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不见王》百鬼雾林

20、第二十章

　　　远远得躲开这俩幼稚的小屁孩子，又找了个长椅坐。

　　正在扣手，我听到了有脚步声在我身旁站定。

　　我掀开眼皮，高大的身影，逆光而立，肩膀宽阔。来的人正微微垂着头看我，额前的头发长了，挡住了眼睛。

　　声音淡淡的，“你在干嘛？”

　　因为一顿饭，我和这个人的格命友情急剧升温，甚至灵魂都擦出了火花，我往旁边挪腾了下，道：“坐。”

　　他在我身边坐了下来，微微仰着头，我等了很久，他只是静静地坐在我身边，并没有讲话。

　　我想了想，最后还是开口道：“谢谢你的早饭。”

　　他侧过头，并没有搭我的话。

　　我又说道：“你刚才干什么去了？我一转身，你就没影儿了。”

　　他终于搭理了我一下，道：“没什么，处理点东西。”说话的功夫，他的手朝我伸了过来，我别过头想要躲开。

　　只听他说道：“别动。”

　　口气淡淡却不容反抗。

　　他的手抚上我的脖颈，手指最终停留在我的那道禁制项环上，他的手指摩挲了一下项环，霎时，我的身体内，淤塞的血液随着复苏一般的心跳，如活水一般，带着徐徐生机，缓缓流经全身，整个人如枯木逢春般，活了过来。手腕间，爬出纤细的藤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慢慢缠绕住中指和无名指，接连抽出的叶片，簇拥着几朵柔弱的小小花苞……点点如萤火的微光颗粒，像有生命一般自手掌周围浮动。

　　我身上的禁制竟然解除了！

　　脑子一时间信息纷乱。

　　他道：“我把铭文抹去了……”

　　这回轮到我不说话。

　　他慢慢靠在椅背上，拿着红得仿佛能滴血的苹果咬了一口，细嚼慢咽的过程，感觉变得十分漫长，他咽下果肉，舔了舔唇，道：“这样你就不会难受了。”

　　“什么难受？我听不懂……”我警惕地瞄着他，感到深深的危机。

　　他咔嚓咔嚓的吃着苹果，咀嚼地声音像针一样，刺着我的耳膜。

　　他慢慢摊开手掌，掌心上悬浮着一个水晶球……

　　我不知道他要干什么，不由得朝水晶球看了过去……

　　水晶球内的场景：一只燃烧的小火球，充当了全部光源，以至于房间内光线十分暗淡。

　　这是一间小书房，火球照亮的视觉中心处，是一位有一头夺目红发的青年男子，场景中的男人，正微垂着头，翘着二郎腿，斜斜地歪在椅子上，手肘搭在椅背上，手里还拿了本书。

　　白衬衫的纽扣，只闲散地扣了两三颗，敞开的领口隐约露出胸肌的轮廓，黑色长裤，光着的脚丫子还一晃一晃的……

　　额前的头发，全部梳到了脑后，在火光的映衬下，青年的皮肤呈现出好看的羊脂色，眉毛细长，眉尾锐利上挑，多了几分邪气。而好看的人，必须有个好看的鼻子，微垂着头的角度，鼻梁高挺、纤秀。

　　他翻看了几页后，将书倒扣在了桌上，拿起了一旁的烟杆，从抽屉中翻出一只丝绒盒子，打开后，里头是半盒烟丝。细长的手指，捻了一点烟丝，放进烟斗后，他抬起头，用来照明的火球飘了过来，烟斗在火球的边沿燎了下，曲起食指将火球又弹回了原来的位置。含着烟嘴，吸了一口，薄唇吐出烟圈，明艳的唇色有些诱惑。

　　眼瞳，赤如绛玉；

　　长发，红如烈火；

　　森森然，幽幽然……

　　光影下，深深的眼窝，卧蚕发青，目光犹为锋利，即使姿态慵懒，仍藏不住那如绽放于黑夜中浴血狂花般危险疯癫的气息。

　　他抽了几口烟，再一次拿起了桌上的书，手背上的筋络微微凸起，指缝间，看到了书名——《贵妇风流韵事》，桌上还扔着一本《女王和她的十三个情人》。

　　画面至此，戛然而止，水晶球恢复通彻透明。

　　短暂不过几分钟的剪影，正是曾经我在狱中某个平淡的生活片段。

　　“想看吗？”他晃了晃手里的水晶球道：“还有很多……”

