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倾城依山尽》立夏小骞

4、第 4 章

　　‘咻’，一团被揉捏过的纸团落在了她的桌上。古代也兴上课传纸条的？许一一疑惑地打开纸团，上面几个大大的毛笔字写着：你认错人了，我才是白风硉。
　　她错愕地回过头去，后面隔着几排的一人在望着她，见她看了过来，咧开嘴笑着，露出了几颗大白牙，朝她挥了挥手。
　　？？？她一头黑线地瞪着白风硉正主，他怎么能做出这样一副堂堂正正一点也不害臊的样子，一一对他恶狠狠地竖起了中指，这下轮到对方摸不着头脑了。
　　“白风硉，容云依。”他们二人这番小动作自然逃不过沈太傅的眼睛。
　　被点了名的一一对这新名字还没适应，仍然扭着头朝着后面使劲比划手势，见她对沈太傅完全没反应，白风硉焦急地指了指前头，一一没明白他的意思，光觉得这人脸皮真厚真欠揍，把另一只手也用了进来一起diss他。
　　“容云依！”
　　这次她总算听出是在叫自己了，惊得一下就跳转了起来，“在！”
　　“哈哈哈哈……”下面哄堂大笑起来。
　　她心中哀叹一声，上学第一天就被老师点名了，一世英名都毁了！
　　“笑什么笑！” 沈太傅用板子敲了几下桌子，底下逐渐安静了下来。
　　“容云依，我见你没有交上一次的习作，本想着是近日身体不适，可我看你今日精神挺好啊，那你来给大伙讲讲吧。”
　　沈太傅背靠着坐在太师椅上，发色花白，但目光炯炯有神，看上去严肃正直，浑身透着学者的风度。
　　“先，先生，您要我讲什么……”
　　“你就讲讲孰为好学。”
　　一一知道沈太傅是拐着弯想说自己不好学，都怪那个白风硉，让她给先生留下了不好的印象，她思考了下，回道：“云依才疏学浅，觉得好学即是敏而好学，不耻下问，也是被引导成‘乐趣’的好学，如此方能学而不厌。”
　　沈太傅交握起双手摆在桌上， “你的意思是你们不好学的责任在于老夫？”
　　一一忙摆了摆手，“不不不，云依并非意有所指，只是就先生的问题说些自己的想法，先生您文才之广谁人不知，不但学富五车，更是诲人不倦，您的学生桃李满天下，谁敢质疑您那都是昧着良心了！云依说的是理想化的好学者，然而每个人都是独立的个体，有些人说不定无知愚钝不说还顽劣不堪，完全领会不了先生的苦心呢，先生您说对吧。”
　　她最后一句话拖得老长，这才是真正的意有所指，搞得沈太傅不由自主就看了两眼白风硉，后者不以为然地笑了笑，他收回了孺子不可教也的目光打量起眼前的容云依，这小周国的公主今日是怎么回事，往日没发现她能这般伶牙俐齿，不过她说的倒也有点意思，尤其夸赞他的几句话深得人心，言语间就软化了点。
　　“你坐下吧，以后注意课堂纪律。”
　　可是容云依没有坐下，她微笑着对沈太傅说道：“先生，我已经回答了您的问题，那您是不是也要考校三皇子了，云依斗胆逾越，能不能代先生出题？”
　　其他人没想到她会这么大胆都有点傻住了，沈太傅也想看看她究竟想怎么样，默许地点了点头。
　　“三皇子，云依学问未深，想跟你互相切磋下。”
　　她转身直直看着白风硉，她一个女孩子站着，白风硉自然不好意思还坐着，爽快地站了起来，笑嘻嘻地也不生气。
　　“请问三皇子，何为君子。”
　　“那还不简单！”他抬头挺胸一拍胸脯，“我这样的就是咯！”
　　“噗嗤......”底下有人憋不住笑出了声，白风硉威胁似地朝人家挥了挥拳头。
　　“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许一一声音不大，却让所有人听得清楚，“乾国乃礼仪大邦，由此熏陶出来的，就算是一般的子民也当有君子德行：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非礼勿动。若是人而不仁，如礼何？”
　　这容云依好像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了？大家用各种奇异的眼神看着她，有惊讶、讽刺，也有好奇、欣赏，而她环顾了下整个课堂，像是浑身充满了斗志，随时接受他们的挑战。
