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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丢人 ...

  •   ……完了,丢死人了。

      在那一瞬间顾沉殊愣愣的想着。

      那山呼海啸一般的震颤与轰鸣,属实来得猝不及防、毫无征兆。

      拂梅门的顾二公子自诩武功在平辈之上,此刻却只能任由自己毫无风度的向一个大姑娘倒了过去。

      而肖桃玉身后便是湍急澄澈的溪流,原本就是孤男寡女,这若是又衣衫尽湿,双双跌落于水中,知道的以为是不小心摔进去的,不知道的……
      搞不好便以为是年轻人兴致浓厚,在玩什么鸳鸯戏水、郎情妾意。

      在那须臾之间,肖桃玉亦是怔忡,那人带着香风的温热呼吸逐渐传了过来。

      也是时至今日,她才如此近距离的望见了顾沉殊的一双眼睛,那是肖桃玉从未见到过的美,深湛的色泽如同熟透的、极甜的的葡萄,迷蒙覆上一层薄霜,却因错愕而乍然清明,直涤荡到了她内心最为晦涩的角落里去了。

      不消他说那劳什子甜言蜜语,光是用这波光潋滟似的眸轻轻一扫,便有了千言万语。

      ……就是这个人,当年惊鸿一瞥后,让她辗转反侧的心心念念了四年。

      四年前肖桃玉涨红了脸、声嘶力竭的许诺道:“我会报答你的!!”

      当时,十七岁的顾沉殊满面狷狂骄矜,看也不看一眼,他回答——

      “用不着,赶紧滚。”

      ……

      二人骤然离得太近,素来优雅从容的顾公子满心都是失了颜面的羞愤和无措,殊不知那位仙风道骨的秉玉弟子、掌门首徒,口口声声说着什么摒情除欲,却是在他慌张的一瞬,想要不分青红皂白、死死堵住那张微启的薄唇。

      什么魑魅魍魉勾魂摄魄,放屁,哪里比得上沉殊哥哥这一眼?

      肖桃玉近乎疯狂的在心中骂了一声,短暂的将秉玉门规撕扯到了一边去,她刻意不躲不避,任由顾沉殊重心不稳的跌撞着抱住她,她脸上傲雪凌霜,心下喜不自胜,刻意由着地动山摇的时候,也佯作踉跄,伸出手臂去揽住那人。

      顾沉殊彻底懵了,懵在了二公子风度尽失的惊愕中。

      肖桃玉身为一个比他矮上一头的姑娘,却是能在情急之下,泰然自若的揽住他腰身,足尖借力一点,便带着人翩然而至于青青河岸,步履沉稳不乱,雪白衣袂轻飘。

      她得了英雄救美的机会,险些绷不住嘴角一向冷冽紧抿的弧度。

      到底还是个十八岁的小姑娘,心思澄然也可爱。

      在山泉瀑布之下误打误撞,肖桃玉便窥见顾沉殊的腰很细很匀称,她这随手一摸,更是觉着肌肉紧实,没有半分赘肉,手感极佳,竟是有些舍不得松开了。分明还紧紧的揽着那人,她嘴上还要装模作样的关切一句:“顾公子,你没事吧?”

      顾沉殊久久无法回神,好半晌才忆起面前站着的是谁,用如临大敌的架势骤然后撤几步,就差脚下一歪跌倒小溪里去了。

      “失礼……”他脑中弯弯绕绕尚且未能分清是谁失礼,便下意识的弯腰拱手,“在下失礼。分明桃玉姑娘今日刚刚说过不得逾矩,可我还是……”

      突然造访的地震慢慢停了下来。

      她见人发声,这厢才飞快的将那意犹未尽的手给缩了回来,忍着耳根烧起的热度,垂首道:“顾公子不必介怀,地震来得如此突然,又有谁能料到?让你这般小心翼翼,也是我今日失言。”

