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不见王》百鬼雾林

25、第二十五章

　　哥萨克一扬手，自黑袍宽大的袖口间，莹莹绿光一闪而逝，随即刷啦一声，一只暗鸦飞了出来，落在了他的肩头。哥萨克打了个手势，他肩上的乌鸦嘎嘎叫了两声，旋即张开翅膀朝阿卡身后的方向，飞了出去。

　　阿卡疑惑道：“师傅，怎么了？”

　　哥萨克道：“有东西朝我们靠近！”

　　但我并没有看到什么！

　　只听哥萨克“咦”了一声，他疑惑片刻，交代道：“过会，如果有什么状况，你保护好这俩愚蠢的家伙。”说着抬脚踢了踢躺地上一直昏迷不醒的小金毛，哥萨克嫌弃道：“怎么跟猪似的。”

　　“好的！师傅！”阿卡点点头。

　　哥萨克看向某个方向，道：“暗鸦使者，传递给我的信息，非常奇怪。我得去看看！你先在这里等我。”

　　“可是，师傅……”阿卡道：“我想和你一起去！”

　　哥萨克语气颇为无奈，道：“你跟我一起走了，这俩猪被人宰了怎么办？我倒不是在乎猪的死活，主要是我弟弟会闹的。”

　　阿卡道：“可是我担心你！”

　　哥萨克从黑袍里取出一只麻草编的巫骨娃娃，扔给了阿卡，道：“我的本命娃娃。”他想了想又叮嘱了一句，道：“如果你们遇到应付不了的危险，就开启传送阵，先行离开。”

　　阿卡点了点头。

　　哥萨克手持法杖，朝那只暗鸦消失的方向进发，直到背影都融入到远处的烟雾中，阿卡才收回视线。

　　阿卡是个很好的徒弟，不像我的那个！

　　这一等，最起码有五六个小时，而哥萨克一直没有回来，在这种昏黄的毛月亮、影影绰绰的雾气的烘托下，不禁让人担心，他该不会是挂-了吧？而他的好徒弟——阿卡，一直捧着那个巫骨娃娃，盯着娃娃看。小金毛，中间醒过来一次，说几句胡话，又昏过去了。体质弱的人，进一次“生猛”的传送阵，副作用跟大病一场似的。

　　突然，阿卡腾得一下站了起来，“我师父出事了！”

　　眨眼间，他已经瞬移了百米。

　　而小金毛，还在地上挺尸。

　　我拖起小金毛，和他一块留在原地也不是个办法，把他背了起来，朝阿卡消失的方向追了过去。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雾变得浓了。

　　很快，我听到前头传来短兵相接的打斗声，很有可能是阿卡遇到了什么。正想着要不要去看看，一道黑影朝我这边飞快地砸了过来，我闪身躲过，黑影咚得一声落地，砸起一地飞灰。

　　这人一身狼狈，全身血迹斑斑，黑袍被腐蚀性液体溶出了好几个大洞，兜帽也被扯掉了，他腰间挂着一个巫骨娃娃。

　　阿卡和哥萨克，他们的脸大部分被黑袍的兜帽遮住，所以我并没有看清他们的样子，此时，虽然露出了脸，但又是黑天，即使月光惨白，我也是认不出的，但这个娃娃我认得，这是阿卡。

　　才多大一会没见？他怎么搞的！

　　“你来干什么？”阿卡冲我嘶吼道：“找死啊！”

　　几乎是他吼出的一瞬间，我浑身的汗毛全都炸了起来，呼的一道破风声，余光瞥见一道红光唰得一下就过来了，速度快到完全避不开。

　　下一秒，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大脑空白了足足一分钟，身体才逐渐有了直觉，腰部传来剧烈的疼痛，像被腰斩了一样，而下半截身体毫无知觉！小金毛也被远远抛了出去。

　　惨白、森冷的月光下，我的头顶上方，站立着一具浑身关节诡异的扭曲的尸体，手爪上钢刃一样锋利的指甲有半尺来长，布满鳞片的下-半-身反射着金属一般的光。这是一具女性人鱼的尸体，青紫的肚皮懒得所剩无几，内脏挂在肋骨上，散发着阵阵的恶臭。此时，她的头，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歪斜在肩膀上，一双浑浊的死鱼眼，正瞪着我。

　　人鱼的周围，来回游动着火红色的热带鱼。这些鱼，烂了大半，鱼刺都露了出来，绕着人鱼游来游去。

　　阿卡挣扎着爬了起来，一手拄着权杖，噗得吐了口血，只见他黑袍一翻，几只闪着鬼火的漆黑的骨箭射-出，瞬间短箭尽数没入人鱼的胸腔和四肢，人鱼全身一颤，绿莹莹的鬼火焚烧、吞噬着人鱼的皮肉。

　　人鱼僵硬、木楞地转过身，鱼尾红光一闪，下一秒阿卡再一次被撞飞了出去，他咕嘟吐了一大口血，单膝跪地，声音嘶哑，道：“赶快滚！滚！”

　　他一出声，那人鱼立马动了！喉咙里发出嘶哑的咯咯声，瞬间暴起，锋利的手爪，曲起直朝阿卡抓了上去。

　　阿卡被动的闪避。

　　他的速度，跟人鱼差了太多，顶不了多久！

　　阿卡一边辛苦的躲避着人鱼凶悍的利爪，一边怒气滔天地怒吼：“你他吗活腻了吗？卖什么呆？倒是赶快跑啊！”

　　有那么一瞬间，我想离开！不管是阿卡，还是哥萨克，他们是冲着芭纳·纳来的！从头至尾，这个试炼，与我无关！他们的生死，与我无关！我无需冒着暴露自己的风险，去救他们！我之所以出现在这里，我的定义是——纯粹命运捉弄！

　　我看了看，远处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小金毛……

　　就在这时，我身边一声巨响，地面都被砸了个坑，阿卡浑身是土，躺在地上，动了动，却爬不起来了。

　　之前看他嘲笑芭纳·纳时嚣张的样子，我还以为他多牛笔，怎么连一条鱼都制服不了？

　　那人鱼像她身边那些腐烂的热带鱼一样，悬浮起身体，摆动鱼尾，朝我们这里游了过来，橘红色的头发，飘散开来，后腰、手肘半透明的鳍轻盈摆动，姿态透着几分诡异的优美。她游到阿卡的面前，悬浮着的身体投下的阴影，彻底将阿卡笼罩住，她伸出了爪子，嘴一下裂到了耳根，浓墨一样漆黑的口腔，上下长了三排细密的牙齿，流下铁锈一样暗红色的涎水，真真是血盆大口，一下就朝阿卡的脖子咬了上去……

　　我的心跳得异常的快！所有的影像被无限放慢……这是一个生命，在我眼前，流逝的过程……

　　阿卡会死！

　　小金毛会死！

　　芭纳·纳会死！

　　他们与我无关！

　　鲜活的生命，失去生机，再到灭亡，就在我的面前，如果我眼睁睁的看着，什么都不做，那还要我这个白袍法师做什么呢？

　　我还对得起那身圣洁的白袍吗？

　　“对生命，持有敬畏之心。”

　　“生命，凌驾于君王的真理之上！”这是成为白袍法师那一刻的宣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