　　白风硉带着几分玩笑般的轻佻挠挠头，“好啦，你不用这么文绉绉地骂我，算我错了行不行啊。”
　　没想到他会不分场合的突然道歉，一点诚意都没有！一一懒得再理他回过身坐了下来，到此沈太傅也猜出大概发生了什么，示意白风硉可以坐下了。
　　先生的讲书声又响起，许一一却怎么也集中不了精神了，后面那个人才是白风硉，那她刚才骂的是谁？想想自己不分青红皂白的对人家，这次可真是糗大了……
　　她的眼睛又开始注视起前面，那个背影自始至终都笔挺地坐着，偶尔压抑地轻轻咳嗽两声才会牵动下脊背上的线条，刚才她和白风硉发生的小插曲对他来说好像根本没发生过，一一敢说从头到尾他就没回过头来看过他们一眼。这人该不会就是传说中的冰山型吧，她最怕跟这种人相处了，软硬不吃，让她该怎么道歉呀……
　　沈太傅讲着讲着突然停了下来，底下人立马知道他这是要点个人把他刚才说的重复一遍了，一个个都目光闪烁了起来不敢同他对视，沈太傅朝下面巡视了片刻，看到容云依直愣愣盯着前方，他也跟着她看了过去，发现那学生面前的桌子上光秃秃的少了点什么。
　　“砇儿，你的书本呢？”
　　一一乍听到这么温柔的声调竟出自沈太傅之口，差点起了鸡皮疙瘩，什么呀，你不应该是一个很严肃的老学究人设吗？
　　“太傅，学生忘了带了。”背影站了起来恭敬地行了礼。
　　他的书？一一无地自容地缩了缩脖子，他的书刚才还在的，就是被自己弄脏了，看来是被他直接扔了，也是，毕竟是挺恶心的东西……
　　她感到似乎有道带着责难之意的目光从旁边射向了自己，此时此刻心虚让她不敢抬头去探究。
　　“无妨，下次带上就是了。” 沈太傅好像对这个人特别宽容，说话声不轻不重恰到好处。
　　被唤做砇儿的少年不疾不徐开始重复起今日先生讲的内容，一一对了对书本，居然一字不差！语调沉稳，叙述流畅，就是毫无情绪起伏，这是个冰山学霸呀！
　　沈太傅满意地点了点头，手掌轻轻拍了拍爱徒的肩膀让他坐下，其他人对这一幕似乎习以为常了，一一心想拿现代人的话表述，这人就是老师眼中的优等生，同学们的好榜样，国家未来的栋梁之才啊！
　　在她的思维跳跃的时候，上午的课就结束了。所有人在沈太傅离开后蜂拥而出，到隔壁屋子去休息了，因为下午还有课，皇宫又那么大，不方便来回，所以大家都是在太学院用完午膳，稍事休息后直接继续下午的课程。
　　一一跟着人群走到隔壁门口，往里一瞧就傻眼了，已经在里面的人都是跪坐着的，对她这个现代灵魂来说跪坐不啻为一项高难度挑战了。她看到了绿茶，连忙走了过去，一迭声说道：绿茶也绿茶，你可害死我了！”
　　绿茶吓得大气都不敢出，以为自己闯了什么大祸了，想站起来解释，一一眼角看到那人走了进来，赶紧拉着绿茶坐了下来。
　　他在她对面的桌后缓缓跪坐，上身挺直，手放在膝盖上，这个正坐姿势都可以供人当典范了，他的眼神自然地向前直视，不经意地就跟她的对上了，一一怪不好意思地冲人家笑了笑，她本意是想传达她的抱歉，谁料人家像是没看见，转移了目光跟随侍的内官说话去了。
　　一一尴尬地收回了笑容，小声问绿茶：“我对面那人是谁啊？”
　　“是二皇子，白风砇。”
　　“嘶……”
　　绿茶听到云依公主发出了痛苦的吸气声，紧张问道：“公主是怎么了？”
　　“你不是告诉我白风硉坐在进门右手边的第一排吗！”
　　“是啊，没错啊。”
　　“可是那里坐着的是这个白风砇啊，他就坐在我前面！”
　　“怎么会呢……”
　　绿茶有些想不通是怎么回事，一边思索一边给她端上了午膳。
　　一一看到每个人桌上都有个一样的食盒，感觉就像从前在学校食堂吃营养午餐，她没等绿茶，自己动手打开了盒盖，哇塞，很不错嘛，比她这几日吃得好太多了。
　　今天起得早，早上吃的那点早就消化光了，美食在前她从不客气，津津有味地品尝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