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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遗稿案 ...

  •   这座城市热得像一个人直面太阳,快要融化的节奏。有人在地面放一个鸡蛋,没几分钟竟然焦了。好在我的朋友不仅是一个宅女,还是个注意保护皮肤免受紫外线照射的女人,她虽然很少在护理上花太多时间,然而长时间的闭门不出及有氧健身还是使她的皮肤弹性十足,嫩得出水。

      我的朋友曾嘱咐我,若有一天记述她的丰功伟绩,她知道这种事无法避免,在不透露委托人真实身份的前提下,也尽量少提及她过人的美貌,以免大家把她看成一个肤浅的女人。她曾经对我说,她的智慧早已凌驾于一般女子之上,对社会的贡献也超越了性别。好在,我是个谨言慎行的人,一直对此讳莫如深。然而,另一方面,对于她个人特立独行的行为,她倒是并不阻止我写出来供大众消遣,写的时候,我依然在心里默默担心,怕她以后难以嫁人,她却自信地告诉我,许嵩,你是个忠实的记录者,也许会是第一个替我写传记甚至被写进我传记的人,不必顾虑这些有的没的撒哈拉,我是一个极有魅力的女人,只要我想,嫁十个也并非不可能。

      在锻炼完,又没有工作上门的日子里,曹裙裙并没有像无知妇女一样选择观看韩剧或台剧,她会偶尔看一些欧美的电影或美剧,多是刑侦类的,大都在意料之中。不看的时候,她就一个人躲在书房,如果听到一段优美的旋律,那么她一定是在练琴,半天都没有动静,她肯定就是遨游在书海中了。她的书房我有时候会进去翻翻,找找侦探小说看看,对于那些大部头的弗洛伊德全集和人体解剖学书籍,我总是敬而远之,怕暴露自己的学识浅薄。由此可见,我的朋友是一位学问与修养都值得尊敬的人物,檀健曾告诉我,以她的知识储备足以胜任任何一个大学的教授。

      天气依然热度不减,而我们继续待在地下商城的房间内,我房间的空调几乎是二十四小时开着,可能我身胖体虚的缘故,曹裙裙会走到我面前郑重地劝慰我多运动,少吹空调,以免日久得空调病。这个道理我不是不懂,可是天生慵懒的个性还是战胜了想要个好身体的念头。

      “多谢你的提醒,可是,我还是算了吧。你也是,要出汗,出门走走,这太阳能把你烤熟。”

      “你注意到那个左顾右盼的黝黑男子没有,他也许会邀请我们出去一趟,”曹裙裙坐在窗边,一只手指了指门口的方向,“你看,他来了,许嵩,准备一杯冰镇可乐,我想这位兄台大老远从马鞍山当涂前来,想必有特别要紧的事。”

      “你是怎么知道的,约好了?!”我的心里大为惊讶。

      “这种小事还是等你把他请进来再慢慢说明吧。”曹裙裙背过身,耸了耸肩,吃了一口苹果。

      这名黝黑的男人年约六十开外,骨子里透着一股子文化底蕴,戴着老花镜,还有一顶看起来可笑的鸭舌帽,刁个烟斗会有江户川乱步的即视感。他毕恭毕敬地向我们拘礼,我有些手足无措,毕竟他是一个长辈,曹裙裙请他先坐下,我递给他一杯冰镇可乐,他喝完后大喘一口气,气声又大又独特,以至于我们怕他会在这里猝死。

      “馆长不远百里从当涂来此,想必是有重要的事要说。”

      对方并没有像我这般没见识,他推了推老花镜,长吁了一口气。

      “他们说的是真的,你果真是一个了不起的人物。曹小姐,想必你是在我曾写过的学术书籍上得知我的身份,没错,我就是马鞍山当涂李白纪念馆的现任馆长,姓金。老朽已经二十年没离开过当涂,这件事如此棘手,我询问了很多人,一位叫杜甫的老友向我推荐了您,说您虽年纪轻轻,又贵为女子,却是一个狠角。我一生放荡不羁,从没有求过人,只对艺术低头。这次,我就是为了艺术来找您。”

      “那老儿竟还记得我。许嵩,我曾破过一个十分复杂的案件,那件事就涉及到艺术品鉴赏大师杜甫的儿子,关于这起轰动一时的大案你或许在央视新闻也看到过。我还记得杜甫先生来找我时,我还是一个不太懂事,刚入行的小屁孩。颇费了我一番功夫,好在事情顺利解决了。”

      “你帮他儿子洗清冤屈了?”

