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再娶你的理由（现代）》童叶

13、转·害怕坠落

　　男人穿一件圆领的长褂，领口的盘口没有系，露出一小截锁骨，皮肤光滑如丝，勾人模样，不言而喻。

　　他，端了个茶盘，上面摆了两只茶杯，一只茶壶，他轻轻敲了两下门。
　　“请进！”门内传来女人沉稳悦耳的应答声。
　　男人将托盘放在左手，右手又理了理鬓发。

　　他这才推开门，门内的女人只穿了一件白色对襟短衫，她背对着他，坐在书桌前，煤油灯的光稍微有些暗，他不知她在看什么。
　　他微微愣了下神，她依然如故，只是他自己早已变了。

　　“明舒！”他轻轻地喊了声，如同他们年少时，他喊她的那样。
　　女人听到喊声，僵了下身子，才缓缓站起来，转过身。
　　当她看到他时，眼中毫不掩饰地出现了一抹激动，但很快她就掩饰了过去。

　　“若……不，二爷，这么晚了，你怎么过来了？”女人把到嘴边的男人的小名儿咽了下去，还是唤了与他现在身份相符的称呼。
　　女人得体守礼，没有往前一步。

　　男人却对她的称呼很不满意，他走进来，把茶盘放在屋中央的桌子上，然后回身把门关了起来。
　　再回来时，他脸上似哭似笑，已经说不清楚，但泪水已经不由自主落了下来。

　　“明舒！明舒！明舒……”他好像是在叫她，又好像只是想叫一叫这个名字。
　　女人在他进来，关了房门那刻，就感觉到了一丝不同寻常。

　　“你瞧我，既然你都回来了，我竟然还这么……”男人看到她戒备的站在那里，忽然笑了，仿佛上一刻的哭泣都是幻觉，要不是他脸上还挂着泪，谁又能想到昔日柔弱男子变化竟会如此之大。
　　他擦了擦脸上的泪，倒了杯茶，茶水的热气氤氲在空气里，柔和了僵持的气氛。

　　“明舒，既然你回来了，那……明丽她三年前死了，是和别的山寨火并。凤飞她也……不过，现在凤飞当了寨主，她爹又容不下我，自然更没我说话的余地。她抓了斐家的大少爷，想要赎金，我看是不成的……”男人关若许把茶递了过去，又自顾说了下去。
　　女人明舒接过茶，心中的不安，随着男人的话意，慢慢舒缓开来。
　　她看着男人，男人神采飞扬，早已没了早间的那股子柔弱。

　　她有些恍惚，她早年间喜欢的就是男人的柔弱，男人对她的依靠。如今，他早已自强了起来，可是，为什么她还是会被他这种样貌吸引？
　　“明舒，你心里还有我吗？”不知何时，男人已经贴在了她怀里，他看着她，眼中竟是清澈流光。

　　她被他的目光吸引，慢慢低下了头。
　　干净的气息，红润的唇，鼻息相触……

　　“卡！杨孟，你躲什么？刚才的气氛多好，你不躲，就过了！”导演大声喊道，接着是絮絮叨叨地一大串。
　　“行了！大家歇歇吧，二十分钟之后，继续拍！”导演发话了，大家大大的呼出一口气，暂时解放了。

　　韦孟扬立刻从安兰怀里跳了出来，那动作真是行云流水，一推，一退。
　　安兰有点怅然若失，刚才她真的被他迷住了，不是剧中的角色，而是他，这个真实的男人。
　　他的眼波流转，似有魅惑之意。
　　当然，她知道他必定自己都没发现他的魅力所在，只是太过投入。

　　“对不起！导演，刚才是我，是我的错！我，我就是紧张。”韦孟扬此刻正站在导演跟前道歉，他跟导演沟通过，能不能把和女二号的亲热戏去掉，毕竟他们不是主演。导演又和编剧商量，编剧却说是为了后面的高潮部分，这里的亲热戏不能少。
　　于是，韦孟扬只好硬着头皮上，心里一再自我安慰，要忍住。
　　可惜，临阵，他还是没忍住，就在她要亲上他的那刻，他躲开了。

