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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香雪海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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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海辞别了王家姐妹,离开了草药房,回到了后山的竹屋。秋兰已将屋子收拾得焕然一新,桌案上白烟袅袅,正煮着一壶香茗。雪海从房中拿出瑶琴,净手焚香,缓缓拨弄起来。这把琴是雪海父亲走遍大江南北,将难得的梧桐古木,让技艺精湛的斫琴师精心制造了两年,在雪海及笄之年送与的及笄礼。雪海很喜欢这把琴,虽不是身居盛名的大家名琴,却也是难得的精品,甚是合意。
清澈明净的琴声潺潺流动,悠悠扬扬般勾人心弦。雪海初入人世之时,琴声空有其形,后因得到劳夫子的心,琴声中似是注入了他的喜怒哀乐,变得婉转缠绵,而这一世,从孩童长至成年,又得师傅教导,心境一日千里,变得清明空亮,琴声别有一番洒脱意味。
马文才在后山闲逛,忽的听闻一阵悠扬琴声,想到山门口遇见的女子,隐隐有些猜测,双脚不受控制地朝琴声方向走去,心中不禁生出一股期待。寻声而来,琴声尽处,是草木掩映的精致竹屋,暗暗浮动着一股梅香。竹门未闭,马文才看见清茶白烟中,一佳人素手轻弹,恍惚间如临仙境,似真似幻。
一曲终了,雪海感受到有人来访,轻抬起头,恰与来人四目相对。
雪作肌肤玉作容,不将妖艳嫁东风。时间似是就此暂停,过了好一会,马文才才在恍惚间寻回心神,微敛情绪,“在下马文才,闻声而来,误入此地,还请雪海姑娘见谅。”
“无碍,马公子因琴声而来,倒是雪海的荣幸。”雪海起身缓缓施了一礼。
“雪海姑娘的琴声清澈悠扬,余音不绝,倒是让在下一饱耳福了。”马文才如是道。
“马公子妙赞了,屋内茶盏方沏,不如赏脸喝上一杯。”
马文才脸上绽出笑容,全身上下都写满了愉悦,“那在下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雪海将马文才引到案桌旁,拿起茶盏,轻点茶杯,一番动作行云流水。
马文才接过所沏茶杯,轻抿一口,“听闻雪海姑娘是应邀来教予学子们琴艺的?”马文才自山门一见后,便让人去书院中打听,得到的消息是山长夫人手伤而其弟子代为授课。
雪海微微一笑,缓缓点头,望向马文才,“那到时就请马公子多多指教了。”望着马文才一直盯着自己的双眸越发深邃,仿佛间好像能溺进去一样,雪海的耳边渐渐发热,不自觉得移开双眼。
马文才看着雪海的模样,不自禁得软了语调,“雪海姑娘琴艺高超,倒是学子之幸了。”
闲谈了一会儿,马文才便起身告辞了。走在山丛里,回望着那座竹屋,不自觉得一笑,神情舒爽,倒是好久没这般放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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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午休后,学堂上,学子陆陆续续从宿舍赶来,有两三学子凑在一起交谈。
“听说这堂琴艺课是师母的弟子来上的。”
“是的是的,我也听说了,不过不知这师母弟子是男是女。”
“这你们就不知道了吧,听说是那杭州香家的大小姐。”
“杭州香家,那可是富可敌国的士族啊,也不知这香大小姐长得好不好看。”
“大概是不好看,不然堂堂士族小姐,怎会抛头露面。”随之,便是一阵哄笑。
马文才刚进学堂便听见这些话,便眼神犀利的向那说话之人刺去,场面随之禁声,无人敢言语。伴着这尴尬的氛围,钟声响起,学生们都回到座位。紧接着,便传来一阵阵抽气声。一青衣女子娉婷而来,芙蓉不及美人妆,水殿风来珠翠香,来人正是香雪海。
学子抽气过后,便是一片呆愣,谁也没有说话,唯恐唐突了佳人。
香雪海在讲堂正襟危坐,侃侃而谈,下座的视线就未曾断绝。
马文才热切地望着香雪海,不自觉的自豪着雪海自信的模样,却又有些恼怒那些令人烦躁的视线,就像是自己珍藏的珍宝被他人觊觎的感觉,让人十分不舒服。
琴艺课后,香雪海凭着脱俗的容貌和高超的琴艺在尼山书院一战成名,引得无数学子趋之若鹜,但因香家士族的威压,和侍女秋兰的武力震慑下,倒是没人敢轻易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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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学时,山长带来一则消息,书院中即将迎来才女谢道韫作为客座教习来讲学。这迅速引起了学子的波澜,其中梁山伯、祝英台等学子对此倍感兴奋,而马文才、王蓝田等人却不屑一顾。
马文才一想到谢道韫一女子来教学便烦躁不已,不知不觉地来到了后山,雪海正坐在秋千上,巧笑倩兮,美目盼兮,映着满院的梅花灼灼风华。马文才走近,心脏似是漏了一跳,不禁放缓了呼吸,唯恐惊了佳人。
雪海有感而望向那皎如玉树临风前的翩翩少年,微微愣了一下,但马上晃过神来。微笑道,“马公子怎会来此?”
“心烦,不自觉便到了此处。”
雪海从善如流,“如若马公子不介意,说出这烦躁之事,雪海或许能为之宽慰一二。”
马文才微顿了一下,还是如实说出,“是谢道韫来讲学一事。”
雪海疑惑,“为何?”
马文才接着道,“她区区一介女子,不在家相夫教子,到外面来抛头露面,怎配坐于高堂,让众男子屈膝尊让。”顿时,又想起眼前人也是女子,自觉失言,又道,“我只是不服气,她的学识不如我怎配当我的老师。”
雪海深思了一会,回答道,“你未曾见过,怎知她的学识不如你,再者,身为女子又如何,马公子是认为女子便一定要困于后院,相夫教子吗?”
“我、我不是这个意思,我”马文才着急想辩解,却一时无话可讲。
“我曾以为马公子胸中自有经纬,少年意气风发,却不知竟也如世俗般轻视女子,毫无容人之量。”雪海的话语中不自觉透出一份叹息。
“不是的,我只是觉得男子自应当保护女子,在这乱世中安居一隅。”马文才慌乱说道。
雪海望着那双澄澈清亮的双眼,忽的笑颜如花。
马文才似乎听到了花开的声音,一时差点忘了言语,“我,我会尊重女子的,若是谢道韫证明了她的学识,我会尊她为先生的。”说完,便逃窜似的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