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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问心(三) ...

  •   谢安阳本就不愿意来西园,他拎着扫帚敷衍了两下,明庭就看不下去了,走过来轻声细语地问:“安阳,你是不是不愿意啊?”

      谢安阳昨晚没睡好,头脑昏昏沉沉的、四肢无力,当然不愿意了,便慵懒地“啊”了一声。

      谢安阳以为他会放过自己,结果没想到却听到他“哦”了一声,平平淡淡地说:“那下次来早点。”

      谢安阳板着脸问:“是他强加给我的身份,凭什么我还得遵循他的安排?”

      明庭好声好气地说:“多少人想当这个候选人,你这就属于是给脸不要。”

      明庭仿佛猜到他有鬼话要说,连忙打断:“当城主有很多特权,你将掌管忘川府上下,也可以自由安排花田的人,你不是很早之前就想给他们一个好的归宿吗?”

      “我看起来有这么善良伟大吗?”

      “没有吗?”

      谢安阳噎住了,懒得跟他争辩。

      明庭找了卷文书到一旁坐下,还冲他招招手,“你过来。”

      谢安阳默默坐到他对面,明庭将左腕的彼岸花露出来,问:“你在忘川府待了这么长时间,应该见过这个吧?”

      谢安阳一副不在意的表情:“人与地府签订的终身契,刘钦说过,签下这个契约后,就不用再怕忘川水,而且不老不死,但得终身留在地府,再也不能去轮回。”

      明庭并不意外,接着问:“你从前问他们这些事,唯一能和你说的只有城主,但现在得到城主许可,你想知道什么都可以问我。”

      谢安阳试探地问:“这个卖身契是不是有种玄乎的力量能够为己所用?”

      “什么叫卖身契,有点难听了啊,不过你说对了,用现代社会的话来说,彼岸花中有一定能量。”

      谢安阳有些不解:“没有这个东西会怎么样呢?”

      明庭说:“其实除了枉死城和花田的人,签下终身契的人也会产生饥饿感,地府的肉身是不会被饿死的,但这种感觉一旦产生也会很难受,枉死城的人是正常进食来缓解焦灼之感,而地府人员则以这种能量供养,还能利用这种能量做点别的事情。”

      谢安阳问:“比如?”

      明庭笑了笑,“又比如忘川府是没有鬼医的,一旦磕磕碰碰受伤了,只能靠这种能量来自愈。”

      谢安阳琢磨了一会,接着问:“那你们是怎么衡量的?”

      明庭说:“与人间一样,这东西就等同于相应的俸禄,按每个人的职位来定,就比如城主能获得的能量肯定是高于普通差使的。”

      “那不就是工资的另一种形式吗?”

      “差不多。”

      谢安阳自己消化了一下,感觉好像还是有点科学的,又开始琢磨起了别的:“那你说,与地府签下终身契的人算神吗?力量非比凡人,不老不死,不惧忘川水,岂不是无敌了?”

      明庭不以为意:“想什么呢,地府人员一旦犯错,也会受到相应的神罚,南园有专门对付收编人员的灵器。”

      谢安阳就有点兴奋,忍不住摩拳擦掌:“仔细说说看,哪天我找来对付刘钦。”

      明庭说:“少开这种玩笑,你平常见到的地府人员,平时一点碰碰撞撞都得用花神力自愈,但要是用地府灵器伤的,伤口将跟枉死城的人一样,永远也无法恢复。”

      谢安阳不禁猜测:“那这种灵器是受忘川府管控的吗?”

      “每位差使都有佩刀,你看到的话当心离远点,南园刑狱中也有不少灵器,我记得小刘钦书房里就有一把弓箭,但一般地府的兵器发放都会记录在册。”

      谢安阳若有所思地抚着下巴。

      明庭突然想起什么,又走到一旁的四方小盒子给他,“对了,给你这个。”

      “巧克力?西园怎么会有这个?”这玩意按理说东园和刘钦才会有。

      果不其然,明庭无奈地说:“这是小刘钦留给你的,说你们枉死城的人娇气,容易感到饥饿。”

      谢安阳嘴欠了一句,“他有这么好心?”

