落到那个笸箩上,里面有件黑色的丝织品,被木质的圆环固定着,上面压着几绺彩线。他好奇地伸手拿了起来。

      这应该是一块手帕,考究的黑色丝绸质地,从织造工艺来看颇为名贵,四条边已经掐了一圈精致的墨绿银丝线,手帕的一角绣有一条盘蛇,细密的针脚,完美的构图,高昂的头颅上,绣着暗红的蛇眼和蛇信。墨绿银的鳞片层层叠叠,泛着幽绿色的暗光,栩栩如生,流光溢彩的真像是活的,应该还在收尾之中,一枚绣针还别在上面。里德尔按捺住惊讶,轻轻反转了过来,背面居然是一模一样的墨绿银蛇,双面的刺绣?这可从都没有见过。

      不用说,这一定是绣给他的……不自知的喜悦已经漫上少年冷漠的眼角眉梢。他轻轻摩挲着,以致手指被绣针扎了一下。

      说来可笑,这几年来,太多的女生送给他礼物,有些不适宜推拒的也被他丢进了壁炉。也只有这个东方姑娘,他居然需要半哄半迫的向她索要东西。

      然而,再矜持的女孩,依旧屈服于了愚蠢的感性,手帕在东方文化里含义,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是用以表达相思,就如同“相思子”—— 一道赤红从里德尔的眼底倏然掠过,那精致的唇角,竟极其缓慢地弯出了无法捉摸的弧度。

      他又看了看,忽然想就这么拿走,即便没完工也无所谓……

      作了一晚上妖的黑魔王得意地走了,而醒来的林姑娘却无法愉悦。早晨第一时间她就知道房间来了人,拉好的床幔、熄灭的灯火,消失的绷带蝴蝶结,甚至替她整理好的笔记。最确凿的证据,就是那只鹦鹉,扯着脖子,愤怒地叫了一早晨的“里德尔”。

      窗外的雨幕勾连天地,压抑的令人窒息。黛玉呆呆地站在书桌前,乱麻一样的心被恐惧撕扯着。强烈的不安全感夹杂着被羞辱了的愤怒,让她的小脸苍白得像纸,这种无礼的甚至堪称无耻的侵犯完全脱离了东方贵族少女的认知和接受程度,她扶着桌角颤抖着,几乎站立不稳。她慌乱,更羞耻,女孩这几天本来就郁结,每晚的噩梦也让她的睡眠一直很糟糕,现在突然急怒攻心,姑娘啜泣了几下,终于哭出声来。

      这间寝室是万万不能再住了,今天必须和校长申请其他的房间。

      姑娘抽泣着整理着桌案,虽然右手已不怎么疼,手指活动也自如了许多,但依旧颤抖地拿不住书本——那方帕子,明显被他看过了,她懊恼地捂住了脸,其实,在绣这方手帕时,她就觉出不妥,她不知道英吉利是不是和华夏一样,送手帕带有传情的意味,其实她并没有送出去的想法,但自己也说不清为什么动手绣这个,可如今……

      秋雨满窗,满脸泪痕的姑娘越哭心口越上不来气,嗓子一痒,搜肠抖肚的一阵剧烈的咳嗽,“哇”的一声,把才吃的魔药全吐了出来。

      ※

      去吃早餐的路上,葛瑞丝看着黛玉通红的双眼,以为娇小姐是因为手疼,简直安抚了一路。但闺蜜的情绪并没怎么好转,不过,她终于肯到礼堂吃饭了不是吗?

      到了门厅,斯莱特林和赫奇帕奇的学生们正陆陆续续从地下走上来。那个叫奥赖恩·布莱克的男孩应该是自打草药课后就没见到姑娘,一看到了她们俩就直接跑过来了。

      “林,你的手感觉好点了吗?”情窦初开的男孩有些拘谨,放在书包上的手紧张地抓着包扣,一双黑色的眼睛关切地注视着姑娘,但一接触到女孩的目光,脸却腾得红了。

      “多谢,好了许多。”黛玉礼貌地笑了一下。那哭红的眼眶带着迷人的胭脂色,双眸如水洗过一样,湿漉漉得别样动人,男孩看得有点傻,张了张嘴,忽然一句话也吐不出来,只眼睁睁地看着姑娘进了大厅。

