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倾城依山尽》立夏小骞

2、第 2 章

　　许一一觉得自己像是掉落在了深水之中，整个人浮浮沉沉，起起落落。她太不喜欢这种感觉了，因为她记得自己是不会游泳的，现在这样晃荡来晃荡去的直教她恶心和眩晕，想睁开眼睛，动动手脚挣扎两下吧，可她除了有点意识之外全然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只能迷迷瞪瞪的继续在那里漂着。也不知过了多久，就在她怀疑自己是不是已经变成千年水鬼的时候，身子终于脱离了那种让人不快的失重感。
　　她的眼珠子在眼皮底下转动了几下，总算能吃力地睁开一条缝。一抹像是久违的光线进入了眼中，有个人样的形体出现在她的上方，逆着光看不真切，只觉得白衣飘飘很是出尘……我是终于死了见到天使了吗？还是见到了白无常？她一边胡乱思考着一边伸出手扯住了一抹衣袖，刚想张口询问就“哇”的一下吐了出来，喷了对方一个正着。看来是肚子里灌了太多水了，她怪不好意思地扯了扯嘴角想给对方一个尴尬又不失礼貌的笑容，谁料不知是天使还是白无常的那个一把推开了她，力气之大，竟让她尤在晕乎乎的脑袋又咚地撞在了地上。为什么受伤的总是我啊，许一一心中哀嚎着，眼皮愈发沉重,视野又一次变暗了……
　　“唔……”等她再次醒来时，先看到的是头上古色古香的床顶，床顶？我终于得救了吗？她困惑而缓慢地转动起脑袋，刚侧到右边就看见一个女孩子倚在床边前倾着身子关注着她，见她醒来大叫了一声，“公主，您总算醒了！可吓坏奴婢了！”
　　许一一傻乎乎地盯着她看，女孩子也傻乎乎地盯着她看，两只眼睛红肿着抽抽噎噎的，可一一完全不记得自己认识这么一个人。
　　“您哪位啊？”
　　“公主！您可别吓奴婢啊！”
　　女孩子似乎真吓了一跳，“扑通”跪在了地上。
　　许一一被她这一声公主一声奴婢的，搞得沉重的大脑抽痛起来，强撑着上半身坐立起来，缓慢地环顾四周后更加困惑了。
　　目光所及的是一间不算大的房间，小轩窗下放着一张像梳妆台的桌子，桌前有一张让人觉得坐上去肯定硌屁股的凳子。旁边是两个一高一矮的架子，高一点的架子上搭着一件长衣服，矮一点的架子上摆着一个铜盆，除此之外便是她身后那张月洞门的架子床，再没有其他多余的摆设，她再抬头看看房顶，三根雕花的粗大木梁撑起了这个房间，可是谁现在家里还装修成这样呢？
　　“这是仿古建筑吗？倒挺像那么回事……”她踩着虚浮的步子从房间这头走到另一头，“可是我现在只想回家，能不能麻烦你送我回家？”
　　“公主！”
　　女孩见她跌跌撞撞地向前走，连忙扶住了她。
　　“可是……可是您回不去的呀，皇宫守卫森严，您，您别乱来……”
　　回不去？听到这三个字许一一激动起来，“这里到底是哪里，你都在胡说八道些什么，我告诉你，你们这属于非法拘禁，再不放我走我可要报警了，我的手机呢！”说着她在身上摸索起来，可是身上的怪衣服连个口袋都没有。
　　那女孩子被许一一怪异的话语和行为吓得不行，“公主，公主您这是怎么了呀！”
　　“什么公主啊，我还女皇那，你以为这是在演古装剧吗亲！”
　　女孩张大了嘴巴看着她半晌说不出话来，就在许一一想干脆不管她就这么冲出去的时候，门外传来了一阵动静，有其他人来了。
　　“奴，奴婢去瞧瞧。”女孩如获大赦般从她身边一跃而起出了屋子。
　　不是我疯了就是她疯了，许一一看着她娇小轻巧的身体穿过身边，那飘荡的裙角虽不精致美丽，但确实是古人才会穿的衣服，等她再带着一个同样穿着古装的男人走进来，许一一觉得脑壳更疼了。
