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不见王》百鬼雾林

39、第三十九章

　　　曼珠沙华，如火如荼，妖冶似血，开的那样浓烈。

　　我的眼中，所见皆是无边的灰败，只有那道风姿隽爽、傲岸清癯的背影，浑身披盖着无比的光辉，胜过繁星的璀璨。

　　如瀑的长发，在风中翻飞，披风被扬起一角，那把镶嵌着王者之星、不夺人命不归鞘的魔剑，剑身沾满了血……

　　他一步步，走远……

　　而我，所做的，就是这样，静默地注视着他……

　　我好像很不舍得，我难过，悲伤，仿佛肝肠寸断！

　　心，都在滴血！

　　“你怎么了呀？”

　　小孩的一声轻轻呼唤，在极度的缺氧中，我回过了神儿，也不知憋气憋了多久，心脏砰砰的跳，胸腔闷得难受。我一屁骨跌坐在地，出了一身的汗，浑身都虚脱了，那汪泉眼，还在往外不停的冒着水，水中的倒影，仍旧是我自己。

　　那个让我痛到不能自己的背影，是谁？

　　怎么那么像阿蒙？我为何会知道，那是一把魔剑？又是如何知道，那个巨大的红宝石叫王者之星的？

　　太诡异了，让我毛骨悚然。

　　我站起身往门外走，急切的想逃离这里！

　　“你怎么一个金币也不拿？”小孩看着我。

　　“我是一个高尚、脱离了低级趣味的人！”我瞎掰着。

　　小孩失落道：“你真的不要吗？”

　　我摇头，似乎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那种心悸的感觉，锥心蚀骨，让我害怕。

　　“那好吧！我送你上地面。”

　　我擦了把冷汗，点点头。

　　但小孩，却没有动，他一小步一小步的挪腾到我身后，蹲下身子，把自己藏在了我的身后。

　　我一眼，便望见，在一面琉璃壁跟前，矗立着的那道白色身影，全身仿佛浸在朦胧的月光中，清冷、缥缈，他与我们背对而立。

　　一袭白衣曳地，外披轻薄罩衣，银色的头发长至小腿，手肘间的飘带是水作的。

　　“爸……爸爸……”

　　这不就是，此地的通关大BOSS么？

　　我怎么这么倒霉？

　　那道白影，缓缓转过了身。

　　他的头上，长了一对白色的大山羊角，皮肤白的快发光了，一对异瞳，右眼深邃的宝石蓝，左眼瞳仁是银色的漩涡，左侧脸颊，有一颗泪滴形状的痣。

　　“为什么不陪着妈妈？嗯？”

　　这是如芙蓉泣露、昆山玉碎般美好到不真实的声音，温煦如风，清雅无匹，有一股勾魂摄魄的蛊惑之力。

　　“去陪她吧！”这一句，声线陡然低沉，冰锥般阴寒入骨。

　　这也是我清醒的状态下，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根本没看清，对方是如何动手。毫无预警，心口突然钝痛，一瞬间我都不知道自己是谁了，被打得脑子丧失了思考能力！身体像寒风中被卷起的枯叶，轻飘飘飞出去很远，咚得一声巨响，我这脆弱的血肉之躯竟然砸裂了一面墙，重重地摔到地上，尘土碎石落了我满身。

　　哇得吐出了一大口血，瘫在冰凉的地上，耳朵嗡嗡的，眼前一阵发黑，骨头像被拆散、碾碎。

　　那道浑身都笼罩着朦胧月辉、缥缈的身影，映在我的瞳孔中，我努力的睁大眼睛，却始终看不清他的面容，像隔了层水雾，一步一步，他迈着死亡舞步，朝我靠近。

　　心口像压上千斤重的巨石，连呼吸都变得艰难，口腔充斥着铁锈般的血沫子味儿。

　　他在我身前，缓缓蹲下身，冰凉的手指捏起我的脸颊，声线幽冷，无一丝起伏，像华丽的人偶，机械的陈述，“你杀死了我的爱人……怎么办……”

　　“杀就杀了！”

　　此时，穿插进另一个声音，冷淡中带着明显的愠怒，有几分熟悉，好像在哪听过。

　　我想看清来的人是谁，但是想抬下眼皮，也做不到了。

　　“我没准她死！没有人，可以破坏我的游戏规则！他——必须死！”

　　“他的生死，我说着算！”

　　“希望你，能配得上你手中的王者之星！”

　　动手之前，是不是都要有开场白才显得有派头？这俩人的对话，好狗血！是不是还要喊一句“出招吧”？

　　我努力睁大双眼，但眼前光怪陆离的一切，逐渐被黑暗所隐没，当意识之中，最后一点亮光消失之际，一双冰凉的小手抚上了我的脸。

　　我耳边响起小孩子焦急、抽噎的哭声，“醒醒，你快醒醒呀！”那稚嫩的孩提之音，不断哀求，“不要睡，好不好？求你了，快醒醒。”

　　整个头重到抬不起来，痛到炸裂，混沌之中，有什么东西，在咬我。自从我越狱那一刻起，没有一刻不是倒霉透顶，怎么，难道死了连个全尸也没得，还要沦为野兽口中餐？那也有点太惨了！

　　堵在胸腔的那口浊气终于出去了，我猛地吸进一口气，气流流经肺腑，意识被拉了回来，眼睛一点点清明。幼小的身影——人身鱼尾，细瘦的脖子上顶着一颗严重超出比例的大大的头，长满鳞片的胳膊正抱着我的手，尖锐的小牙在咬我的大拇指。

　　“干什么？”一张嘴，嗓音沙哑，嗓子好像坏了，还顺着嘴往外冒血，我好凄惨。

　　“啊！你终于醒啦……”小美人鱼呜呜呜哭了起来，还冒了个鼻涕泡，“我以为你屎了……”

　　“我、我这种硬汉……轻易死不了！”一说话，我胸腔子都疼。

　　“醒了就好。”这个声音带着点鼻音，听起来也有点耳熟。

　　我翻了翻眼皮，头顶上直挺挺地站着一个人，魁梧高大，壮得跟座小铁塔似的，布满黑鳞的尾巴，一甩一甩的，盯着他黑亮的龙角看了几秒，处于卡机状态的大脑，总算回过味，这不是小黑泥鳅么。

　　“你……咳咳……你主人呢？”我虚弱的问道。

　　“在打架。”

　　“在……在和谁打架？”

　　“打你的那个人！”

　　“嗯？”我用了十几秒，想起了之前的事，我的确被人打了！突然响起一招必杀的恐惧，道：“那你怎么不去帮忙？”

　　“主人不让去！叫我守着你。”

　　“……那战况如何？”

　　过了一会，小黑泥鳅照夜才答道：“不知道。”

　　“嗯？”这么重要的问题，你别不知道啊！

　　“速度太快，我看不清。反正，神仙打架，离远一点，我们不用操心的。”

　　“为什么这么说？”

　　“不是神仙的，比如你，一下就这样了，打不起来的。”

　　“啊！”我都这样了，何苦挖苦我？激动之下，我一下梗起脖子，牵一发动全身，疼得我又乖乖躺倒在地，询问道：“那他们打了多少久了？”

　　“一天一夜。”

　　“什么？”我又是一激动，“我昏了这么久？”

　　“不然你以为呢？”

　　“你家主人……没事吧？”

　　照夜看了过来，一脸不可思议，道：“主人怎么可能会有事？他从未败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