      直到一只手拍到他的肩膀上,“奥赖恩,我说过,放弃那个女孩。”莱斯特兰奇懒洋洋地说道,然后松开了他。

      “可是。”奥赖恩看着莱斯特兰奇的背影,很不甘心的,“她说和里德尔并不熟。”

      “但是,里德尔和她很熟。”莱斯特兰奇头也没回地扔下一句。

      “奥利①,发什么呆?怎么不进去吃饭?一会上课就迟到了。”是姐姐卢克丽霞。

      “我猜小马驹在发情。”身后传来一声口哨,和自己有点格格不入的表哥阿尔法德也晃过来了。

      奥赖恩沮丧地看着卢克丽霞,他觉得从没有像今天这样——希望姐姐能拿下里德尔。

      东方小姐终于又出现在了礼堂,自然引起了人们的瞩目,这两天大家都在纷纷猜测。林姑娘几乎是被目送着坐到了餐位。

      黛玉向来仪范极佳,每次就餐都是礼堂的一道风景,因为手的原因,今天的饭吃得更慢。葛瑞丝还对自己的情书抱着热切的幻想,只是里德尔还没有来,她的眼睛不时看向礼堂的门口。

      然而,礼堂的门口进来的是成群的猫头鹰。它们在桌子上空盘旋,寻找信件和包裹的接收人。其间有个最醒目的大鸟——那只鹤立枭群的丹顶鹤给姑娘放下一个包裹,就强撑着优雅和高傲,忍着不得不去猫头鹰塔楼歇脚的嫌弃飞走了。

      家信的到来让黛玉心头的郁结消散了一些,她忍不住打开了盒子,见是两罐枫露茶,就知是宝玉送的。果然,拆了信,又是宝玉的絮絮叨叨,信里居然说下个月可能过来看她。黛玉不免有些疑惑,不过这么个混世魔王,冷不丁冒出些古怪的想法从不是稀罕事,如果样样都当真可就属于自寻烦恼了。

      黛玉依旧没什么食欲,稍微吃了一些。两位姑娘一起走出了餐厅。葛瑞丝拿着茶罐好奇地问东问西。对面来了三个人,两个保镖一样的大块头,簇拥着的正是那个傲慢的金发少年,显然他看到了她们,“早安,美丽的林小姐,还有……艾博小姐。”最后的一句问候很有点勉为其难的味道,不过,目光一转到黛玉身上,马尔福马上浮起绅士的笑容,惯常的疏离和倨傲,竟然一丝都不见了,连时常含着讥诮的眼眸,此时也全是愉悦。

      “早安……马尔福……学长?”黛玉相信自己没有记错。

      蓦然升起的欣喜及时压制了下去,来自古老魔法家族的少年非常得体地报以一个笑容,“直接叫我马尔福就可以,当然,我更希望你能叫我阿布拉克萨斯,或者——阿布。”

      姑娘点头一笑,像是临时想起什么,她从葛瑞丝手里拿出一罐茶,“你送的巧克力我很是喜欢,作为回礼,请收下这茶叶,只是家人才刚送了来,来不及包装,未免有些失礼了。”

      马尔福自然知道这是客套话,单这茶罐子就是难得一见的上等青花瓷,是妖精都无法仿造的工艺,在上流社会都是有市无价的抢手货,想必里面的东方茶叶更是千金难寻的茶中珍品。

      “实在太贵重了。”马尔福发自内心的感叹。他接过来,脸上浮现出恰到好处的赞美表情。

      “并不是什么东西都需用价格衡量,想必你比我更是明白。”姑娘微微一笑,“只是,这茶比不得你们英吉利的吃法,放不得糖加不得奶,更是需冲泡三四次才见起色。”

      马尔福高高地挑起眉,难掩惊讶,银灰的眸子里浮上了狡黠,“果真越是名贵的东西越有不俗的食用方式,只怕——我不管怎样做,都不如华夏正宗,所以还希望林随时能指点我,这样我就不会暴殄天物了。”

      ——————————

      ①奥利:即Ory,奥赖恩的昵称,

      ————分隔线————

      艾玛,写变态汤好过瘾……就喜欢看他灵魂的撕扯和拉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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