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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回家 ...

  •   不过隔了一个月不见,陆原对胡蝶就表现出一种前所未有的亲近感,似乎在男女关系之外,更多了一层亲人的意味。他甚至破天荒地把胡蝶带在身边:宴会,休闲,生意场。
      胡蝶受宠若惊,同时也是头一次见到陆原杀伐决断的样子。
      谈生意,安静一点的咖啡店就行。胡蝶要去,陆原倒也没有反对,只是淡淡了一句说:你很快就会觉得无聊。
      胡蝶怎么会呢?陆原一离开她,她就会心神不宁;如今陆原带着她,她还会觉得无聊?
      她在他身边翻着时尚杂志,偶然也替他递递东西续续水。说实话,不仅无聊,还有些紧张。她总担心自己会出错,丢了陆原的脸面。
      不是她想象中的花天酒地,纸醉金迷;不过是冷冰冰地你进我退,陆原谈生意,就是胡蝶这样一个外行,也感觉到他那股狠劲。
      不是态度有多凶狠,果断当然也是很果断的,除此之外,陆原还可以无限度地放下身段去讨好一个人。
      在胡蝶看来,这就是拿得起放得下。所以陆原白手起家,生意越做越大,很少有失利的时候。
      最近他想投资电视台,好像谈得比较艰难。胡蝶伺候他,全副身心都扑在他身上。陆原忙中得闲,问她商羽搬过来没有,胡蝶愣了一下,她把女儿忘在脑后了。
      酒吧已经好几天都没去了。经理打电话来,她一直拖着不给个准话。陆原此刻是带着她,可是没有给她什么承诺。要是他又一次说走就走,她总要留个饭碗。
      陆原从她手上接过毛巾,擦着湿漉漉的头发。他问得漫不经心,可是胡蝶对他是奉若神明。这么抬举她的事,她竟然给忘了。
      好在陆原没叫她为难,走到沙发上坐下来,顺手打开了电视,又说:“明天有没有时间。”
      “有的。”她二十四小时待命。
      “那去看看房子吧。”
      “房子?”
      “你们母女住一起,我也不好来,还是另找一个住处吧。”
      胡蝶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要说她被幸福砸晕了,一点也不夸张。
      陆原见胡蝶那样受宠若惊,就站起身来,轻轻抱着她,“这几年委屈你了。”
      胡蝶的脸埋在陆原胸口,身体像走在钢丝上那样紧绷。
      这个对人从不交底的男人到底是被她感动了吗?
      胡蝶从不奢望陆原感动,她一直以为陆原对她的攀附心知肚明,因此也不会拿她当回事。她也不知道什么叫做以心换心,她只知道怎么伺候男人。
      陆原对她不好不坏。金钱上对她还算大方,态度上也没有多居高临下。自从离开商羽的爸,过了几年飘来荡去的生活,再遇见陆原,她就一直在这段无名无分的关系上努力。可是说到底,她自己也未必知道努力的结果是什么。她一直游离在陆原的生活之外的,陆原的家人,陆原的生意,陆原的财产。陆原只会将他占有欲的那一面留给她。
      她怎么会想到在一片荒漠中会开出花来?
      听他说话的语气,怎么?她在他的心目中竟还是有分量的吗?