　　“公主，这是屈太医，是国师派遣来看您的。”女孩面对太医诚惶诚恐，一副意想不到的样子。
　　哦，太医？不就是医生吗，许一一打量着他，相貌中庸，不过气质温雅，年纪还很轻的样子。
　　屈太医见她光着脚穿着单薄的衣衫站在地上，轻轻皱了皱眉，“云依公主，春寒料峭，您又刚落水过，还是快些躺好，让臣给您瞧瞧。”
　　云依公主？为什么他们都说我是公主？许一一一屁股跌坐在了床沿。
　　“我不是公主。”
　　“嗯？”屈太医看了看她，“公主说笑呢。”
　　“我真的不是公主。”
　　屈太医笑眯眯地看着她也不反驳。
　　一旁的女孩愁眉苦脸轻声对他解释：“大人，公主醒过来就一直说胡话，这可如何是好。”
　　“云依公主千万不要因为一些不如意就否定自己，忧思忧虑也是会成疾的。”
　　一边说着，他屈太医已经坐在一旁的凳子上，身边是摊开的药箱，一一往药箱里望了望，如果是演戏，道具也太逼真了吧……所以我一定是在做梦了......对，我还在昏迷中，我还没有醒呢。
　　她指了指用来针灸的毫针说道：“屈医生，劳驾你能用这个扎我一下吗？”
　　屈太医正在给她把脉，闻言抬眼不解地看着她。
　　“医生，不对，大夫，我觉得我在做梦，一个很真实但是绝对不靠谱的梦，所以你能不能扎我一下，都说在梦里是感觉不到痛的。”
　　“公主乃金枝玉叶，臣怎能伤及玉体，不过臣向公主保证，您不是在做梦。”
　　许一一又是一阵头痛，是啊，她正在头疼，说明她是有痛感的，她不是在做梦，那她就是在经历那种传说中神奇的事情了。
　　“我说了我不是什么云依公主，你们非不信，真的，我叫许一一，我来自21世纪，接下来你们是不是要告诉我我穿越了！”
　　屈太医笑了笑，“我要告诉公主的是，在乾国，您这番不着边际的胡话若是被心存歹念的人听到了，怕是要被冠上邪祟缠身的罪名，严重的可是要遭火焚的。”
　　听到会被活活烧死，许一一乖乖闭了嘴。
　　“无大碍，就是这几日要仔细着别得了伤寒，公主可还有哪里觉得不适的？”
　　“脑壳疼，很疼。”她欲哭无泪地说道，她想不明白自己怎么就落到这种境地了。
　　屈太医站起来查看了下她的头，在脑后方停留了一下，“这里有些瘀伤，应该是磕碰到了。”
　　她摸了摸后脑勺，龇牙咧嘴“咝”了一声，那里真有一个鸡蛋大小的包。
　　诊治完毕，屈太医取出药箱隔层的一个精致小碗给她，“这是预防伤寒的汤药，其余几日的要劳烦绿茶姑娘了，脑后的瘀伤也要冷敷，之后再热敷几日，很快便会好的。”
　　那女孩子原来叫绿茶，叫什么不好叫绿茶，换做平时一一肯定要笑出来了，但现在情况特殊，她脑子里一片混乱，只管伸手揭了碗盖就喝。
　　“公主喝的这么干脆，不怕这是毒药？”
　　“咳，额咳咳咳。”她猛呛了起来，这屈太医面上温和，怎么说出的话都这么吓人。
　　“呵呵，臣只是开个玩笑。”
　　绿茶捧着包扎成小纸包的药材，捣葱似地说着：“谢谢屈太医，谢谢屈太医！”
　　“不用谢我。”屈太医收拾完药箱背在肩上，一一觉得他似乎朝自己多看了几眼，“要谢就谢国师大人吧，我是奉了大人之命过来的，这些药也是他准备的。”
　　待送走了屈太医，绿茶跑进来告诉她已经准备好了热水，可以沐浴去去寒气，到这时她才感觉到浑身的潮意，一股阴冷沿着脚底往上直蹿，不由得打起了哆嗦。
　　当她后颈枕在木桶边沿垫着的软布上，呼吸着缓缓冒上来的热气，身心才渐渐平复了下来，借着泡澡的功夫，和侍奉在一边的绿茶你一问我一答地聊了起来。