      “不,我证明他不仅是一个走私古董的幕后推手,还是一个不孝的儿子。”

      金馆长伸出颤抖的双手,示意我们听他说话。

      “曹小姐,您不仅是个神探,听闻还学富五车,乃女中豪杰。也许您对李白的遗稿有所耳闻。就是他醉死在当涂之后留下的。”

      “《临路歌》,你所说的事件竟和它有关,那我得好好听你说说。”

      “不瞒您说,我们纪念馆并没有《临终歌》的真迹,只有仿品,但也是宝贝。您对李白如果有深入了解就知道这不仅是他的遗作,也是十分重要的作品。虽然是仿品,也是一位德高望重的书法家所写,价值也不算小。这件奇事发生在一个礼拜前的下午,我正在办公室休息,却见副馆长带进来一个人,他也就是三十来岁,浑身透着一股子草莽气息,我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他就直接坐了下来,说有样东西希望我看看。多年来,找我辨别古董真伪的不在少数,我早已疲乏,想推辞,这人却从大背包里提出一张古老泛黄的卷轴,左手起,《临终歌》三字印入眼帘,我虽然打心里认为必然是仿品,还是逃不离好奇心。再三观察之下,我却傻了眼,以我研究李白多年的经验,这卷轴的年代是唐玄宗时期,字体也和李白留存后世的手记分毫不差,而且临路一直被认为是笔误,正确的名字应该是《临终歌》,再看那落款,印泥,竟和真迹傻傻分不清楚。我当然竟有世间流传于世的真迹才是仿品的想法。”

      “曹小姐,您或许认为是我的学识还不够,可是我对着馆里的仿品近二十年,每一撇都记得真真,焉能弄错。这仿品也是根据真迹来的,而此人带来的《临终歌》虽然有一字之差却恰好证明是真迹。我掩饰不住激动的心情,询问此人打算拿它做什么,只为了确认真迹还是打算买卖。我深知人性,对那些不懂其真正价值的人,《临终歌》只是一个能发财致富的无价之宝,可是对我们这些做学问的人,它的意义又不一样,仿佛李白就在眼前,对着我吟诗作赋,把酒言欢。你不知道,当他说不打算卖掉,而是想捐给我们纪念馆时,我几乎有一种拥抱他的冲动。这不仅是因为他将会成为我们的镇馆之宝,而是总算有一个真迹留在我们这里。在我们这的,几乎都是仿品。可是,我怎么看这人也不像是土豪,怎么会有这等善行,但是我很快打消了这个想法,兴许此人并不知道它的价值。”

      “您继续说下去,我想知道后来怎么了,值得您跑这一趟必然是出了什么大事。”

      “他随后向我们提了一个两难的要求,他希望拿他带来的真迹换取仿品《临路歌》。这是一个让人匪夷所思的要求,仿品虽然也昂贵,但和真迹比就不算什么。我们考虑到那位书法家的心情,所以告诉他再等几天,等联系到对方得到他的同意以后再给他答复。他慢慢卷起卷轴,临走前说,如果那位书法家不同意,我也不会强人所难,本人也是酷爱李白之人,如若鄙馆不肯接纳,我也会捐给其它的李白纪念馆。您不明白我当时的心情,立刻吩咐大家找到他,晓之以理,动之以情,争得他的同意。第二天,他就答复我道,纪念馆里的不能动,但是他家中还有一模一样的,可以给我们。我虽然奇怪,也没有想太多,反正都是同一个人所写,没什么不同。”