      “陆原,我愿意对你好,我没有半点委屈。”
      真心话,一百个真心。
      陆原又紧了紧她,“酒吧就不要去了吧。”
      “好的。”
      本以为心照不宣的话,陆原又解释了一句,“不希望那么多人看着我的女人。”
      已经有些过了。对于胡蝶来说,太突然了,分量太重,因此她没有什么感动,反而有些惶恐。
      感动或惶恐,她都察觉不到这话叫一个四十岁的冷淡男人说出口,有多矫情。
      她一时不知道怎么表达谢意,她只有自己。她像一条蛇一样盘上来,纠缠他浴袍下的身体。
      陆原却松开她,笑道,“我一会儿还要出去一趟。”
      她猜错了他的心意,脸上浮现歉意。陆原褪去浴袍,胡蝶伶俐地将衬衫长裤拿给他。
      穿戴整齐,陆原开门离开,手扶在把手上说了一句,“明天去把她接回来。”
      “哎。”
      就是这几天,他第三次提到商羽了。胡蝶的身子落在沙发上,商羽要来了,是好是坏呢?哎,全乱了。
      商羽果然不在酒吧里。胡蝶向经理打听,经理哪里知道一个洗盘子的会去哪里。现在这件事,就变成了怎么跟陆原交代的事了。要是他再问起商羽,她说她女儿走了,他会怎么想呢?他这辈子,估计没有人拂他的意思。
      胡蝶还发现,只要商羽不来找她,她是很难找到商羽的。以前她呆在学校,现在学也退了,就无从找起。
      那晚之后,陆原大概是忙,就忘了房子的事情。胡蝶本来就不敢奢望,更不会不懂事去主动提。他步履匆匆,虽然带着胡蝶,可是很少顾及她,整天都是跟乏味的报表数字打交道。商羽的事情,更是抛在脑后。
      胡蝶还是盲目地找女儿。
      商羽有一个朋友,胡蝶知道,唯一的。商羽心情好的时候曾跟她说过她。可是她没有放在心上,更无从联系那个女生。
      要是她能联系上胡冰皓,就真的能找到女儿了。
      挨过胡蝶一巴掌,商羽倒也没有打算就离开酒吧。酒吧这地方,她胡蝶能呆,她就能呆。洗盘子就洗盘子。
      可是胡冰皓那个阴魂不散的家伙又打来电话,跟她说,她宿舍里还有些值钱的东西,要当面交还给她。都已经说过了,值钱的送给她了,她还是那么死板,非要还给她。
      手表加手链,加起来好几万呢。商羽不是不知道妈妈弄丢了陆原送的东西,整天担惊受怕的,那又怎样,谁叫她得了恩宠就向她炫耀?
      商羽再一次见到胡冰皓,也不过就几天的功夫,她就好像成熟了些,那些莫名其妙的伤感总算从她的脸上消失了,换了一副冷冰冰的脸。
      她就是冷冰冰,也是“怒其不争”的意思。说到底,还是放不下商羽。
      手表加手链,推到商羽的面前。
      商羽道:“哎,都说了送你了,干嘛还要还给我?”
      “这么贵的东西我怎么能要,真不知道你从哪里弄来的。”
      “我要是说我从哪里弄来的,你是不是又要痛恨我了?”
      胡冰皓冷着脸,微不可闻地“哼”了声,末了才无奈地说:“你连几百块钱都拿不出,这些东西留着不是有用吗?”
      “没什么用,你还给我,我就还给人家。”
      “还给谁?”
      “我妈,我还能从哪里弄来这些?”
      胡冰皓的脸色瞬间变柔和了许多,除了同情还有愧疚。
      她是知道她妈妈的,两个小闺蜜的友谊就是靠着秘密建立加深。胡冰皓出轨的爸爸,商羽被包养的妈妈。
      好像是同一件事,可是胡冰皓总觉得商羽更惨一些,她有义务付出更多一些。
      “那你现在是跟她在一起了?”
      “没有,她嫌我碍事!”商羽淡然地说,好像再说别人的事情。
      胡冰皓叹了口气,“那你现在找到住的地方了吗?”
      “暂时睡在酒吧里,但是我们经理还不知道,他要是知道了,估计得赶我走了吧。——夏老师怎么样了?”
      “你还挂记他?”
      “也就是问问,他在学校也不好呆吧。”
      “什么叫不好呆,他都被学校开除了。”
      “真的啊!学校可真狠啊。”
      “商羽,你是真傻啊。你是他学生,又是未成年啊,要不是学校压着,他要被判刑的!”
      商羽吐了吐舌头,好像被吓到了。胡冰皓不可置信直摇头。
      “学校对他算宽容的了,也就是辞退了他。我前两天还看见他爱人回宿舍楼收拾东西。”
      “这么说他们已经搬走了?”
      “那是当然的啊。”
      “胡冰皓。”
      “什么事?”
      “那我去学校住两天吧。”
      胡冰皓一直紧绷着的冷淡表情失去了控制,她差点惊掉了下巴。
      商羽在酒吧洗盘子,不停的听身边的阿姨大妈夸赞,诸如“洗盘子太委屈了”,“这么漂亮可以去选明星了”这种话。
      商羽头一次觉得被人赞美真好啊。那几天盘子洗得兴致勃勃,人也有点飘飘然。
      连阿姨都跟富安县城的阿姨不同。
      小县城里只有一条主街道,街坊看着商羽长大,对胡蝶和商羽的生活都了如指掌。既然熟悉,商羽就有跟他们交代的义务。
      “你妈妈还在酒吧唱歌吗?”
      “她跟那个男人结婚了吗?在鲸海买房子了吗?”
      “你读的那个高中一个学期多少钱?那么多钱!是贵族学校?”
      “你怎么不去上学?退学了?出什么事了?”
