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二攻略》斐榆

5、第五章

　　一般郡主贵女公主诰命都是没有册封大典多是自己府中举行仪式，且多是只赐俸禄，实为虚名。似宁国容珵郡主这般册封大典并且还封邑的，足以看出皇家的青眼有加。

　　众人传闻中愈加心有惶惶，这北漓国大大威名的唯一一位异性王，恒王薛亦，愈加权势滔天，其姊妹一位是当今君上盛宠不衰的贵妃娘娘，一位是刚封宁国容珵郡主且即将出南诏嫁与南诏恭亲王的王妃，地位显贵而风头一时无两。

　　民间多传闻，容珵郡主国色天香，也有好事者议论：“谁见过那容珵郡主？国色天香怕是徒有虚名吧，贵妃娘娘那才是真的风仪万千仿若天仙，这恒王的妹妹早年间传闻身世不详，这等女子也只能许配南诏这等蛮夷之地，那是万万没有本朝贵妃公主地位尊崇的呢。”

　　即有说书之人大声喝止:“本朝帝王崇尚言论自由，但那王公贵女之事岂是你等可妄议!”

　　而舆论中心的新晋宁国容珵郡主，此刻正在心中暗骂她名义上的哥哥恒王殿下。

　　为了不让人察觉或者说是薛亦故意刁难与她，竟然让她泡药汤，为的是祛除身上从小就受到的种种伤痕，训练时候的鞭痕，任务时候的刀剑伤，手中因为持剑而深厚的经年老茧，这些等等都需要用药浴祛除干净。

　　当时听到药浴可以祛疤的时候，沈非鱼差点高兴的跳起来，作为疤痕体质的她，小伤口都能留下看起来极为可怖的伤痕，竟然还有泡泡澡就可祛除的神药！

　　而当她一只脚伸进去的时候刺骨的疼痛让她瞬间浑身颤抖不止，这天杀的薛亦，还真是除了对原文女主深情守护，对所有人都可堪称阴狠毒辣一词，绝不辱没他本尊威名。
　　看着眼前滚滚的药池，她仿若是置身火海岩浆之中，鼻尖更是仿佛闻到了皮肉绽开炙烤滚煮的腥气，胃里瞬间翻腾欲呕。

　　当她一边止不住颤抖着一边视死如归般迈进浴池的时候，在这等若拆骨剥皮剔肉般的痛楚中，竟然还有心思分神想到，若不是这祛疤过程太惨无人道，倒是值得偷来这药方子，天下不知多少女子为之趋之若鹜，这可是要发一笔大财......

　　果然生活的苦和痛还是更为磨人啊。

　　不过很快沈非鱼就不那么想了，这药浴随着时间药效似是愈加厉害，现下已经是痛不欲言，痛不欲想，痛不欲生了。何为锥心刺骨可见当下。

　　系统就不能开发一个能屏蔽疼痛的功能吗，明明就是一个玩家闯关攻略性剧本，居然没有一点外挂，实在是非人哉！

　　脑中实是剧痛难忍，指尖更是宛如万锥刺，连着心脏被攥紧又狠狠踩踏再行烹煮一般。
　　这具身体虽然从小便是在培养死士中非人般的折磨锤炼出来的，忍耐力极强，但终究也只是肉体凡胎，很快她就失去了意识。

　　“她现如何？”说这话时，薛亦着绛色金边长袍，发间疏散，指尖轻摩羊脂玉，面容清俊，远山眸中似有雾，俨然是高门贵公子的气质，实在难以让人联想到其人战场上肃杀狠厉，刀锋淌血的摸样。

　　其属下自然不敢抬眼去望，只诺声答：
　　“有婢女报，郡主不耐药浴疼痛而至昏迷。”

　　“恩” 恒王殿下似是随应一声，而后无话良久。

　　侍从自然退下，能随侍恒王之人自不是泛泛之辈，察言观色更是甚于常人，须臾之间便得出结论，恒王看来是不大在意区区一个为了藩国姻亲而假以虚名的远亲族妹，如今国内明眼人皆知，北漓南诏议和不在，隐隐有交战针锋之势，此时联姻，帝王封赏更似断头前的丰盛饱腹一餐，且让名正言顺风光无限的......