      明庭觉得可能对刘钦有误会,好声好气地说:“你这些年没少从他那里偷拿巧克力吧,你以为他不知道吗?也就是刘钦会纵容你,换了城主,你以为你还能得逞?”

      谢安阳就忍不住有了个猜测:“他是不是想等我攒够一定数量,达到地法标准,送我去刑狱?”

      “……”

      其实谢安阳是开玩笑的,外人的东西他看都懒得看一眼,但是跟刘钦熟,摸得清刘钦的脾性,所以无论刘钦得到什么新奇玩意,他高低都会顺来看一眼。

      换句话说,但凡知晓刘钦不会纵容,他一次都不会碰。

      谢安阳不太想讨论这种无用的话题,就转而问道:“你能给我说说地府法则吗,我来这忘川府这么多年,好像光想着同你们打交道了,对最基本的法则都不了解。”

      他虽然在枉死城待了三年,但其实跟花田、忘川府、对岸的人打交道时间并不长。最初是一直在适应枉死城的生活,后来才慢慢一步步与人打交道,但仅仅是有来往,并不会打听别的。

      明庭却说:“按规矩你得四园都走上一遭,这是南园的事务,刘钦自会教你,而我只需要告诉你咱们西园文书楼的要务。”

      “那接下来要说什么?”

      明庭沉思了好一会,才悠悠地说:“枉死城的存在历史悠久,忘川府和花田有各个朝代的人,而枉死城中的城民随着寿终都会去轮回,随着人间文明进步,当中的朝代就会更迭,忘川府也得借鉴人间的文明,才能够妥善安置枉死城的人。”

      这回谢安阳倒是听懂了,窥镜也好,门鸮也罢,就连忘川府的修建都是从人间学来的,所以四园也模仿人间的规则运行。

      想到这里,谢安阳倒是忽然间想起了一件事,忍不住问明庭:“对了明叔,我听人说过,忘川府乃是五十多年前一位天才设计师带头修建的,可我来这里这么长时间,怎么从未见过他?”

      明庭不假思索地说:“从前的确是有位设计师来过忘川府,但我是二十多年前才上任的,从未见过他本人,待我想想,我应该是听说过他名字的……”

      谢安阳试探地提醒:“雷献彩?”

      明庭愣了一下,感觉莫名其妙,“谁跟你说是雷献彩?”

      谢安阳心中也疑惑,随口说:“对岸的人说的。”他把矛头推给对岸的人,对峙的可能性会小一点。

      明庭回忆道:“不对,我好像记得那位设计师姓沈……”

      谢安阳小指蜷缩了一下,“姓沈???”

      明庭认真思索了一会,点头说:“对,是姓沈。”

      “全名呢?”

      “这……我倒是没什么印象。”

      感觉明庭有点不靠谱。

      明庭沉思了一会,接着对他说:“跟你说也无妨,二十多年前忘川府曾经发生过动乱,忘川府内部让一个未受过神罚的刑犯步入了轮回。这人手上有不少人命,当时事情闹得很大,西园掌事被撤职了,我才顶上来的,后来这件事也被命令禁止过不得对外人提及。”

      “那你就这么跟我说了?”

      明庭倒是一副无所谓的态度:“城主二话不说钦定你为候选人,这些事本也该让你知道的,何况我了解的也不多,剩下的你自己去问南园吧。毕竟那个刑犯是从他们南园和北园负责送去轮回的。”

      “忘川府的动乱与这个沈姓建筑师有什么干系?”

      “自然有干系,那之后他就失踪了,具体发生了什么,我并不清楚,只记得忘川府上下最混乱的那段时间里,上头还没有下禁令,我曾听很多人唤他沈少爷,还说他也被牵扯进去了。”

      谢安阳心中有了个猜测:“被放走的刑犯不会就是这位沈少爷吧?”