      “等到交易的日子,他来了,带着《临终歌》,我们互相交换以后,他却对我说,这不是他要的仿品,于是我们跟他解释,这虽然不是一直摆在纪念馆的那个,却真的是同一个仿者,可是此人却大发雷霆,不肯将就。我们也没办法,只好再去和那位书法家商量,却不曾想到,他竟患重病,躺进了医院,无法联系。我和副馆长一合计,做了个重大的决定,必须将真迹留下来,于是,我们将摆在博物馆的仿品和书法家给我们的仿品互换,然后拿它换来了真迹《临终歌》。”

      那后来呢,如果事情就这样结束,你也不会来找我了。”

      “你想的没错,曹小姐,事情远没有结束。我和副馆长都以为得到了天价之宝,兴奋之余,我们准备好好研究一番。此前虽有过目睹,却看不真切,毕竟再有能耐的学者想在几分钟内分辨一个来自唐朝文物的真假还是有些吃力。这一看不要紧,却让我们遭受五雷轰顶,这幅墨宝虽各方面都符合年代,却十足是唐朝后期的仿品。好在我们并没有吃大亏,拿一件现代的仿品换了唐朝的仿品,算不上大错。”

      “您继续说。”

      “如果这么简单就好了。我和副馆长一致认为,虽然这幅墨宝并非李白亲书,也必然是当时的大书法家所作,放在仓库未免浪费,于是,我们将它放置在《临路歌》的仿品旁。熟料这事才两天,那位现代仿品的大书法家竟带着律师来找我们,声称我们馆盗窃了他拥有的李白真迹《临终歌》。我们当时一头雾水,何时见过真迹?然后,律师给我们看一堆黑白照片,日期显示是二十年前书法家拍下的将《临路歌》放进仿品《临路歌》内里的过程,也就是所谓的画中有画,这次,我和副馆长仔细观察了好多遍,以我们浅薄的学识,还是分辨得出,那的确真真是李太白先生的真迹。后来律师也解释了关于名字的问题,虽然《临终歌》才是它的真名,然李太白当时笔误错写成了《临路歌》。曹小姐,请务必帮助我们,老朽不仅痛失真迹,而且一旦打官司,名誉扫地,将一辈子抬不起头。”

      曹裙裙也没多想,坐在他对面。

      “那两幅画你一定带来了吧,你来的时候小心翼翼,手一直停在包上,里面肯定是重要的东西。请让我看看,恩,非常不错的仿品,两个都是,字体隽永,百看不厌。只是,我有一事不明。”

      金馆长又喝了一口茶。

      “您请说。”

      “这两幅墨宝都是出自一人之手。”

      “哦,您是说,都是出自杜甫。这么说,来骗我们的人就是他派来的。您分析得很有道理,普天之下,能做仿品做到这份上的也只有他了。唐朝的卷轴和印泥,惟妙惟肖的字体,也只有他了。曹小姐,真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

      “不客气。您慢走,许嵩,送金老先生。”

      曹裙裙夜里很晚才回来,而且一副经历过战斗的样子。她直接奔浴室洗澡,出来后就往房间方向走,看到我后,她说。

      “许嵩,我累了,晚上你一个人吃吧。”

      “十二点了,我早就吃过了。你不想告诉我你去哪里了?”

      “我还以为你早就明白了。那位金馆长是一个冒牌货,我悄悄跟在他后面,看到他和一个我曾办过案的熟人见面。话说,这老头很有力气,一个真正的纪念馆馆长哪能那么黑,他的黝黑皮肤很明显是长期暴晒所致,说明他的工作肯定是在户外。他所编的故事漏洞百出,李白纪念馆在马鞍山,当涂是没有的,而且,一个真正的馆长怎么会误以为《临终歌》是李白的真迹。再说后来,他竟漏出口风,说出杜甫的名字。他的台词背得不够熟啊。我和他对打了好几回合,终于拿下。当然啦,那两幅画仿得很好,可惜出自一位有学问的罪犯之手。”

      “杜甫吗?”

      “许嵩,这当然是他儿子所为。至于原因我也已经知道了。他们想以故事里的骗人手法来作案,以得到真正的李白真迹。但是,对自己没有信心,怕被识破,所以,想借蒙骗我成功来得到信心。只可惜,最后栽了跟头。我把他再次送进警局的表情你真该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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