　　是的，他躲开了，啊，两人做了那么多年夫妻，对她的亲吻，他早该免疫了，可不知道为什么，到了关键时刻，他还是紧张，甚至有一些害怕。
　　“没关系！你是第一次拍戏，紧张难免，要不，你和安小姐再对对戏，或者你实在觉得紧张，这一段先跳过，拍下一段。”吴导演倒是没有骂他，还很理解他，安慰了几句，末了还说可以拍下一段。

　　一直紧提着心的韦孟扬，终于放下了心，心里对吴导演更是十分感激。
　　“不用的，导演，我，我休息一会儿，可以的。”韦孟扬知道要是拍下一段的话，又会耽误进度，毕竟前边的部分已经拍完了，这一段若是衔接不上，后面布景什么的还得换。他不想耽误别人。
　　“好！那你好好歇一歇吧。”吴导演笑着答应了，就去旁边看前面拍完的部分了。

　　韦孟扬呼出一口气，总算是放下了点心。
　　只是一想到，一会儿还是要吻，他就怎么也无法真的彻底放心。

　　“还是怕我？要是你觉得实在紧张，我们也可以借个位。”不知安兰听了多少，韦孟扬被她忽然的出声吓了一跳。
　　他赶紧转身，她就站在那里，脸上表情有那么点痞气。

　　他一时愣住了，她和他在一起的时候，总是一本正经的，哪怕在床上，她也是循规蹈矩，此刻，她脸上的痞气，让人意外啊。
　　“啊？不……我……”他听清楚她说什么，想说不用，但一想到他否定了借位，那就是想来真的，这么一想，他脸一下子就红了，有点手足无措。

　　“没事，过来，我帮你梳理一下这段的情节吧。如果，你觉得能理解，那么，下面就好演了。”安兰收起了痞气，朝他招了招手，转身往自己的休息区去了。
　　韦孟扬顿了下，还是跟上了她。

　　到了安兰的休息区，那里其实也简单，有几张椅子，还有茶几，上面摆了茶，饮料，还有小零食。
　　“我助理准备的，还是个小孩儿，总会准备这些东西。你喜欢吃什么，自己拿。”安兰看到茶几上的几样小零食，就笑了，她助理是剧组临时安排的，她自己倒是不在意有没有助理。
　　那小孩刚毕业，时不时的就准备很多吃的，倒是个挺周到的孩子。

　　她坐在她习惯坐的的椅子上，指了指旁边，让韦孟扬坐。
　　韦孟扬有一点拘谨地坐了下来，心里怦怦跳的厉害。要是放在平时吧，他倒是也没这么紧张，但两人拍对手戏，还有亲热戏，他就怎么也放松不下来了。

　　安兰喝了口水，看他还在愣神。她又想起昨天见到的他和一个女人在酒店大堂里的样子，她心里实在有些在意，便状似不经意地起了话头：“昨天我在茗沅酒店看到一个人，和你挺像的。”
　　韦孟扬正愣神的，就听安兰说了这么句。
　　他心一跳，但马上又冷静下来。

　　她又不是他的谁，还管她看没看到呢。
　　于是，他没答话。

　　安兰被无视了，也不恼。
　　既然对方不接话，她也就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刚才的那场戏，你前边做的都很好，就是靠过来时，身子太僵硬了。剧本里写的明舒和关若许曾经是一对恋人，正在热恋的时候，明舒的大姐明丽横刀夺爱，侮辱了关若许，关若许不得已嫁给了她当了二爷。而明舒被明丽送到了国外，十多年后回来。关若许早已不是当年的那个柔弱男子，但他爱明舒的心没变，反而更加炽烈。他再见到明舒，那种不想失去的心理，你能明白吧？就像是你得到一个宝贝，失而复得，无论用什么手段，都不会再丢了。所以，他才会那么热情，那么大胆。”安兰却讲起了剧本。
　　韦孟扬认真听了，拿到剧本之后，他也做了人物小传。
　　当然，是以他自己的理解。他的想法恰恰与她相反，他觉得关若许对明舒的感情，应该已经变了，毕竟在山寨里待了那么多年，当初嫁给凤明丽，不是出自他自愿。
　　而凤明丽也未必是真的爱他，在凤明丽正室的虐待下，他早已经心灵扭曲了。