      话虽这样说……

      可若是肖桃玉也能如顾沉殊那般,随手召来几朵桃李红梅,估摸着此刻她就要被百花萦回了,那叫一个美滋滋。

      瞧她如今这色令智昏的德行,这要是让掌门师尊知道了,免不得就是一顿责罚。

      当然了,肖桃玉也不知怎的,一见到顾沉殊,便不由自主的滋生而起一阵阵的逆反,将那繁冗的门规忘掉了一大半,似是一个叛逆期来迟的小混账。

      不过她不知道的是,在四相卷拓启动之前,她的一切行踪都是可以通过秉玉仙山上的流光寒潭窥见的。

      “桃玉这一下山也有小半月了,不知此刻走到哪里。”

      慕渊真人今日心情甚佳,便与秦鄂长老乘兴而来,到了后山的流光寒潭处,广袖一挥,那深不见底的潭水便瞬间凝结,转眼化作了寒光熠熠的一面巨镜,他纳罕道:“竟然还能结阵?”

      “掌门,这可真不是我说你,你在白芸锦精魄里偷偷放了那样的好东西,也不告诉桃玉一声,指望着她去猜,要猜到猴年马月去?”秦鄂手上拿着一个啃了一口的苹果,一笑起来见牙不见眼,“还什么天选之人,你想给她找队友,条件也不必如此严苛吧?这世上能有几个人,一出山门就遇到自己的命定之人?”

      慕渊真人性子比谁都倔犟,是万万不可能直接告诉徒儿自己对她有多好的,他嫌弃那样太肉麻,冷声道:“闭嘴。”

      秦鄂识趣的闭了嘴,看到了流光寒潭幽幽的发出了光芒,耀眼到有些刺目的光辉之间,终于浮现出了两个模模糊糊的人影。

      戒律长老正张开狮子大口,气吞山河的打算一口咬下大半个苹果,谁知看见了什么惊险刺激的场面,就那样硬生生僵硬在了张嘴的动作上,双眼瞪得犹如铜铃。

      慕渊真人原本就冷清寒冽的神情,也在那一瞬间,结了冰碴儿。

      因为他们正好就看见了肖桃玉仗义出手、抱着顾沉殊腾空而起的瞬间,紧接着便是郎情妾意、脉脉含情,气氛暧昧得让旁观者都咋舌。

      或许当局者迷,旁观者清,那二人自己都不知的微妙神情,让这两位德隆望尊看得一清二楚。

      年过花甲的秦鄂长老默默的想:“掌门年纪大了,看年轻人卿卿我我好像不太合适。”

      他一把丢了苹果:“怎么回事!?桃玉下山搞对象去了……”

      要知道这师徒俩修得可都是绝情断爱的道,肖桃玉如今这般,这无外乎就是破了戒。慕渊真人神情几经变幻,才道:“去给我打听一下,这顾沉殊,究竟是什么人。”

      “顾沉殊嘛,小有耳闻,据说为人比较低调。”秦鄂细细一想,“掌门你应当记得啊,四年前拂梅门谴派弟子前来修学,顾沉殊就在其中,试炼出错的时候,他和桃玉一起被关在了禁地里。”

      秉玉仙山、拂梅门和毋庸门并称人间三大门派。

      秉玉求仙问道,拂梅舞乐双绝,而毋庸门,则是清一水儿的道士。且三家渊源颇深,开山掌门是同生共死的结拜兄弟,号称岁寒三友,便分别给各家门派的纹饰定为了松、梅、竹。

      秉玉初代掌门自创了无数实用有效的小法术,无论除祟还是日常生活,都能用得上,三家门派商量了一下,为了保持情谊,且能在战时法术相通、彼此辅助,便每年派遣弟子来秉玉仙山学习三月,过了数百年,这个传统仍然保持。

      拂梅门和毋庸门的弟子来去匆匆,人数众多,谁又会记住呢?

      慕渊真人眸覆冰霜,却道:“我知道,但这些还不够,将此人最为详尽的身份……给我挖得清清楚楚。”

      秦鄂悄悄白了那人一眼,心道,这师尊当的,口口声声说不在乎弟子安危,任由她下山飘荡,可如今找了同辈之人,不还是放心不下?

      这偷偷摸摸的一个白眼未能逃过掌门的慧眼,他道:“你看我作甚?”

      “不干什么不干什么,这不是想着到时间了吗?”秦鄂抖着花白的胡子,拽了他一把,“去松风阁用膳,走走走!正好我托人从山下送来了几坛美酒,一起啊!”

