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盼春归》風停云的猫

24、离殇

　　惊蛰接过水壶，只喝了两小口，在这黄沙肆虐的地方，水可是比珍珠玛瑙都要金贵呢。

　　三个人迎着风沙往镇子里走去，远处踉踉跄跄跑过来一个瘦小的男孩，十二三岁的样子，异常的瘦弱，眼看到了跟前却一个没站稳，栽到了。

　　文清风拉着惊蛰往后退了一步，吴晗烟弯腰蹲下将人扶着半坐在了地上“孩子，你怎么了？”

　　男孩干裂的嘴里撇了撇，声音又细又沙哑“我娘快死了，我就要没有娘了。。。”

　　“你娘在哪儿，带我们去看看，你先别哭。”文清风将褡裢里的水壶又取出来递给了这个孩子。

　　地上坐着的男孩眼睛里发出了光，接过水壶却没有打开喝，小心翼翼的看着吴晗烟“这水我想拿回家，给我娘喝一点。。。”

　　“你先喝，我们还是，等会有水给你的娘亲喝。”

　　男孩听了这话也只是小心的喝了一小口，双手捧着水壶，虔诚无比。

　　镇子里几乎看不到几个人，看样子，要不了多久，茂远镇就会永远的消失了，就像是风沙里的干枯胡杨终究会被淹没在岁月里。

　　镇南头的一个小院子里，垂死的女人气如游丝的躺在床上，单薄的土炕上只铺了一块破烂的毡子，女人身上穿着褐色的麻布衣服，一床能看见棉絮的被子搭在腰上，露出来的脚踝干瘦枯黄，可能是病的太久，反应也有些迟钝，只木木的看着走进来的几个人，目光里是说不出的空旷和死寂。

　　“娘，今天真是个好日子，我去找张大叔给你瞧病时，遇到了贵人，你快瞧瞧，这有能喝的水，娘，你快喝一点，很甜的，就像是蜜一样。”

　　文清风的眼泪落了下来，这床上躺着的正是曾经意气风发的宇文嫣。苍老的容颜是岁月留下的痕迹，只有那双圆圆的眼睛还能让人想起宇文嫣初来京城时的模样。

　　十几年未见，她身上到底经历了什么，她过的如此艰难，而且还时日无多命不久矣，文清风床边上坐下，看着宇文嫣接过水壶大口的喝着，喝的太急呛的咳了起来，文清风轻轻的给她顺了顺气，这个实际年龄只比自己大了几岁的女人，生命眼看就走到了尽头。

　　惊蛰不知道面前病入膏肓的女人就是自己朝思暮想的娘亲，她只是觉得这孩子很可怜，马上也要和自己一样没有人疼爱了，一时间鼻子发酸，眼泪跟着流了出来。

　　吴晗烟取来银针在宇文嫣的虎口处下了针，又刺破了她的中指，用力的挤了几下，没有一丝血色流出。吴晗烟轻轻的摇了摇头，一旁的孩子哇的一声哭了起来“求你们，求你们，再想想办法，我爹上个月才下葬，我不能再没有了娘，求你，再想想办法，救救她。”

　　吴晗烟拉过瘦小的孩子，擦了擦他满脸的泪水“你的娘亲得的是肺痨之疾，又心思郁结，早已是药石罔顾了，你的心思我明白，可你也要清楚，这人间一遭，我们本就是一个人来，一个人走，父母或者朋友也只能在这漫长的人生旅途上陪我们走过一小段，剩下的不论疾苦或孤单，我们终将要自己面对，不管你愿不愿意。要离开的人，终将是要离开，你只能咬着牙挺过来，而且，你一定也会挺过来的，因为你远比你自己想的要坚强。你的亲人都不在了，你也得要活下去。”吴晗烟说完看着宇文嫣“你说是吧？宇文嫣！”这最后一句满满的都是恨意和杀气。

　　惊蛰扒开床前的几个人“你们说啥？这就是我娘亲？不！一定是搞错了！”惊蛰不相信，这个行将朽木之人会是自己心心念念的娘亲！

　　“惊蛰，你没听错，这就是，我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这双眼睛我认得。”文清风拉住惊蛰在床前站下“快给你娘磕个头。”

　　宇文嫣略显呆滞的目光闪亮了一下，而后一瞬间就变了模样“赵，惊蛰，你来做什么？你走！我不要见到你！我恨你！怎么到我快要死了，你们都不肯放过我！”

　　惊蛰攥住了宇文嫣在空中胡乱舞动的手“娘，是我，我是惊蛰啊，是你的女儿，你怎么了？我很想你，我走了很远的路才找到你！你看看我。”

　　宇文嫣奋力的甩开惊蛰的手，声嘶力竭的哭喊到“你走，我恨死了你们赵家的人，是赵天宝毁了我的一切，他害我家破人亡，他杀了我父亲，伤了我兄长，他害我没有见到我父亲最后一面，他从我兄长手里掳走了我，他困住我，毁我清白！陷我于不义！我恨他！！！”越说越激动的宇文嫣涨红着脸，一口血就吐了出来，然后昏死过去。

　　吐出来的血溅了惊蛰满身满脸。

　　吴晗烟连忙将一颗药丸塞进了宇文嫣的嘴里，又勉强的灌了一小口水。

　　吴晗烟的目光落在了趴在床前哭的六神无主的男孩身上“孩子，你先别哭，你知道你娘亲以前是干啥的嘛？你的父亲是怎么死的？你给我们说说，搞不好我们还能想到缓和你娘亲病症的办法。”办法肯定是没有的，吴晗烟也只是骗他放下防备，套些话罢了。

　　“我知道，我娘以前是山匪，可她是好人，不杀人的，我的爹也是山匪，他们自幼青梅竹马，可不曾想，官家剿匪，来势汹汹，杀了我姥爷，伤了我舅舅，那好色的恶人还看上我娘的美色，玷污了她，让我娘给他生下了一个孩子，我娘费劲心机逃了出来，这茂远是从前走散之前约定的地方，可我娘来的时候我姥爷已经受了重伤归了天，我爹也只剩下半条命，好在苦等了一年之后终于是等到了我娘，我娘是病了才说的这样的话，她其实也很挂念那个孩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