      以商羽的性子,不问就算了,一问她就实话实说。可是她也真是不喜欢被人问东问西。街坊不体谅她不合群,商羽就算装没听见,她们也会以为她真没听见,会提高声音再问一遍。
      假如有人发现了商羽不喜欢谈自己的事情,那一定是因为商羽生活得太糟糕,自己也觉得没脸。接下来,就又有替她痛心、悔恨、惋惜、指教的义务了。
      商羽一想到这些热情过度的邻居,就不想回富安。她喜欢在鲸海,她喜欢被这个千万人口的大都市湮没,哪怕她可能会露宿街头。
      大家都冷冷的,真是自在。
      连胡冰皓的关心都止于当止,商羽要回学校“住两天”,胡冰皓直接就说:“不合适吧!”
      现在很难想象商羽跟胡冰皓在校园里手牵手逛操场的场景了,假如商羽回去的话,胡冰皓很难像她一样坦然。
      胡冰皓也不希望引人注意,可是很难做到对别人的注目无动于衷。
      商羽不是那种善解人意的人,这事说到底也不需要胡冰皓同意,所以她像想出了个好点子一样兴奋。
      “幸好我没办退学手续,校徽和学生证都还在。”
      “学校没通知你去办理吗?”
      “怎么你很希望我快点离开吗?”
      胡冰皓冷笑,她现在还有资格指责别人吗。
      “学校通知了,我说我在老家,一回到鲸海就去办。在这之前先住两天,不会有人发现的。”商羽又补充说。
      反正她也不是在跟胡冰皓商量,胡冰皓索性就不理她。
      商羽果然混进学校,回到宿舍,自己的床只剩下一张床板。她站在床边,想了半天才想通,是自己叫胡冰皓清理的。
      一张床板也不错。
      酒吧她没去了,这两天手机快被她妈妈打爆了,胡蝶可没有道歉的习惯。商羽不知道她现在这么急着找她是干嘛,但是她也不想理会。
      学校还是好啊,一卡在手,吃饭,洗澡,读书都可以---万事无忧。要不是发生那种意外,她真是不愿意离开,老老实实上课读书。
      等校园卡刷完,她就该滚蛋了吧。胡冰皓在校园里从未找过她,这样也好。她要是看见商羽那么淡定地在校园里游荡,混在学生堆里在图书馆读书,在操场跑步,一定会觉得她疯了。
      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胡冰皓对商羽是关心则怨。
      然而商羽的脸,毕竟不是普通的一张脸。宿舍就不说了,她堂而皇之地住回来,没人敢当面非议她什么,可是一到班级,这消息还不是炸开了锅。
      那个跟老师有一腿的又回来啦!
      窃窃私语,口耳相传。黄老师也在自习室看过她两次。假如他报告给学校的领导,那商羽马上就得办手续走人了。
      商羽也看见了黄老师,倒没有躲着他,大方走过去,跟平常一样喊了声“老师好。”
      黄老师点了点头,商羽又解释道:“听说我们年级跟智美学院有一场足球友谊赛,我看完就会离校。”
      说真的,黄老师不怎么信任商羽,倒不是所有的男性都会在商羽那张人畜无害的清纯脸蛋前昏头,像他,就觉得商羽这丫头花样百出。
      可是胡冰皓那丫头在商羽出事后在他面前哭的呦!胡冰皓不知道怎样才能证明商羽是被动的;就像夏老师的爱人会把全部的责任推给商羽一样,胡冰皓也会把所有的责任都推给夏老师。黄老师索性就问胡冰皓,你想要老师怎么样呢?
      胡冰皓挂着眼泪,自己也愣了。
      被动不被动,她还能有第二种结果吗?除非她自己告发老师呢!可是,她明明就是一副欣然接受的坦荡模样。所以胡冰皓真的是没有必要。
      黄老师站起身,柔声对胡冰皓说:“你知不知道商羽想要什么?”
      胡冰皓又一次露出迷茫的眼神,是啊,关心人,你得知道她需要什么。
      大概没有人会知道吧。事实证明,商羽的确不怎么感念她的关心。
      商羽想要看完球赛再离开校园,开玩笑!她一日不退学,就是他的学生,她生出事端,他就得负责。
      商羽既非讨好,也非乞求,只是明白说出自己的要求,要是黄老师不肯,不等他报告给学校,她就会离开。
      黄老师却说:“比赛后天上午,看完后就去办手续吧。”说完提着两本书就走了。留商羽站在原地。
      黄老师真是人好话不多。
      商羽就是在比赛那天被人接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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