      然而酒过三巡,慕渊真人却忽地后悔和秦鄂一同吃饭了——

      “哎呀——!!”

      秦鄂长老吃饱喝足拍拍他那又圆了一圈的大肚子,十分不雅观的打了个嗝儿,醉醺醺道:“掌门你想开点,女大不中留,现在这事儿也没办法呀,到了这个岁数,弟子们都蠢蠢欲动的想花前月下,这也没办法,这就……自然规律嘛!”

      “掌门您说,就这十七八九,二十来岁的年纪,谁不想来一场轰轰烈烈的爱情?是不是?对不对?我当年就没有,想来属实有点可惜。诶掌门,你长得这么俊,有不少仙子都想攀附你一二,要不你看看情况,结个道侣吧?”

      “你这么多年,又当爹又当妈,累个半死,该为自己考虑一下老年幸福生活了!”

      “……”

      慕渊真人手上微微一顿,酒水沾到了雪白的衣袍,洇湿了两三点。

      几秒之后,门外洒扫的弟子眼睁睁看着秦鄂长老被一脚踹出了松风阁。

      ……

      肖桃玉腰间的白芸锦挂坠微微闪烁了起来,在她和顾沉殊惊诧的目光中,半空中蓦地浮现出了一张牛皮地图来。

      刷的一声乍然展开,那地图上的景象瞬时变幻万千,四海九州包罗万象——

      高山巍巍,大江奔涌,飞楼高阁,鳞次栉比,松风修竹,蝉鸣阵阵,黄鹂婉转……

      这根本不是寻常的地图,一切都焕然生机,栩栩如生,直欲冲破此图束缚了一般。

      辽阔舒朗的平原,精致紧密的坊市,都全然出现在了那卷拓之上,好像都能听见街上百姓热闹的叫卖之声了。

      而且,不同的地方都有金光涌动的字体标明,甚至还有一些蝇头小楷作批注。

      地图东西南北四处,又分别有青龙、白虎、朱雀和玄武的纹样。

      二人俱是震惊得瞪大双目,同时道:“这是四相卷拓!”

      她处于猛烈的狂喜之中,不可置信的道:“师尊……师尊原来……”

      “师尊原来一直都将法器藏匿在白芸锦的精魄之中,他没有生我的气,那这么说,这云曦双剑……”

      也是赐给我的了?

      这时,顾沉殊道:“桃玉,你看辽东。”

      肖桃玉顺着他的视线望了过去,只见地图上辽东城的位置,金光大盛,似是指引着他们前去。

      “看来人世八苦中的某一苦就在辽东,须得立刻前往。”她挥手收了四相卷拓,飞快的道。

      顾沉殊愣了一下:“好像是……云曦与鹤泪同在时方能启动四相卷拓,若不介意,我与你同行。”

      “……好,麻烦你了。”她心念微动。

      然而当肖桃玉雷厉风行的召唤出云曦双剑,并且轻盈的踏上一剑时,顾沉殊便有些后悔了。

      她已经离地一丈远了,才发觉那人还站在原地不动:“顾公子为何还不走?”

      顾沉殊有些头疼,抬首朝人笑了笑:“桃玉,我没有剑,也不会御剑。”

      她怎么就忘了这茬儿事了!

      于是小手一挥,另一把原本围在她身侧护法的云曦,便刷的一声将顾沉殊带了起来,以一种强抢民男的架势,凌厉霸道的直冲云霄,前往辽东——

      顾沉殊面色微变,但还是咬了咬牙没说话,仍风度翩翩的立身于长剑之上。

      而她虽是灵力充沛,法术卓绝,不仅能一人御剑,还能操控另一人的剑,但毕竟是百密一疏……

      肖桃玉甫一落地,便发觉顾沉殊脸色微白,额角竟是微有薄汗,连带那斜飞入鬓的剑眉都轻轻皱起。

      她当即紧张了起来:“怎么了?莫不是身上有伤?”

      “我……”他面带犹疑的看着肖桃玉,似是不愿承认但又不愿隐瞒,片晌后认命似的轻轻垂下眼睫,道,“晕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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