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蓝遇见鲸》琮玺

32、第 32 章

　　浑身如坠冰窟。

　　“夏泽修，你刚刚说，我外公外婆怎么了？”

　　“蘩姨，刚刚给我打电话说，你外公外婆在昨天遭遇了车祸。”

　　她听到自己的声音飘渺，好像是从远方飘来的一样：“昨天？那为什么现在才告诉我？”

　　夏泽修实在无法说出最残酷的那句话，此刻的谢瑾好像一碰就碎：”谢瑾。。。“

　　谢瑾脑海里反复回放着昨天的一切，真想呼之欲出。从怀抱中抽离，谢瑾眼眶发烫，却发现自己流不出一滴泪。

　　“是我妈妈么？”

　　—-

　　芒果和李晴卡着点回化妆间门口的时候，被同样站在门口的夏泽修拦在了门外。

　　少年眼底发红，语气却冷凝严肃的对着两人说：“谢瑾从门里出来的时候，无论她做什么决定，你们都不能拦着。”

　　李晴看着夏泽修的样子不像是开玩笑，表情也严肃了起来：“什么叫做决定？出了什么事情？”

　　话音未落，门从里面打开。

　　依旧礼服加身的谢瑾看着芒果和李晴说：“快到我了吧？”

　　李晴点点头，看着面色苍白的谢瑾出口关心：“小瑾你怎么了？“

　　”没事，芒果姐能麻烦你趁上场前进来帮我补个妆么？我刚刚睫毛掉进眼睛了没忍住揉了一下。”

　　芒果李晴应声跟了进去，留下门口的夏泽修看着谢瑾眉头紧锁。

　　手里握着刚刚用来通话的手机，她突然开口问李晴：“姐姐，如果我说我不想参加比赛了，你们会支持我么？”

　　近一天的相处下来，早就把谢瑾当成了自家妹妹，看着眼前的她，眼里的极度悲伤又努力调节，两种情绪的较量穿透人心。

　　李晴沉默了半晌，却又十分郑重：“不想参加了咱就不参加了。”

　　谢母依旧冷静到残酷的声音仿佛还在耳边，谢瑾这厢听了李晴的回答，突然就笑了，那笑容里夹杂着无限悲凉：“我开玩笑的姐姐，我准备好了，我们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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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切就绪后，

　　上台前，谢瑾重新把刚才要回来的手机交到夏泽修手里，却被夏泽修反握住手，担忧的声音在耳边沉沉想起：“谢瑾，别勉强。”

　　谢瑾轻轻的挣开他的手：“夏泽修，我一点也不勉强。相反，这场比赛我一定要赢。”

　　走向舞台中央的钢琴，观众席上传来的掌声仿佛隔了一层玻璃，玻璃内侧是能将心冰冻又敲碎成灰的话。

　　“谢瑾，我本意是不想影响你比赛，但你现在既然知道了，就懂点事调整好自己的情绪，完成比赛。”

　　整束聚光灯打在身上，无法缓解心底泛出的冷意。谢瑾忘了自己是怎么回复母亲的，还是根本没有回复，不过那都不重要了。

　　她短暂的闭上了干涩的双眼，心底有个声音说。

　　【谢瑾，你长大的还是太慢了，要再快一点，已经不值得留恋了。】

　　再次睁眼时，抬手按下了那第一响拿坡里六和弦开首。

　　第一主题。

　　第二主题。

　　调转，重复。

　　再以原调出现。

　　最后是Presto con fuoco为尾声。

　　谢瑾用雙手在最后同時奏出一連串的八度音完美的結束整首 【Ballade No.1 in G Minor】后。

　　全场静止。

　　片刻后掌声汹涌，久久不息。

　　就像听众久久不能平静的心一样。

　　弯腰谢幕的那一刻，一滴泪生生的从眼里掉出，砸落在地。

　　“外公外婆，你们看到了么？”

　　—-

　　月亮被云层包裹，被照透的部分云朵在夜空里衬的阴冷，仅剩的一点光映照在海上，向后是分不清界线的黑，仿佛可以吞噬一切。

　　浪潮一波接一波的拍打着岸边的礁石，谢瑾手里握着第一名的奖杯，坐在海边缘的礁石滩一言不发。她回想不起来自己是怎么回到H市的，比赛过后的自己仿佛被抽空了所有，只剩下一具躯壳。浑浑噩噩。

　　直到看到外公外婆家的前门小院，看着门口一簇一簇的绣球花在路灯下失去了颜色，门前的风铃在风的触碰下泠泠作响，王妈和林丝蘩站在门前看着她，泪如雨下。

　　她如梦中惊醒，落荒而逃。

　　礁石滩后连成一排的路灯将海和公路切开，夏泽修在路灯下站了良久。背影单薄的谢瑾，身上仅着鱼尾礼服，夜晚的海风带着海水的彻骨的凉意吹在她身上，她却仿佛对这冷毫无知觉。

　　看着好像下一秒就要随着海浪归入大海的谢瑾，他终于忍不住走到她身边，将她搂入怀中。

　　沉默片刻，

　　谢瑾低头看着手里的奖杯，对夏泽修说的：“夏泽修，你的这个怀抱一点都不暖。”

　　同样被海风吹透了的夏泽修，收紧手臂：“一会儿就好了。”

　　“你觉得我今天弹的怎么样啊夏泽修？”

　　“你弹的很好，很完美。”

　　谢瑾摩挲着手中的奖杯：“嗯，我也觉得我弹的挺好。”

