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音》媗厘

14、终将流逝

　　校长原是打算叫保安将她三人赶走清场就算完事，却发现三个人都是惹不起的小祖宗，徐晚音不必多说，最难搞定的却并不是她而是跟着她来的两个朋友。
　　不得已通知家长来接人走，当校长看见周游坐上的那辆带着红字牌照的车时，整个人都不大好。他打通苏冉的手机，语气冷得像是带了冰茬：“你个混账东西，到我办公室来一趟！”说完这句话就挂了电话，气得咬牙切齿。

　　另一边，黑色的轿车停在红灯前，坐在副驾驶穿着正装的男人回头看了眼周游，他的五官和周游有几分相似，又明显温和许多，连不说话时都仿佛眯着眼睛在笑。但周游很清楚，那笑面背后藏的都是些什么。
　　“三妹，爸说过在外要低调，你今天可有些张扬了吧。”
　　周游喝了一口矿泉水，眼眸都没抬一下，无所谓地说：“反正对你们来说，处理这种事很容易不是吗？”
　　周湛叹气：“倒不是说难，只不过爸有些生气，我回头劝劝他。你身体不好，不能再罚跪。”
　　周游望向车窗外，七中操场上的学生打球的打球、跑步的跑步，朝气蓬勃得令人羡慕。她沉默了许久，才回复大哥的话：“哥，你知道科特柯本说过一句话吗？”
　　周湛摇头：“你知道的，我不懂什么摇滚音乐，他说过什么？”

　　周游背靠在坐垫上，平静地说道：“他说‘与其苟延残喘，不如从容燃烧。’，哥，我这样活着和苟延残喘有什么区别？”
　　周湛脸色一沉：“三妹，不要说这种话，尤其是在爸面前……”
　　“我知道。”

　　周湛转过头看向前面的路，认真地说：“哥会帮你找最好的医生，好好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周游垂下眸，想到了什么，冷冰冰的眼神难得出现了几丝温暖：“嗯。”
　　或许活着并不只是有病痛。

　　周游下车以后还没踏进家门，她妈妈就走过来上下看了看，确定女儿无恙才拍拍胸口舒口气：“听说你被保安推了一把，没出什么事吧？你说说你，怎么跟你那些狐朋狗友瞎折腾？”
　　周游：“不是狐朋狗友，我自己想去的。”
　　周妈妈：“你先别进去，等你爸气消了再说。”
　　周游却无所谓地推开门：“没关系，他想罚想骂都随他。”

　　刚打开门，一个青花瓷就被大力扔了过来。周游下意识散开，瓷器正好砸在她脚边，摔了个稀巴烂。
　　周游抬脚踩了过去，看着发怒的父亲，说道：“元回纹青花，好好的一个宝贝，就被您这么扔了。”

　　周父皱起眉：“让你好好待学校上课，你给我跑去闹事？我看我要是不管你，你是不是还想搞反/动？”
　　周游轻笑，说道：“也不是不可能。”

　　“你放肆！我周正平怎么生出你这个不孝子！？”周父向四处望了望，找到周游的二哥周涣执勤用的警棍，举起来就往周游身上招呼。
　　周湛和周妈妈都来不及阻止，眼看着警棍要打在周游背上，周正平的手却停在半空。

　　周游眼睛都没眨一下，看着发怒的父亲，又看向一心护短的大哥与母亲。僵持了一会儿，最终还是垂下头认错：“爸，对不起。”

　　周正平十分意外：“你还知道对不起？”

　　“对不起我没有生出一副好身体，不能像两个哥哥那样从军从警。我什么都做不了，只有听听歌看看书，不然也没多余什么精力去闹事。”

　　周父神色变得凝重：“周游，我从来没要求你……”

　　周游继续说：“爸，我知道你对我很不满，从我出生那天起就开始了。但很多事我没法选择，做不到您期望的样子我很抱歉，也很无奈，如果能够选择我可能一开始就不会愿意出生。”

　　“......”

　　周游微微欠身，没再往下说，背着自己的贝斯回房去了。周正平看着她的背影，握紧了手里的警棍，良久长叹一声，颓然地坐回了沙发上。
　　有件事周游猜错了，周正平有两个儿子，但就这么她这么一个女儿。周游出生的那天，他比谁都高兴，周游被诊断出有心脏病，他也比谁都无助。后来无助变成了一次次的愤怒，他的脾气越来越来差，归根到底还是气老天对女儿刻薄。
　　从出生那天开始，周游活在这世界上的每一年，都像是周家人从死神手里抢来的。

　　****

　　徐晚音自以为计划天衣无缝，回了家就把录下来的视频发到网上。七中的学生自发转发起来，很快视频的阅读量就超过了一万。
　　结果视频存活了不到半小时就被屏蔽，再也打不开。徐晚音差点摔电脑，骂道：“学校这些老狐狸！”
　　殊不知真正屏蔽掉视频的另有其人，要不是有人在后面帮忙，徐晚音估计免不得又要转学。