　　想必是真的穿越了......她谎称自己落水时撞到了头，记忆混乱好多事都不记得了，绿茶告诉她这里是个叫乾国的地方，她现在的身份确实是公主，却不是乾国的公主，而是离这里不算远的小周国的公主：容云依。刚来这皇宫中大半年。其他的信息绿茶也说不上来什么，她也就没有追问了，心里却有点明白了。说白了，小周国就是乾国的藩属国，她这什么公主就好比是质子，所以你看这屋子哪像公主住的，人家正儿八经的公主不都应该住在美轮美奂的宫殿里的嘛。至于为什么送个公主来当质子呢，因为小周国的国君只有容云依这么一个女儿呀。
　　太神奇也太倒霉了，神奇的是为什么真的有穿越这么回事，倒霉的是老天为什么要选她，为什么？为什么！
　　想着这些事情泡完了澡，回头看到木桶里反光的水面，她想起了什么，伸过头认真地观察起来：水中倒映的脸跟从前自己的脸相比之下竟然有点相似，这张脸的五官小巧了许多，大概因为寄人篱下的关系气色不怎么好，许一一挤了挤眼睛，水里的人也挤了挤眼睛，她又扯了扯嘴角，水里的人也扯了扯嘴角，她又将手举起看了看，纤细的都有点显得弱小，哎，谁让这身体属于一个十四岁的小女孩呢。
　　“绿茶，我饿了，有没有吃的？”穿越事大，饿死也事大，许一一向来能屈能伸，适应能力比谁都强，心里虽慌得一批，却还得顾上温饱问题。
　　“奴婢这就让小厨房的张妈去准备。”
　　一一受不了她一口一个奴婢，想指出来，人家已经麻利地跑出去了。她在内室中仔细端详，觉得乾国对容云依这个质子真不怎么样，瞧瞧这简单的不能再简单的地方，除了能正常作息，多余的物品一个都没有，能使唤的也就绿茶一人，按照一国公主的级别，这是有多寒酸呀。她走到门口望出去，院子倒还挺大，就是光秃秃的没啥风景，上下一看连着屋子的还有个宽阔的檐廊，也是，如果没有这檐廊，随便来个人都能直接登堂入室了，对女子来说多不合适，一一叹了口气，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啊。
　　不多一会，绿茶就端着吃的过来了，原来正房后面有个单独的小厨房供她们使用，里面的张妈也是专门侍候云依公主的。吃的是清粥小菜，白粥绵软，小菜清透，摆盘干净，一一尝了一口食指大动，横扫千军般将一大碗粥，五碟子小菜吃了个底朝天，把绿茶看的一愣一愣的。
　　“公主，看来国师大人的汤药是真的好。”
　　“嗯？嗯嗯嗯。”
　　寻常女子这样落一次水就算不吓出病来，也该冻出点病来，像她这样能吃能喝的真不多。
　　“这次真要谢谢皇子研。”
　　“嗯？哪里冒出来的什么皇子研，为什么要谢他？”
　　“公主，是皇子研把您救上来的，也是他派人送您回来的。”
　　“哦，是这样啊......那以后我找个机会当面谢谢他们两个吧。”
　　见她说的稀松平常，绿茶眨巴着眼睛看着她。
　　“怎么了？我吃到脸上了？”
　　绿茶摇了摇头，“不是，就是奴婢觉得，觉得公主有点不一样了。”
　　一一警觉了起来，挺直了腰板问道：“你说说，哪里不一样了？”
　　察言观色惯了，绿茶马上感觉到了她的变化，慌乱地说：“是奴婢多嘴了，奴婢不该议论主子......”
　　“哎呀，我让你说你就说，放心，我不会吃了你的。”
　　她拉住绿茶的衣袖摇晃了几下，绿茶有些惶恐又有些欣喜，想了想说道：“公主来的时日不长，不过从您来到此处，一向话很少，吃的也很少，今日您跟奴婢说的话比这些日子加起来的都要多。”
　　一一放心地松了口气，话少好，说得越少别人就越不了解，她这个借了别人身体的也就不容易露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