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不见王》百鬼雾林

37、第三十七章

　　法杖在我手中化为长剑，挡下了凶悍一击。但我却被这股大力推出去很远，小美人鱼的妈妈，摆动尾鳍，不等我身体稳住，她已经窜到我跟前。水面下，依稀可见，瘦长的鱼尾坑坑洼洼，漂亮的鳞片已经被拔光。

　　她已经完全发狂了！

　　利爪凶狠、无情的朝我乱抓！下盘，那条颀长、翩跹薄如蝉翼的尾鳍，更是可怕，擦着我腰边一滑而过，白袍被割下去了半截！互相殴打的过程中，噼里啪啦，水花飞溅，都快看不到对方了，水中行动极为不便，就是这样一耽搁，我后退着闪避没来得及，整个脊背，被她的尾巴稳稳拍了正着！

　　一瞬间浑身麻痹，失去知觉，她的手爪一下扣进了我的肉里，张大到极限的嘴巴，喷出恶臭的味道，让人窒息，她照着我的喉管咬了下来，同时拖着我往水下沉去。

　　我用剑乱砍，她握着剑锋，力大无穷，一把将剑打飞了出去，银光闪闪，沉入水的深处。

　　水下的世界，窒息，幽暗，晕染开的血，像是盛开在幽冥的奇异花。

　　随着心脏的每一次跳动，流经身体的血液，炽热了起来。

　　我并不知道，我是否有过，不同于人的奇遇！

　　也不知为何，我的身体里，会流淌着与我母族不相容的炎魂——燃烧之血！它们像喷发而出的岩浆，猩红、灼热，仿佛能烫伤灵魂，焚心噬骨！

　　我浑身的温度，变得烫了……沉于水中，我也不再觉得难受！

　　我将抱着我啃咬的人鱼撕扯了下去，一脚将她踹得像虾子似的弓起身，抓住她的脖子，浮上水面，将她朝岩壁上狠狠砸了过去，砰得一声巨响，夹杂着骨骼碎裂声，人鱼、碎裂的石块，齐齐落水。每当我“变身”，感觉力气都变大了，而且对疼痛的感知会降低！抬手摸索着肩胛骨，拔出了插-进肩膀的那根巫骨，噗得冒出股浓稠的血，黑色的脓水混杂着血，滴进水里，滋滋的冒起烟雾，那脓一样的液体，竟然跟活物一般，能动……

　　等着！哥萨克，看我怎么收拾你！不管是不是故意的，我非得让他见血不可！

　　受到惊吓，鹌鹑一样缩在暗处的小孩，见到我之后，抱着自己的身体，又缩了缩。

　　我看到自己在水中的倒影，赤瞳红发，脖子、心口猩红一片，眼中爆出嗜血的癫狂，果真，那个样子的我是柔弱的。

　　“你有办法和你的母亲沟通吗？”我看着小孩，我听到自己说话的声音，冷得像冰渣子一样。我曾研究过，这两种不相容的血液，是否会使我变得不同！当我体内流淌着燃烧之血时，性情会变得不友好，甚至心中有一丝燥郁，如果人都有两面性，那我此时，便是背光而行的阴暗面。

　　“她……她已经疯了！”小孩说着流下眼泪。

　　果真执着！成年人鱼，再次以极快的速度朝我游了过来，那道黑影，像幽魅，飞速朝我靠近。

　　我的手掌攥起，她的身体被悬空揪出水面，丑陋至极的鱼尾，奋力的拍击着水面，溅起的水花，喷溅了我满脸。

　　如此招人厌，惹了我，还想好过？

　　跟我过不去，我就让他活不下去！但是看到一旁惊恐的孩子，我没办法当他面，杀掉他的母亲！

　　这是罪恶的！

　　我张开五指，掌心是一簇跳动的红莲业火，我在想该怎么妥善处置她！

　　突然，她歇斯底里、剧烈的挣扎了起来，我晃神间，她竟然挣脱了束缚，朝我扑了过来，一头撞到了我掌心的焰火之上！瞬间，诡异、阴森的黑色火焰，从她的体内烧了出来，不过瞬息之间，火舌吞噬了她的全身，她痛苦的翻滚，火焰却遇水而不灭。

　　待我将火种收回，她被烧的只剩残肢，大部分化为飞灰，缓缓沉到水底，消失的无影无踪。

　　死寂之中，吧嗒一声，小孩的泪珠滴进水面……这一瞬间，仿佛时间悄然静止。

　　我真的没打算杀她！

　　一条鱼而已，用不到能燃烧灵魂的业火！

　　红莲业火的火种，是不死羽一族，处决时，大神官行刑才用的。它能焚烧掉灵魂，太过邪恶、恐怖的东西……

　　将火种拿捏在掌中把玩，那只是我在装笔而已。

　　“她解脱了。”小孩，那双大大的眼睛里，浸满了眼泪，他看着我，露出了让人心碎的笑容。

　　“对不起……”我闭上眼，不敢面对他，我绝对没有想要让事情发展成这个结果。

　　我听到划水的声音，小孩朝我游了过来，我的肩膀搭上一只小手，脸上一凉，我睁开眼，小孩搂着我的脖子，粉嘟嘟的小嘴，正在亲我的脸，他给了我一个大大的kiss，小手擦掉了我脸颊上的血。

　　“我妈妈清醒的时候，只做一件事，自杀！但是她连死的权利都没有……”小孩子哽咽道：“我有看到……我妈妈，刚才她已经清醒了……她是故意那么做的！所以，错不在你。”

　　我的心口，依旧像压了块石头。

　　小孩子抹了把眼泪，道：“你跟我来。”

　　“去哪里。”

　　“我们之前说好的……我送你去地面的。”小孩子说着声音小了下去。

　　“好。”我的手在微微的颤抖，可能一年半载，这个事我都无法淡忘！良心难安。

　　跟着他，游了很久，手心都泡出了皱巴巴的白皮。

　　“快了！”小美人鱼用稚气的声音，安抚我道：“马上就到了。”

　　又过了许久，小美人鱼道：“要潜到水下去，你会闭气吗？”

　　“多久？”太长时间我不行！毕竟，我无法化身一条固执的鱼。

　　“最少要几个小时吧！”

　　“……”我诚恳道：“那不能！”

　　“你张嘴。”

　　“嗯？”

　　“给你一颗人鱼珠！在水下你就没事了。”

　　一颗冰冰凉凉，像珍珠一样圆润的东西，贴到了我的唇边，小手直接将这颗珠子按到了我的嘴里。

　　之后，那只小手牵着我的手，我的身体随着他一点点沉下去，感觉不到憋闷，耳朵、鼻子也没进水。

　　这是一个十分漫长的过程，渐渐地，我看到了水下有光！那是一片神秘、幽冷的湛蓝。

　　小美人鱼的速度加快，沉到水底，身体竟直接从那片发光的水源中穿了过去，出水的一瞬间，我这种也算见过世面的人，被惊得说不出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