　　凤明舒的回归，也许是给了他希望，但谁又能说，他的靠近，不是带了报复的心思。
　　所以，他躲开她的亲吻，其实应该也算合情合理。

　　只是，安兰的这一番述说，让他又对她有了另一番认识。
　　这么多年过去了，没想到安兰心中居然也有一些温软的情怀。
　　这让他对她的怨怼，也慢慢少了一点。

　　他认真听着她的述说，听她对人物的分析。
　　他心中竟然有了几分动容。

　　导演再次喊开始的时候，就从他在她怀里，彼此对望开始。
　　她慢慢地低下头，他闭上了眼睛，眼睫毛微微颤动。

　　她看着他，慢慢地，轻轻地，温柔地贴上了他的唇。
　　唇与唇的贴合，柔软，温和。

　　“卡！这一场结束！”导演喊了卡，终于结束了这一场次的表演。
　　她的唇才慢慢从他的唇上离开，她的手却没有立刻松开他。
　　韦孟扬被她那轻轻地一触，犹如电流通过，身子有一些麻麻的。
　　导演喊了卡，他立刻睁开眼睛，却不想与她的目光相撞。

　　她的眼神温柔缱绻，仿佛是深潭，想要把他吸进去。
　　他想沉醉，但昔日她对他的评语又再次回荡在他的脑海里。
　　一无是处，只会依赖别人。

　　“不！”他喊了声，立刻使劲儿推开了她。
　　但他忘了，他是倚在她怀里的，这一推，他自己没有了重心，人往身后的桌子撞了过去。

　　“啊……”他短促的喊了声，闭上了眼睛，他心里头闪过一个念头，就是“完了”。
　　但他想的没有发生，他人就被再次搂回了那个既熟悉又陌生的怀抱里。
　　她的胸房温软，她的气息纯净。

　　他睁开眼睛，入眼的是一片白色，是她的戏装。
　　他惊魂甫定，也忘了要挣开她。

　　“对不起！是我没有保护好你！”她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他愣了愣神，她对他说抱歉了，不知怎么的，他眼泪刷的下来了。
　　他等了很多年的抱歉，却在这么一个情况下，从她嘴里说了出来。

　　“我带你到那边坐一会儿吧，缓缓！”她说着，半抱半扶的带他到外面的椅子上坐下了。

　　她放开他，让助理给倒了杯温水，递在他唇边。
　　他依然是微微低着头的，安兰看着这样的他，心里有几分心疼。

　　她不知道他为何突然推开他，是因为入戏太深，或者是因为别的女人？
　　一想到别的女人，她忍不住心有点不舒服。

　　“谢谢你！”韦孟扬低着头，声音却很清晰。
　　“不用谢！怪我，没有扶好你。”安兰摇了摇头，想起他看不见，又开口说道。
　　“不，不是你的错。”他抬起头时，表情已经恢复了正常，他站起来，把茶杯放在茶几上。
　　“我先走了！今天没有我的戏份，我还有事。”他不想再和她单独相处了，他真怕自己再次陷入她的好里，到时候，她知道了他的真实身份，也许她会嘲笑自己。
　　他，他绝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安兰想伸手拦他，他却很快走了。

　　安兰看着他的背影，心中有些惆怅，还有些难受。
　　他是真的不喜欢和她待在一起吗？
　　但当她看到自己衣襟上的湿痕时，她又疑惑了，他为什么会哭呢？
　　难道她真的那么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