      明庭想也没想就否认了:“那不可能,这位沈少爷和误入轮回的刑犯是两个人,他要么也被送去轮回了,要么就是被调入了地府境内。”

      “还能调去地府?”

      “是啊,枉死城虽然是自主管辖,但与地府还是有联系的,双方互相调任很正常。”

      谢安阳喃喃自语:“这位沈少爷身上有终身契,他怎么可能去轮回?”

      明庭不以为意,“还有一种情况,倘若终身契被地府剥夺的话,他就同枉死城的人没有区别了。”

      “这玩意还能被剥夺??”

      “一般是有罪的地府人员才会被剥夺终身契。”

      谢安阳接着问:“除了被剥夺,还有没有别的可能?比如他自愿赠予他人。”

      “自愿?”明庭有些疑惑:“我从未听过这种说法,你可能对终身契有误解,退一步讲,就算他可能送人,对方也承受不住他契约的反噬。”

      谢安阳倒了杯茶品了两口,“听不懂,说通俗点。”

      明庭:“终身契这个东西认主,签订以后只认原主。一旦有人接受别人的契约,的确会得到一点契约神力,但过不了多久,这个人就会迅速变得苍老,到最后全身溃烂而死,同样没有轮回资格。”

      谢安阳手突然抖了一下,茶杯险些打翻了。

      明庭皱眉问:“你干什么?”

      谢安阳面无表情地问:“你说这玩意非本人契约就会受到反噬老死?”

      “是啊,你怎么了?”

      谢安阳兀自平复了很长一段时间,才小心翼翼地问:“这个短时间是怎么定义的?”

      “一般是三、五年,但也有人撑过了八年。”

      谢安阳差点没端稳茶杯,“那这种人岂非没救了?”

      “也不是,如果有人自愿接受这份契约,他再转嫁给别人,就没什么事了。”

      谢安阳心说:那完了。

      要命,他身上的终身契并不是他的。

      谢安阳还待追问,明庭已经察觉了不对劲,“你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再问下去明庭就真该生疑了,谢安阳连忙转移话题:“那你知道这位沈少爷是什么时候来的枉死城吗?”

      明庭扒着手指掐算了一下,“这我倒是有印象,他是民国二十一年来的忘川府,比小刘钦要晚。”

      又不说人话。

      谢安阳默默扒着手指头算民国二十一年是哪一年。

      “也就是1932年,距今有66年光景?”

      “应当是的。”

      “他来的时间你都记这么清楚,你会不知道他的名字?”

      明庭瞪他一眼,“忘川府的人几乎都喊他沈少爷,我就是个普通差使,与他素无来往,哪里知道这些?”

      谢安阳噎了一下,只好继续犯嘀咕:“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怎么还下禁令不让人传呢?”

      明庭:“因为这件事是忘川府全责,枉死城千百年来没出过这档子事,上报地府后还处置了不少人。”

      “你说清楚一点,到底是多少年前发生的?”

      明庭仔细掐算了一下,估了个大概:“到现在满打满算有二十四年了吧?”

      “那上任西园掌事呢,在南园刑狱吗?”

      明庭摇摇头:“这我就不清楚了。”

      “他叫什么名字,回头我去南园的话自己查查看?”

      明庭瞥他一眼,只好说:“也行,那你自己记一下,上任西园掌事名叫孟忱,赤忱的忱。”

      谢安阳有些入了神,突然又听明庭问:“对了安阳,你今年多大了?”

      谢安阳张口就要回答,随后忽然怔愣了一下。

      他死的那一年还没来得及过21岁生日,来到这里后待了三年,正常来说,他今年应该是24岁。

      就挺巧的。

      也不知道明庭突然这样问是否生了疑心,但防范于未然总归是好事。

      谢安阳看向他时,已改了口:“二十一。”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8章 问心(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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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公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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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全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