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术》飞语

1、第 1 章

　　一
　　“你真的不想做手术？”
　　“啊，这个嘛……”女孩看看面前的医生，然后调皮的用手指绕起一缕头发，“你看，我的头发那么漂亮，我舍不得剪掉啊！”
　　“这个玩笑一点也不好笑。”医生冷漠的说。
　　女孩眨眨眼，“唉，你这个人还真是没有幽默感。”
　　“抱歉，这是职业的关系。”医生的声音没有丝毫变化，“我希望你能考虑清楚，如果你不做这个手术的话，随时可能会死。”
　　女孩耸耸肩，“我也许会死在手术台上。”
　　“我可以给你保证80%的成功率，”医生说，“这个比率已经很高了，你还担心什么？”
　　“可是还有20%的可能我会死。”
　　“小姐，你以为这是做盲肠炎手术吗？”医生有些发火，“要知道这是开颅手术，我们必须切除你大脑里的那个肿瘤，这样的手术当然会有风险啊！”
　　“哇啊！原来你还会生气啊！”女孩笑着说，“我还以为你是冰人，不论什么情况下都只是一张扑克脸呢！”
　　“……对不起，我没有心情跟你开玩笑。”医生翻开手中的病例，“我再跟你说一遍，虽然你的肿瘤是良性的，可惜长的地方太危险了。它压迫你的脑神经，所以你有时候会突然流鼻血、暂时性失明，甚至还会突然昏倒。而且，虽然是现在是良性肿瘤，但是放着它不管还是有可能会变成恶性肿瘤。所以如果你再不动手术，任由那个肿瘤长大的话，你随时有可能会死。”
　　“死——吗？”女孩轻轻将头靠在椅背上，“可是我不想死在手术台上。”
　　“哦？那么你想死在大马路上？”医生嘲讽的说。
　　“我不想把自己的生死交到别人的手上。”女孩轻咬了一下嘴唇。
　　“别人？哼，”医生冷笑，“什么别人啊！没有人会强迫你做这个手术，这一切都得由你自己来决定。你的生死由你自己做选择：如果做这个手术，你还有很大的机会痊愈；要是不做的话，你就死定。很简单的选择题。”
　　“谢谢你给我解释的那么清楚，”女孩撇撇嘴，“可是我还想再考虑一下。”
　　“随便你，”医生看了她一眼，“不过我有必要提醒你，你的时间不多了。”

　　二
　　他脱下白大褂，挂在衣柜里，然后换上自己的衣服。
　　“去那里好呢？”他看看手表，时间还很早，现在回家，也只是一个人孤零零的看电视。他决定四处逛一下，然后在外面解决晚饭。
　　他信步在街上走着，毫无目的的四处闲逛。当他穿上那身白色的大褂的时候，他是一名医生，做着救死扶伤的工作，很明白的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可是当他脱下那件作为医生的标志的衣服时，他就跟大街上川流不息的人群一样，盲目的生活着。
　　事实上，他要比普通人更麻木一些。见多了生命中各种各样的痛苦，对他来说，似乎没有什么可以再激起他的感觉，晚八点档的情感肥皂剧在他看来更像是小孩子的过家家游戏。也许已经到了麻木不仁的地步了，但作为医生，对病人有太多不必要的感情反而会适得其反。他似乎在这方面做的异常的好，他可以毫无表情的对垂危的病人说出诸如“你快死了还是赶快准备后事吧！”的话。就连医院的同事们有时对他也感到吃惊。有人说他天生是拿手术刀的人，因为穿上白衣的他看上去就像是一架冷冰冰的机器。
　　但他毕竟不是机器，只是看上去比普通人更冷漠一些罢了。因为他所接触的病人几乎都是处于生死边缘的人，他们需要的不再是安慰的话，而是更切实际的治疗。而且他一向认为，对病人说出实情是最好的选择，因为这样病人才会更好的配合治疗。
　　不过也有例外。他想起了今天的一个病人。那个女孩似乎对长在自己脑子里的肿瘤根本就不关心，也不想配合治疗。她似乎对什么都不在意，包括自己的生死。是不怕死，还是根本就想死？他搞不清楚，这样的人还真是少见。不过这样对自己的生命毫不关心的人，不知怎的却让他有些恼火。
　　就在这样想着的时候，他看到了她。她站在路对面的一个广告牌下，一副恍惚的样子，周围吵杂的世界对她来说好象跟本不存在。他还在考虑要不要过去的时候，那女孩突然晃了晃，然后到了下去。
　　“……！”他立刻想到发生了什么事。 “请大家让开一下，我是医生。” 他走过去，拨开围着的人群。
　　“她怎么了？”有人问。“要叫救护车吧？”
　　“不用了，”他翻翻她的眼皮，探了探她颈子上的脉搏，“她只是昏到了，我是她的医生，我来照顾她就行了。”
　　他抱着她，想了想，朝附近的一个小公园走去。

　　三
　　女孩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公园的竹椅上。
　　“你醒了？”
　　“唔……”女孩坐起来，按着额头，还没有完全清醒的样子，“我怎么了？……咦？医生先生，怎么是你？”
　　“如果不是我，你现在大概还在大街上躺着让人围观呢！”坐在她身边的医生淡淡的说。
　　女孩愣了一会，“我……昏倒了？”
　　医生点点头，看着她的眼神逐渐暗淡下去。“我警告过你了。”
　　女孩沉默了一会，“我没事。”她说。
　　“这句话你用那种发抖的声音说出来还真是没什么说服力啊!”医生轻挑眉头，“你的手还在抖呢！”
　　女孩嘲弄的笑笑，“你这个人还真是冷淡。”她从手提包里拿出一包烟，“不介意我吸烟吧？”
　　“你最好不要吸，”医生说，“尼古丁会刺激你的大脑，加速血液循环，会让你的脑瘤长的更快。”
　　“呃？！”女孩咬着烟，惊讶的瞪大了眼，“真的？！”
　　“假的。”
　　“……没想到你还会开玩笑。”女孩苦笑，“算啦！其实我本来就不会吸烟。”她把烟塞进包，突然伏下身子，两只手紧紧的握在一起，抵在额头上。
　　他看看她，然后别开脸，没有再说话。天色渐渐暗了下了来，公园里静悄悄的没什么人，只有风吹过树叶发出沙沙的响声。良久，他看着她终于停止了颤抖，“走吧，”他说，“我送你回家。”
　　“对不起。”她虚弱的说。
　　“你没必要跟我道歉。”他站起来，“如果不想在发生这种事情的话就马上做手术，下一次也许就不只是昏倒那么简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