　　怀中的拥抱渐暖，耳边是少年沉稳的呼吸。

　　谢瑾攥紧手里的奖杯，骨节泛白，胸腔闷到不行，心好像被什么堵住，一呼一吸间都扯得生疼。

　　“我拿下一个又一个的奖杯，真正为我开心，为我感到骄傲的人却不在了。”

　　“外公外婆会在天堂继续爱你，他们会继续看着你，为你骄傲。”

　　“夏泽修，怎么办，我哭不出来。我真的很难过，但我哭不出来。”

　　怀里的女孩散发着无限的悲伤，悲伤到达顶点的时候，眼泪就会慢于情绪，生理上的眼泪已经不足以表达悲伤，夏泽修心疼到无以复加，轻轻的将手附在谢瑾的眼睛上：“你的心里已经哭出来了，我听到了谢瑾。“

　　”你说她会像我这么难过么？“ 在夏泽修手掌中闭上干涩的眼睛，一瞬间太阳穴连着耳朵像是过了电一样扯起一阵酸痛：“你知道么，最可悲的是，我对于她的所作所为居然毫不意外，明明是我们中间血缘羁绊最深的那个人。”

　　知道谢瑾意指的人，夏泽修却无法回应。

　　忘记时间，两人在海边坐了很久。

　　林丝蘩找回谢瑾和夏泽修的时候，两个人已经被海风吹透了，但谁也没动。

　　回家之后的谢瑾就病了。

　　忙完外公外婆身后事的谢母，面含责备的帮谢瑾请了假，留下王妈继续留在H市照顾谢瑾，就先同谢父启程回了A市。

　　周日，林丝蘩要先带着夏泽修回A市。

　　临走时，夏泽修去看了谢瑾。

　　依旧高烧不退的谢瑾并没有像前一天一样昏睡，白皙的脸上附着高烧的潮红，靠在床头看着窗外的天空出神。看着夏泽修进来，收起眼底的情绪，她笑的有气无力：“怎么一起吹风，你倒是没事？”

　　夏泽修看着虚弱的谢瑾，又看到床头柜上放的粥丝毫没有被动过的痕迹，揉了揉她的发顶：”吃点东西吧谢瑾，赶快好起来，我跟乔翘他们一起在思琢等你。“

　　夏泽修的担忧，谢瑾看在眼里，心底一软：”嗯，我其实更想喝奶茶。”

　　看着谢瑾的眉眼，夏泽修心神一动：“你回来我天天请你喝奶茶。”

　　眼睛里终于找回了些真实的温度，谢瑾看着夏泽修：“好，每天都喝。”

　　将林丝蘩他们送走后，王妈上楼站在房间门口看着谢瑾红了眼睛，走进去在床边坐下，握着谢瑾的左手，王妈颤着声说：“小瑾，吃点东西吧，乖，王妈心疼。”

　　回握着王妈，谢瑾温声说：”嗯，我还不饿，一会儿就吃，王妈你别担心，我会努力让自己好起来的，再给我几天时间。“

　　几十间在谢瑾他们家，也算大半个亲人。五年前谢瑾被谢父谢母接走，他们本以为谢父谢母突然懂事了，知道要好好照顾孩子，王妈现在还记得谢瑾兴奋的把满满一书柜的奖状一个一个放进行李箱的样子。可是身在H市的他们并不知道，谢父谢母只是给孩子安排了好的学校，好的老师，余下的时间却让孩子一天天一个人留守在家。真相是在谢瑾被接走的半年后，孩子因为长时间三餐不规律得了急性胃炎住院。老人们大发雷霆，自此之后才把她派到了谢瑾身边。看着现在谢瑾的样子，就像当时在医院病床上一样，苍白赢弱，却还要安抚着心疼她的他们。

　　看着从小照看到大的孩子现在坐在床上像是只剩下一具空壳，王妈的眼泪再也止不住：”伤心气儿憋在心里病是不会好的，你不要再强迫自己坚强了，你这是心病啊。”

　　王妈的眼泪一滴一滴砸落在手上，谢瑾感知着眼泪的温度低喃：“王妈，我好想外公外婆，你说他们会不会怪我没有赶回来啊。”

　　”傻孩子啊，你外公外婆最爱你了，怎么舍得怪你呢，王妈从小看到大，王妈最知道，你是他们最宝贝的。“ 接到噩耗的当天王妈就马不停蹄的回到了H市，她本以为谢父谢母在家等着接谢瑾一起，谁曾想净将小姑娘瞒了个彻底，她都觉得寒心不已，更何况是小瑾，她最亲近的就是两位老人同时离去，最应该陪伴她的血缘至亲却行致于此。

　　”小瑾，是你父母做的不对，你不要拿他们的做法来惩罚自己好么，是他们不对。小瑾，你知不知道你坚强懂事到让我们心疼，我们宁可你骄纵任性一点你知道么，你一直以来都那么优秀努力，你做的已经够好了，外公外婆和王妈都知道，你不要再拿你父母的过错来强迫自己了，小时候那个开朗活泼的小瑾，你让她回来好不好。“

　　淤积在心里的悲伤终于在眼中倾泻而出，大颗大颗的泪珠滚落，谢瑾扑进了王妈的怀里：”为什么他们要这样，为什么，我已经不奢求他们爱我，我只是想赶快长大，回到外公外婆身边，现在我该去哪啊王妈，我该怎么办啊王妈。“

　　“小瑾别怕，你还有王妈，你还有很多爱你的人，我们陪你一起走，哭出来就好了，哭出来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