　　内心不禁对那为曾露面的女子略有欷歔，所谓高门显贵也不一定就是好事。

　　再次醒来时身体已经瘫软无知觉，却还在浴池之中，沈非鱼开口想唤侍女，却是喉间嘶哑，竟然出声来，不知现在什么时辰，一个时辰是否过去，侍女在浴房外守候，不发出点响怕是她悄无声息的死了都没人知。

　　她正费力用虚软无力的手去够池边台上的木盆，企图能出点声，表示她还活着。
　　殿外侍女便心有灵犀般鱼龙涌入，

　　“女婢们为郡主更衣。”

　　这架势，左右各一排，一排六名婢女，她心中冷笑，纵是送死鬼那也是有格调有架势的送死鬼了。
　　纵是本尊身体再强韧，经过这一般折腾之后，沈非鱼当下已经是脚步虚浮浑身疲软，眼皮子都没力气再翻上一翻。

　　恍然入夏，在夜里已是有了些许燥意，也还好有些许微凉的晚风，拂过树叶儿带过轻颤，却无法纾解些许此时立在窗前眉如远山的眸若清河的人心里无端升腾的烦躁。
　　许还是有些不忍吧。

　　几年前于西京官道那一战役，那年不是薛亦第一年驻守军营，却是他第一次看到了战争的颜色，曾经他一直认为战争是烈士的血染成的旌旗，直到那一日，黑云压城，乌云蔽日，敌临阵前的压迫，灰蒙蒙的盖了下来，谷地主战场上的累累亡骨触目惊心，那一霎那他的眼睛恍若再不得辨他色，只见得灰茫茫的扬起的尘土硝烟，土壤早已经流尽了战士们的血泪，被践踏被凌虐流成了深褐色，在他所见也如同灰色一般。不久之前这里还充斥着厮杀声，呼喊声，刀戟刺入身体的钝声，而此时已然是一片死寂。

　　战败的英烈不能称之为英烈，朝廷下令战亡的所有士兵将士不得葬入英烈冢，甚至不配有个带姓带名的像样棺木，军饷是供给马匹和活着的将士所剩了了的生机，战死的士兵，他们的尸首已然不在一处，纵使有心寻个全尸，那模糊的血肉混着黄土，让人一阵阵昏悸欲呕吐，只得用马的皮革裹住尸体，勉强给生前奋勇杀敌的战士一个死后的体面。

　　也就在那天，在马革裹尸沙场瑟瑟的寒风下，在尸首遍野，尸臭冲天的乱葬岗里，他的眼中撞进了另一种色彩。

　　“这里有个人还活着!”有士兵惊讶出声。在这里还能有活着的“尸体”？

　　在腐烂发臭到令人作呕的尸体中，有一个人缓缓抬起头，脸上黄黑斑块遍布粘黏着不知何物以至于五官已经模糊不可辨，只看到一双明亮的眼睛，直愣愣得望过来。

　　薛亦正对上了那双眼睛，几乎那一瞬间他为之呼吸一窒。在场的士兵将卫一行人等瞬间哑声。
　　在死寂一般生命静止的荒地里，周围垒满了用草席或是破布甚至尸首遍地可见，蝇虫漫天的绝生之地，那是怎样的一双眼睛，那会是怎样的一双眼睛，
　　乃至于见到的人都为之动容。

　　那样一双明亮带着生命的企盼，怯懦却毫不掩眸光流转，足以让你在这绝生的死寂之地由心而发对生命的期盼，在这样一处地方竟还会有这样的濡湿的，带着雀跃的期望的眼眸。

　　被战败摧毁磨灭的意志，为无数并肩作战死后却不得光勋的同僚悲壮而无力，在此刻一切灰败似乎被点亮了一般。

　　他后来兀自想，那眼眸中流转的粼粼波光，大概就是生命的色彩，区别与世间一切肉眼可见言辞可描绘的颜色。

　　而今他要亲手将这样的光抹杀么。
　　诚然，养不熟的小白兔确实是早点宰了干净。

　　风势渐长，窗外霎那间落起细密的雨点，北漓气候本是多雨，夏季更甚。或缠绵或汹涌，倒也算得上是北漓的独特风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