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一笑赛珠箔》甲子知年

4、第三章

　　是秦柏舟。叶初心里微微叹了口气，她知道自己总是很难拒绝他的任何要求。从刚开始认识的时候就是。除了偶尔秦柏舟实在闹得她恼了晾了他一阵子，过一会总是又和好如初。于是她乖巧的点头，乖的就跟她高中每次都准时作业奉上给他抄一样。于是秦柏舟算是默认了她答应会回枫蓝继续打理，也默认她之所以出走只不过是个长假。她接受他一切的粉饰太平，她也尽力假装什么都没发生。
　　秦柏舟默默观察着一月未见的叶初。她还是那副冷冷清清永远不为所动的样子，眼睛垂下来。所以他看不见那双他迷恋很久的，琥珀色的眼睛。这双眼睛的主人从他认识她的那时候起就没怎么见她笑过，也少见这双眼睛如含了蜜糖一样弯起来的光景。所以他总是爱逗她，从高中就喜欢逗她，喜欢撩闲，喜欢惹毛她。结果不成想，经年之后自己反倒是陷进去了。很多年以后，心血来潮的叶初满屋子抓秦柏舟问他什么时候盯上了她，秦柏舟边逃边笑，最后受不了拷问笑着说：“有一天傍晚的时候，你正好倚在窗边，阳光正好照进了你眼睛，是透亮的琥珀色，真是漂亮。”
　　他有些气馁，她这样面无表情，实在让他很难猜测她到底在不在乎他跟她吵的那一架。秦柏舟在高中就和有过几任女友，认识她之前朝秦暮楚风流倜傥了好些年，以为自己算是把女人这种生物了解透了，还曾经在她面前撩过女孩子。而叶初呢，叶初是个彻头彻尾的母胎单身，因为她的骄傲和冷清。他撞上这么个人，只好不断试探对方对自己的底线来推测自己在对方心里是个什么分量。但这次实在是闹得太过，秦柏舟心想。他本来以为她成了一只一直栖息在他手心的，琥珀色眼睛的飞鸟，可原来这只鸟拍拍翅膀就可以飞走的。她在另一个城市筑了个巢，里面摆满了她喜欢的漂亮东西，活像一只喜鹊。但这些东西里面没有他。
　　那么这只飞鸟在飞出去之后居然又振翅而归，是不是就意味着他在她心里其实有着一席之地，又或者他可以更自恋点地认为，她是因为他而愿意回来？这么想起来，她其实从未辜负过他，从未拒绝过他。从高中开始，他频繁偷看她的时候就有时会撞上她的目光，安宁清澈，毫无情欲。但当时他旁边有她的朋友，他也不确定她到底看的是什么。所以那句告白，在他心里憋了好些年，憋成一种执念。直到上个月前他看着她对着合作方负责人笑眼弯弯，并肩而行的时候，他就气急败坏起来，直到叶初跟他请假说有一个跟对方的应酬的时候，他终于没忍住，假笑着说：“是约会就约会，何必遮遮掩掩的，不是好兄弟吗？他要是有妹妹，还想请你当个媒人。”
　　然后叶初……叶初出离愤怒。她那天利落地甩下一大沓资料，高跟鞋铿锵有力，身姿挺拔宛如一张完全张满的弓，然后一个眼神都不给，脚下生风地离去了。过了一会，她的助理匆匆赶至，把她扔下资料分门别类收拾好。其实当她助理一点都不操心，秦柏舟大脑放空，漫无边际地想：这个人其实极其自律又龟毛，很少见她盛怒。或者说，她没有什么情绪起伏。每天她都是开各种会，他每天看着她跟其他总监和经理们谈论公司的资本运营，财政情况。听她驳回各种不合理的报销请求和行云流水而咄咄逼人的唇枪舌剑。自从他们离开商学院以后，他从未一天见不到她人影。就连出公差也是一起去的。但在她眼里从未捕捉到过快乐或满足。她在枫蓝待的越久，她看起来就越疲倦，而她妆容那么精致，这就让她越来越像个一个精致的人偶娃娃。秦柏舟总是惶恐于有一天这个人偶娃娃会把发条走完，然后倚在墙边叹口气，阖上眼睛。所以他花更多时间逗她开心，让她不那么像个人偶，双休日带她出去找有趣的地方到处玩，霸占了她所有的时间，让她没办法接触其他的人。他想：这样迟早有一天，这个人的心里会有真正有他，而且不是以他假模假式冠上的“兄弟”的名义。他抱着这种难以告人的心思，日复一日地，大张旗鼓地占满她所有时间。他从来就不屑于藏头露尾地接近她，所以他每次都找了光明正大的理由，高调地表示枫蓝的CFO,是他的小跟班。
　　但其实她有时候还兼任他的私人秘书，要跟着回家的那种私人。因为这个人的自理能力堪称一级伤残。除了他理财方面委实不负他的专业，其他方面都让她很怀疑这个人长了脑子是为了显高。真的很让人不放心。以前叶初曾提议请一个私人助理，奈何对方瞪大眼睛义正言辞地问她：“这种丢人的事情你还想让多少人知道啊？”所以她有时候客串他的私人秘书，帮他收拾好房间，帮他打领带，又因为她不够高还要微微踮脚，当他的女伴，因为他的小任性和娇惯而亲自下厨……直到有一天叶初惊觉这种生活太像结婚以后的生活，那种她不敢奢求的幸福安定。那时她正在给这个声称自己感冒的人熬姜汤，就在她低头准备抿一口尝尝的时候突然想到这个，然后眼眶就红了。自那以后，她就减少了去他家里的次数，何况公司的风言风语她也并非一无所知。但就算她风尘仆仆地从S市跑来G市，她也无法否认自己其实非常怀念那种去他家给他满心欢喜地打领带，放下架子为他洗手做羹汤的情绪，就像是……像是多年以后的那种携手一生的老夫老妻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