　　我缓缓靠在椅背上，深吸一口气。此时，再说什么“我不知道水晶球里的这个人是谁……我不懂你在说什么……”，任何否认，都没有意思了已经，他不光知道我是谁，而且对我的了解程度，恐怕比想象中的要深。我将过往给我留下过印象的人，在脑子里匆匆过了一遍，结论是我印象中，根本没有这号人。

　　没有任何线索，没有任何痕迹。

　　我真的不认识他！

　　他能轻松抹掉符文，说明了一个很大的问题！我用余光瞟了他一眼，果真，他的脖子上，没有那道用来封印力量的项环，他也没有名牌……

　　我第一个想到的是，皇太子派来的，但很快又被我否掉了，从水晶球里那个片段来看，这个人很早以前，就在窥视着我的生活。而我在越狱之前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就已经不看小说了！并且越狱的前一晚，我对太子都是没有异心的，虽然跟他也没同心过，但至少没想过跟他翻脸。

　　数秒的僵持后，只听他说道：“我对你没有恶意。”

　　“直接点吧！”我呼了口气，倒要看看，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他朝我看了过来，道：“什么？”

　　“一个人做事，如果不是兴致使然，就一定是另有目的！显然，你不是一时兴起！那么，请把你的想法……”我看着他道：“诚实地说出来。”

　　他看了我半响，摇了摇头。

　　他道：“想做就做了。”

　　我往前倾了倾身，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他，道：“你的理由不足以让人信服！”

　　“我……也没兴趣玩你猜我猜的游戏。”说完我拍了拍他的肩膀。

　　他突然握住了我的手腕，要变脸似的，严肃道：“不可以拍我肩膀！”

　　“为什么？”

　　“不为什么！不可以就是不可以！”

　　还挺凶！我道：“拍了你肩膀会怎样？”

　　他道：“把手剁掉！”

　　我有点绷不住了，晃了晃手掌，戏弄他道：“用不用我给你找把刀！？”

　　他盯着我看了会，放开了我的手，道：“我不喜欢这样开玩笑！”

　　“不喜欢这样，那你喜欢哪样？”我嘲讽他道：“哦……我知道了！你喜欢偷-窥！”我往他跟前凑了凑，继续说道：“我每次看完书，都会做点不可描述的事……那个你也偷看了？”

　　他整个人明显一愣。

　　我凑得更近了一些，他的身体已经开始僵硬，“到底……看没看？”

　　诡异的沉默弥散开来，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他看了！

　　囚犯没什么隐私，尤其像我这类处境比较敏感的，更是一举一动都被监视，可是，这个人明显不是狱官……而且身份不明。

　　好啊！

　　我看着他，循循善诱道：“你喜欢我那个样子……对吗？”

　　他点了点头，认真道：“还行……”

　　我继续问他：“我那个样子好看吗？”

　　他抿了抿唇，中肯的评价道：“还算可以！”

　　“……”我每次告诉自己要冷静的时候，我就知道，我要不冷静了！我选择了一个能非常直接的表达出我此时疑问的问话，我问道：“你……是不是想睡我啊？”

　　要趁早把对方所有不切实际的妄想，一棒子扼杀在摇篮里！

　　他偏头认真想了想，道：“你太过性感，并不符合我的审美，我喜欢清纯的。”

　　我槽？我呛他道：“不喜欢你还瞎看？”

　　他依然不徐不疾，可谓云淡风轻，道：“想看就看了……”

　　我闭了下眼，换了个心情，不想让他的理直气壮气死自己，忍着，道：“以后别偷-窥我！”禁制没了，谁他吗也别想管制我！老子看在他给我吃了一顿早饭的情面上，寻思着不掀翻桌子揍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