　　她们闹的这一出，使得林回和苏冉两个人被推到了风口浪尖。学校方面也知道必须就这件事给出个合理的说法，不然难以平复学生家长的担忧。校长紧急开了个会，但还未知处理结果。
　　陈济舟给林回联系了一个比七中排名更靠前的高中，只需要把学籍转过去就行，所以在周四这天，林回恰好在学校，她站在七楼教务处门口，隔得远远的看着徐晚音她们。
　　林回谈不上多感动，甚至觉得徐晚音傻气，可她盯着那傻气的身影盯了许久，心底也难免生出奇怪的暖意。她被迫变得独立强大，已经许久没有体会过这种有人替她撑腰的感觉，似乎还不错。

　　林回坐上陈济舟的机车，正要戴头盔，手机响了起来。她拿出手机，屏幕显示的是一串没有备注的号码，虽然没备注，她已经能靠数字辨认出这是徐晚音打的。
　　“林回，还记得我们的约定吗？要是被苏冉开除，你得答应我一件事。”
　　“她这不是还没被开除吗。”
　　“早一天玩一天有什么区别，你别想赖账。”
　　林回用徐晚音听不见的音量叹了口气，然后才无可奈何地说：“那你想好了让我做什么？”
　　被问到这个，徐晚音犯了难，她想了半天，也不知道林回能给她什么，于是磕磕巴巴地回：“没想好……我不管，你先陪我去看场演出，票都买好了。”
　　林回不好意思让陈济舟等太久，说道：“你把地址发我，我先挂了。”说完这句匆匆挂了电话。

　　“喂……”徐晚音还想再和林回说什么，结果手机里传来了冷冰冰的忙音。她碰了一鼻子灰，愣愣地看着手机屏幕，料想林回挂电话时脸上是那标志性的无所谓的表情。徐晚音明明是想靠近这人一些，却像在逐渐把距离拉得更开。

　　事实上林回并没有徐晚音那么多曲折的念头，她在想陈济舟为什么冬天要去买个机车，冬天坐上去要被冻得怀疑人生。
　　机车在空荡荡的公路上发出嗡嗡的巨响，吵得附近的居民侧目，就差开窗骂人。林回被这几十岁了还不懂得收敛的陈济舟弄得挺无语的，没想到陈济舟变本加厉地打开机车的音响放起歌来，放的是Suede的《everthing will flow》。
　　陈济舟跟着歌词哼起来：“ahh，and everything will flow~（啊，一切终将流逝）.ahh， you know everything will flow（啊，你知道的一切终将流逝）.”
　　林回忍不住扫了陈济舟的兴：“陈叔，扰民了。”
　　“啊？哎呀呀，忘了现在已经不是十年前了。”陈济舟不好意思地关上音响，“对了林回，朵朵该读小学了吧，学校安排好了吗？”
　　林回：“小学是划片区的，朵朵应该会读岭江区小学。”
　　“学杂费呢？有着落了吗？”
　　“我问过学校，每年只要三百块的课本费。”
　　陈济舟才放下了心：“那就好，那就好，总之你有什么就跟陈叔说。”

　　把林回送回家，陈济舟踩了脚油门，机车发出轰隆隆的声音，连离开都大张旗鼓的。
　　林回去芳姐家接孩子，林朵和昀昀和林回还是亲近的，尤其是林昀，一见到林回就贴过来粘着不放手。林回抱起林昀，在林昀小脸蛋上亲了一口：“昀昀今天乖吗？”
　　芳姐笑着说：“昀昀今天可乖了，不哭不闹的，吃了三碗面条呢。”
　　林回表扬林昀道：“昀昀真乖~跟芳姐姐说拜拜，我们回家家啦~”
　　林昀含糊地发出音节：“芳……姐姐拜拜。”
　　芳姐摸了摸林昀的小脑袋，诶了一声：“昀昀拜拜，回家要听你姐姐话啊。”
　　林回领着两个孩子，照例跟芳姐说了谢谢，打算往回家走。芳姐却突然叫住林回，欲言又止地看着她。

　　林回问道：“芳姐，你有什么事？尽管开口，没什么的。”
　　芳姐低下头，咬了咬嘴唇，还是说出了口：“阿回，我可能暂时不能帮你看孩子了，我……我怀孕了，你姐夫他想搬去东城，让我好好养胎……”
　　林回听她这么说，笑道：“芳姐，恭喜你，终于有自己的小宝宝了。”
　　芳姐叹气：“可是你……”
　　林回摇摇头，是真心为她感到开心：“芳姐，我把妹妹们托给你照顾了也两年多了，我现在也不小了，就算你不提我也不好意思再麻烦你的。”
　　林回完全不介意的样子，芳姐眼里却含着泪花：“阿回，两个妹妹我带久了也有感情，你还在读书，我其实很放心不下。”
　　“没关系，总有办法的。”
　　总有办法的，林回每每遇到难处都这样告诉自己。人有时候比自己想象中来得更坚韧，总能找到出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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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跟基友说，徐晚音其实这场搞事完全是失败的，要不是她们三个人背景硬，注定是完蛋玩意儿。
林回看透不说透：“徐同学你好棒棒哦。”
徐晚音傻乎乎的：“嗯，我也觉得我好棒！”
守护全世界最单纯的老徐！！
林回宠妻第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